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历历往事（二）

这一夜她几乎没有睡，看窗外繁星满天直至黎明，朝阳徐徐照进屋内映射到她的脸上，远离的思绪才回过神，原来已经天亮了。陌生的大床柔软温暖意外的舒服，她伸手关掉因为惧怕黑暗所打开的壁灯，开了一夜有些发烫，一切都仿佛是一场梦。

醒来后她还是舒家的五小姐，忍受哥哥姐姐们的□□和欺负，久居国外的父母无法替她做主，爷爷虽然最宠爱她可是毕竟年迈，小叔叔总是会保护她却只是偶尔回来。女孩将被子盖过全身蜷缩成一团，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向下滑落。

男人同样一夜未睡，清晨时还犯了胃病，绞痛不止硬是出了一身冷汗，强撑着洗完了才觉得好受些。换上家居服来到小姑娘门前，来回踱步就是不敢敲门，自己都好笑什么时候他也有害怕的事情了。

“舒小姐，该起床了。”男人嗓音低沉有磁性，让女孩从噩梦般的回忆中清醒过来，随意抹了把眼泪穿好衣服，心里忽然期待起来，顾不得穿鞋光着脚就跑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沈子濯只觉得怀里忽然多了一个柔软的小身体，凌乱的长发散在肩膀，两只小手环绕在腰上。才到胸口高度的小家伙，倔强却又可爱，眸中带了星星点点的温柔，大手抚摸她的头顶，“怎么了？”

“你真的没有选错人吗？”小姑娘仰起头大眼睛满是疑问，“虽然都说我是家里最受宠的女孩，可是哥哥姐姐们总是欺负我，我性格懦弱不会说话，胆子也很小，经常犯错惹他们嘲笑，沈首长真的不考虑一下姐姐们吗？”

毕竟你是如此的优秀，也曾是高中女学生们下课时尝常常讨论的对象，憧憬会有这么一个俊美的冷漠男人只对你温柔。身居高位抬手即可风云涌动，身着军装自有一番迷人，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普通平凡没有任何突出点的一个人。

男人现在真的想紧紧抱住可怜的小家伙，然后吻吻她的额头，说一句当然没有选错我想要的只有你。但是肯定会吓坏胆小的女孩，所以他耐下心轻声道，“我不会考虑的，小姑娘，你很好，非常好。”

揉揉她的脑袋低声笑道，“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告诉我早餐想吃什么，如果我不会做那就让小李来送。”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从男人怀里站直身子，小脸儿满是不安的尴尬假笑，“没关系，什么都可以，我都可以的。”后背抵着门框微微低头，两只小手无处安放的抓紧裙摆。

男人低头可以清晰的看见她两只白嫩的小脚，玉雪玲珑的脚趾不安的搅动，一颗心都搅乱了。深深叹息间抬手揽住她的后背带进怀里，真是瘦弱的可怕，凸起的骨头又细又脆仿佛一捏就能折断。

顺着脊背根根分明的棱骨逐渐向上，最终停留在蝴蝶骨，栩栩如生仿佛要带着她羽化飞升。这一刹那的想法令他感到恐惧，埋首于女孩的秀发之间，他偷偷的吻了吻，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浅笑。

“沈首长，可以放开我吗？”她的声音细小微弱像极了奶猫哼叫，无辜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他。男人愧疚的放开她，别开头看向楼梯，“抱歉，是我逾越了，你先洗漱过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他转身时手按在胃部脸色闪过一丝痛苦，仅仅一瞬间让舒霖以为自己是错觉。

当她坐在餐桌边面对三道菜时，连拿起筷子的勇气都没有，彻响淮江城的首长大人在亲自给她做饭，何德何能如同梦一场。奶白色的小碗放在眼前，带有小熊雕刻的勺子，她眼睁睁的盯着首长坐在对面。

“应该是我去做饭，怎么能让你，让你亲自下厨！”

