第36章 夜宴作妖

窦建德点了唐竹风身前几处穴道，将他塞进马车，一路往西行去。

唐竹风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破屋子里，周围或坐或站，围了不少人。

“男子汉大丈夫只要不死，就该建功立业。杨广无德，残暴不仁，为了我们自己，为了天下千千万万受苦的百姓，我们誓要推翻暴君，还天下以太平！”这是窦建德的声音。

所有人振臂高呼：”推翻暴君，还天下太平！“

窦建德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高鸡泊面积辽阔，方圆几百里，湖沼上的蒲草又密又深，我们可以先到那里去隐藏起来，找机会去老家接出我们的家人。这段时间，我们先养精蓄锐，积蓄力量，等到兵强马壮以后，再跟官府干仗，必然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他头转向孙安祖，“孙安祖，由你带队，即刻前往高鸡泊。”

“窦大哥，这个人还要带着吗？“有人把手指向唐竹风。

唐竹风闭眼装晕。

“嗯先留着，我们许多兄弟的家人都在河北老家，万一她们被官府抓到，总得有人质做交换。”大家听了，都对窦建德的筹谋佩服不已。

不多日，窦建德、孙安祖带队进入高鸡泊，两人皆自称将军。窦建德有勇有谋，又加上高鸡泊的芦苇荡作为天然的屏障，数次与官府交手皆胜出，渐渐闯出名气。于是陆陆续续有流民或逃兵前来投靠，人数壮大，俨然自成一派，雄踞河北。

杨广下旨，令涿郡通守郭阳领兵来剿。郭阳围剿数月未果，正苦于无法向皇帝交差，却得到线报，说宇文智及的女婿唐竹风正在高鸡泊，与窦建德为伍。没有战功，借这情报好歹能垫补些。于是郭阳很快把这消息上报给了杨广。

“这个唐家的余孽，竟敢和流寇一起谋反！”杨广狠声道，“将唐德就地正法，凌迟处死！捉拿所有反贼的家眷，格杀勿论！”顷刻间，唐家遭遇灭顶之灾，全家坐罪遇害。腥风血雨，惨淡了天地。

凌越和羽之凝回到长安时，已时近年节。把羽之凝安顿好，凌越立时进宫复命。

杨广见到他，喜悦溢于言表：“云起，你终于回来了！身上的毒可都解了？“时隔好几个月不见，这位皇帝陛下虽然日理万机，但心中着实挂念凌越，此时见到，面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慈爱神情。

凌越心里也有些激动，尤其看到杨广鬓边新添的白发，更是感觉如离家数载的儿子回到家中，见到渐渐年迈的父亲一般。他扶住杨广伸来的手，回道：“多谢陛下挂念，微臣得一高人解救，身体已经无碍了。”

“回来得正好。”杨广把他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时近新年，明晚朕大宴群臣，京城的王公贵族都会携家眷进宫赴宴。我们君臣，热热闹闹过个年！”

第二天傍晚，凌越随父母一同进宫赴宴。凌府的随从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只时不时偷偷抬头，打量这大隋朝的至尊之处。只见皇宫里五步一殿，十步一阁，廊腰缦回，各抱地势；殿宇巍峨高耸，勾心斗角，虽不言，却以逼人的气势令人不由自主地噤若寒蝉。

夜宴上觥筹交错，君臣尽欢。喝到酒酣欢畅之处，宇文化及站了起来。化及到处必有妖，凌越腹诽了一下，头疼地看宇文化及又要作什么妖。还好，宇文化及这次只是给皇帝敬酒，顺便提议击鼓传花，花落谁手，便在殿前献艺。在座的无一不是高门显贵，才子佳女无数，他们自小受家庭熏陶，最不缺的就是琴棋诗书画的才艺。而这样在皇帝和诸王公面前展露才华的大好机会却是不可多得，自然大家都拍手叫好。

侍者奉上鲜花，第一轮吴绛仙击鼓，臣子们开始传花。户部尚书的女儿、清平县主、宇文信……轮流中了花，精湛才艺博得了满堂喝彩。到第四轮，鲜花停在了南阳公主手中。南阳公主长得清雅秀丽，打扮也不像其他公主那样富贵华丽，反而有种绝世独立的清纯之美。她盈盈站起身，轻轻说道：“父皇母后，容儿臣先去换衣裳，再来御前献舞。”

