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夜里的风呼啸，黎冉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微微皱眉，嘴里嘟囔，“什么呀........”

耳边似有压抑的闷哼声，点点滴滴的雨落到土里，嘈杂混乱，根本听不真切。

一阵雷响起，亮如白昼的光铺满整片天空，黎冉被猛地惊醒。

睁开眼后，空气潮湿水润，房檐下流着小小的水柱，她似乎听到钟离宴那屋有动静。

撑一把青伞，随意把散落腰间的黑发扎起，黎冉伸手捂住哈欠，双眼困倦。

“你没事吧。”

敲了半晌也没动静，门半掩着，她轻轻推开。

惊雷闪过，照在钟离宴发白的面色上，他双目紧闭，眉梢皱着，看上去极为痛苦。

黑暗中，黎冉没看到他缓缓睁开的眸子暗处有一丝红痕，没有焦距。

“还好吗？”

听到动静，钟离宴蓦地抬头，不知为何，一种危险的感觉徘徊在黎冉周身。

她顿住，雨滴哗哗地打在伞面上，身后树影婆娑，微风渐起。

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一下翻窗往外跑了。

黎冉见此也扔下伞，提起裙摆追过去。

钟离宴的速度不慢，直到坡边才停下来，弯着腰。

见此，黎冉气喘呼呼，雨水打湿衣襟，抹一把脸上水珠后，叉腰道：“你怎么了？”

月被朦胧的淡云遮住，周围在暗淡的黄光笼罩竟显得温柔。

雨变小了，细密的雨接近无声。

钟离宴在山坡边缘，靠得极近，有一种稍有不慎就要跌落的感觉。

黎冉看得惊心动魄，上去想要扶起少年，不料脚一滑，将要掉下。

她心料不好，反手一抓，两人一同跌落到底下。

山石颠簸，尖锐的树枝划破衣物，土壤湿漉，她只觉浑身剧痛。

钟离宴的手牢牢抓着黎冉，两人顺着坡道滚下去，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停下来。

有血腥气，黎冉随手一抹，脸颊上不知雨水还是鲜血。

她暗道一声不好，月老告知她不能受伤，即使受伤最好也不要流血。

这具身体是灵物所做。

若是受伤，便会减少寿命，本就只有一年时间，这下不知道要少到什么时候。

额角火辣辣的，黎冉试着动了动腿，还好没断。

摸到身下的柔软后，她立马向旁边倒，怪不得没事，下面压着的是钟离宴！

这个家伙！早知道不去他屋了，大晚上发什么病，往外面跑，还害得她掉到山下。

黎冉嫌弃地踢了一脚后，发现异常的安静，后知后觉迅速用手叹了下钟离宴的鼻息。

还好还好。

还活着。

黎冉心头紧绷的弦松了，万一死了，丹药拿不到就算了，受这么多苦怎么算。

瞥一眼闭眼陷入昏迷的钟离宴，她站起来。

前几天站在山坡眺望的时候，似乎是看到过一个山洞的。

现在飘着小雨，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冷冰冰的，这样下去很容易生病。

“喂，醒了吗？”黎冉趁着钟离宴昏迷，又是踹了几脚。

少年面容脏污，一点动静也没有。

见此，黎冉去探了探路，不远处就是先前看到过的山洞，里面干燥黝黑。

比起刮着风雨的无遮挡的外面，是个好避处。

回来发现钟离宴还昏睡着，连动作也没有改变时，黎冉一脸气鼓鼓的。

她把钟离宴两只无意识的手叠起，拖拉着，一步一步往山洞走去。

长长的水痕划过地面，黎冉松一口气，坐到地下。

这家伙看着挺瘦，拖起来真不轻松，要不是地面倾斜，还真不一定能拖得动。

抹去脸上的微湿，黎冉看了眼瘫在地上的钟离宴，直皱眉头。

接下来干怎么办？

这家伙不会生病吧，不会就那么——死了吧。

秉着负责和少许的担忧，她拍了拍钟离宴的脸，“死了吗？”。

微微的呼吸声传来，他胸膛略微起伏。

活着就行，不过.......为何他的脸怎么那么烫？

猛然，一只纤细削瘦的手攥住了黎冉的胳膊，钟离宴眸子睁开，里面是接近黑色的墨红。

一阵阵甜美的香味传到鼻腔内，他偏头，体内混乱的力量四处乱撞，疼痛之下，只想靠近香味的来源。

于是——他另一只手撑在地上，爬起，轻轻地舔了下黎冉破损的额角。

黑暗中，黎冉看不清楚。

这种感觉就像被一只野兽抓住，湿漉漉带着热气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带着餍足地划过面颊。