待得回来，南阳公主已换上了窄腰宽袖的汉服。她身材玲珑，舞姿轻盈，旋转、跳跃、甩袖一气呵成，如瀑般的乌发随着她曼妙的身形在空中飞扬，当真美不胜收。一曲舞毕，艳惊四座。

杨广拍手大赞，哈哈笑道：“吾儿舞艺精湛，竟把宸昭仪都要比下去了。平日里可是下苦功了？”

南阳公主笑道：“父皇谬赞了。儿臣想着，父皇母后都喜爱乐舞，儿臣虽不及父皇万一，但也不能太差，是以特地跟宸昭仪拜师学艺，苦练了许久呢。“

杨广看看吴绛仙，连连颔首，问道：“吾儿想要何赏赐？“

南阳公主双眼闪亮，直比殿中的灯火还要璀璨，她紧盯着杨广问道：“父皇富有天下，儿臣想要什么赏赐，父皇都应允吗？“

杨广大袖一挥：“那是自然。”

南阳公主喜不自胜，她低头羞答答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哈哈，好一个凤求凰。既然如此，朕就为你和凌府三公子凌越指婚。”

“谢皇上恩典。”南阳公主赶紧拜下谢恩。

凌越震惊，但事情猝不及防，百官都在场，众目睽睽，他也不能在群臣面前驳了皇帝的面子。他只能沉默，拼命忍住冲到殿前一口回绝的冲动。凌越望了望殿外，直懊悔今日答应羽之凝，让她扮作随从跟进了宫。凝儿听到这个消息，只怕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捱了片刻，见大家继续传花无人再注意他，凌越便起身往殿外走去。到回廊上，刚转过一个角，身后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云起哥哥。”

凌越心中轻叹一声，无奈转过身来，躬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南阳公主清亮的双眸紧紧望着他，目光里满是喜悦：“云起哥哥，我们都好久没见了，你最近似乎很少进宫来。”

“殿下，臣之前随御驾东征，在辽东养伤一段时日，前日才刚刚回来。”

“是吗，伤哪里了？要不要紧？”南阳公主一迭连声问着，脚下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满是关切神色，“我叫太医来为你诊治一下吧？”

见南阳公主近在身前，凌越一边躬身答话，一边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多谢公主关心，只是小伤，早就痊愈了。”

南阳公主有些小委屈地眨眨眼：“云起哥哥，你何时与我如此生分了？一口一个公主，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名吗？”

凌越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涌上来一股歉疚的情绪。凌府家中全是兄弟，他少时进宫遇见南阳公主，见她粉雕玉琢、可爱非常，又乖巧伶俐，从不颐指气使，便当是妹妹一般宠爱着她。没想到，这情感牵出了她的少女心思，引出今日这样尴尬处境。他狠了狠心，面无表情说道：“少时年幼无礼，胡闹一气，幸得公主不怪罪。年幼无知尚可恕，如今臣若再尊卑不分，那就是僭越之罪了。”

南阳公主瞪大眼睛望着他，眼里渐渐涌起泪水，堆积在眼眶，那显而易见的失落和怅然令人无比心疼。“你，你不想娶我吗？”她的声音发颤。

凌越半晌没有开口，因为他知道，一旦开口，字字如刀，直插心窝，会将南阳公主伤得不轻。但长痛不如短痛，他终于摇摇头，艰难道：“公主，我……”

“好了，”南阳公主摆手打断他，深吸了一口气，昂首看了他一眼，“你不必说了。我是大隋的公主。”她决然转身而去，那背影，在夜色中看来竟有些陌生。

凌越独自立了一会儿，轻声道：“出来吧。”远处的廊柱后面慢慢转出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边往这边挪一边咕哝着道：“大人一晚上好忙呀。”

凌越好笑：“我有什么可忙的？倒是你，又是扮随从，又是喝酒，又是跟踪偷听，才真是忙得不亦乐乎。”

羽之凝一头拱进他怀里：“大人，我太难了吧，要跟公主抢夫君？偏偏这公主还美得童叟无欺,人畜无害，惹人怜爱还来不及，哪里下得了手。呜呜呜，这都什么命什么运嘛……”

凌越点点她的鼻尖：“加油啊，抓紧你家抢手大人，千万别松手。为夫看好你哦。”他拥着她，心里思索着如何向皇帝开口说这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