她没有发现，少年头上露出一对黑色毛茸茸的耳朵，细小的绒毛微抖，显示着主人此时心情的兴奋。

黏糊糊的口水沾了一脸，恶心之下，黎冉脚一伸，直接把虚弱的钟离宴往旁边一踹。

……

*

天蒙蒙亮，黎冉睁开眼。

往旁边一摸，空空荡荡。

她猛地爬起来，身边空无一人，远处有个却有只小黑狗。

趴在地上，两只耳朵耷拉着，身子微微起伏。

而不远处，是钟离宴破损的衣服，团成一团，上面是泥迹，孤零零散落着。

！

钟离宴人呢？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黎冉心头涌现，不会被野兽叼走吃了吧。

要命！

昨晚把钟离宴踹走后，她就没有再去关注，困意上头，直接睡了。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又是脱又是拽地把他弄进山洞，居然消失了。

黎冉不死心，想要到外面再去看看，起码找到点残肢。

可外面清清爽爽，雨下了一夜，把痕迹都冲淡了。

她回头看一眼，小黑狗睡得香喷喷，看上去弱小可怜，要是把它留在这里，说不定会被野兽吃了。

想到这里，在怜爱之心下，黎冉一把抱起熟睡的小狗子，撸了一把它小小的脑袋。

黑乎乎的一团，只能勉强辨别哪里是鼻子，哪里是嘴。

走出山洞后，往上看，坡度陡峭，泥土湿润，想要爬上去几乎不可能。

照理说院子里的仆从应该发现他俩消失了，可救援迟迟不来，也不知道是皇帝老儿不想还是中间被堵住了。

这不关黎冉的事了。

钟离宴多半凉了，如今一年时期未到，她还要在凡间待着。

先走出去这片山林再说吧，听说附近有小村庄，只是不知道路途有多远。

于是，黎冉抱着黑狗子，长长的影子在路面拖拽。

薄雾笼罩的山岭里，金烈的阳光洒落在碎石上。

*

钟离宴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异常温柔的怀抱里。

柔软、温热，总之多么美好的形容词都无法直观描述此刻的感受。

像窝在一团棉花里，他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不想醒来。

但梦都是要醒的。

睁开眼后，他蓦地发现，世界不一样了。

入目是一张放大的人脸，钟离宴辨识一会后，才认出那是黎冉。

随后，他心下震惊，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不，爪子。

是黑色柔顺的毛毛爪，而不是白暂修长的手。

又惊又怒之下，钟离宴用尖锐的牙刺破了抱着他的手。

........

正是中午，明明是盛夏，这片竹林却冒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黎冉肚子饿得咕咕叫，想着找到棵果树充充饥也好。

怀中小家伙轻微的晃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停下脚步，正想好好看看，手腕却被猛的咬破。

伤口不大，但鲜血一滴滴地涌出，划落在地上。

这个没狼心的狗崽子！

黎冉当即想把它从手中丢掉。

没想到这小黑狗却用爪子扒拉着不放了，粉色的舌头一下一下舔着血滴。

伤口本就不大，很快愈合后，她甚至在这个小东西脸上看到人性化的失望。

好家伙。

黎冉用手指捏住小黑狗的脖颈儿，把他提到空中。

小东西爪子在空中乱窜，面上愤怒。

望着龇牙咧嘴的小黑狗，她直接伸手打了屁股两下。

他黑溜溜的眼珠子不可置信地望着黎冉，小而尖锐的牙闪着光。

“打的就是你！”黎冉不客气道，手上的伤口渐渐止住，“瞪什么瞪！”

对于这种不听话的幼崽，她有的是经验，一定要凶。

让他诚服，不然等待的是继续被咬。

“小黑狗，我好心好意带着你，不然你早被野兽吃了。”黎冉一手拎着黑狗的脖颈，一手捏住他粉嘟嘟湿润的鼻子。

黑狗虽然眼神不屑，但也没有继续龇牙。

黎冉慢慢把他放下，警惕地后退，捂住伤口。

“小黑，你走吧，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嗷。”

“我跟你说，不许再咬我，不然我不客气。”

“嗷。”

黎冉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挪动，小黑犬一动不动，只是嚎叫两声，声音凄惨，那刹那，竟有种抛妻弃子的感觉。

但是望着小黑狗垂诞的眼神——分明是渴望她的血。

这个小畜生！

黎冉没理睬他紧盯着的目光，自顾自地离开了。

她一路往前走，那条小黑狗吭哧吭哧便在身后用短腿跟上来。

本以为它走走就不会继续跟着了，没想到跟了许久。

黎冉边想着，边偷瞄几眼黑狗，此时，空气突然凝固。

一只猛兽不知何时冒出来，从草丛探出头，绿油油的眼睛紧紧盯着黎冉。

它张开嘴，里面一片漆黑，口水顺着粗长的牙流下，腥臭的味道随风飘来。

黎冉猛的顿住。

风浮过发梢，背后只有沁人心脾的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