“为什么不能？”男人单手撑住下颌，另一只手按住翻涌的胃，光是闻到饭菜的味道都险些吐出来。小姑娘第一次在家里吃饭，还是不要惹她嫌弃，如此卑微又小心只为讨她关心，追妻之路遥遥无期。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低头喝了口白粥，香嫩软滑入口即化，忍不住多尝了几口，偷偷弯起的嘴脸都是满足的味道。每个菜夹起一点儿放进嘴里，意外的好吃，扬起亮晶晶的眸子说了声，“谢谢沈首长，很好吃。”

注意到他的面前空空如也，显然是没给自己准备碗筷，小姑娘想起他转身时的脸色，怯生生的问道，“您是胃痛了吗？”又生怕男人否认的样子，情急之下站起身，两只小手撑着桌子说道，“请您先去休息，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男人轻轻点头算是答应，心里却有些挫败的懊恼，把小姑娘带回来是准备宠到天上去的，哪能让她洗手做饭呢。无奈胃里实在是痛到快无法忍受，能做到云淡风轻的聊天就已经很勉强，他撑着桌子站起身，眼前黑雾缭绕看不清任何东西。

不得已跌坐回椅子上，修长的手指捏住眉间闭目缓过头晕，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半睁开眸子隐约可见小姑娘站在桌面，目色担忧不知所措的模样。无奈于自己的身子，低声劝慰，“只是有些头晕，你不要怕，去吃饭。”

舒霖讷讷的挪回到位置上坐好，再尝白粥已是索然无味。男人似乎觉得自己在这儿会令她吃不好，抱歉的笑了笑，然后捂着胃缓慢的站起身，扶着椅子桌子或是任何摆设，艰难地走到沙发旁，才泄了力的躺倒。

其实这顿简单的饭菜令她很感动，因为父母不在身边她从很小就开始在学校住宿，性格安静也没有什么朋友，舍友出去聚餐只留下她一个人。她如果想要朋友很容易，只需要说出自己是舒家的五小姐，自然会有很多人主动凑上来，可是她不愿意。

几乎没有人主动为她做过饭，只有他沈子濯。

炎炎夏日空调凉风正足，正对出风口的沙发可是最凉爽的位置。男人侧身捂着胃都能感受到刺骨的凉气一点一点顺着缝隙向里钻，胃在掌心下不断地痉挛顶撞，像是要冲破皮肤。衬衫汗津津的贴在肌肤，黏腻的感觉令他心里更加烦躁。

皱眉狠狠地掐住绞痛的器官，猛烈的剧痛再次袭来，男人意识模糊中紧紧咬住下唇，血迹斑驳令人不忍。舒霖鼓足勇气凑过去，轻拍他的手背，“沈首长，您松手让我揉揉好不好？这样用蛮力会越来越痛。”

小姑娘第一次主动提要求，他怎么能不答应，屏住呼吸勉强将手挪开，立刻覆上柔软温暖的小手，顺时针有规律的按摩。只听“叮”的一声袭来的冷气逐渐消散，心里多了几分温暖，意识也渐渐昏沉，他眯着眼睛去瞧小姑娘的侧脸。

恬静美好形容的就是她吧，精致的线条勾勒出少女柔和的侧颜，微微垂下的睫毛和认真的神情，如同细羽扰乱思绪。她的手很小很舒服，手腕似乎还没有半截手指宽，鬼使神差的抬起指尖撩开秀发，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下一秒却看到小姑娘受到惊吓的眼神。

他尴尬的将手搭在额头看向别处，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我好多了，你去吃饭吧，听话。”

她低着头几乎是跑到餐桌边，男人眼中的失落还来不及隐藏起来，她又风风火火的冲回来，端着白粥就跪在沙发旁。小脸儿贴紧碗边试试温度才松了一口气，讷讷的说道，“胃里没有食物会更痛，多少吃一些吧？”

胃里翻涌不止，他看着白粥喉结滚动翻身对着垃圾桶干呕起来，吐出来的只有清水。对着小姑娘虚弱的笑，“抱歉，舒小姐，让你见笑了。”无力的靠坐在沙发上，男人心里思绪万千，这才正式相处的第一天，就如此丢脸，会不会被她嫌弃呢。

他试探性的开口，“舒小姐，第一天就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十分抱歉。其实，我平时很少这样，你…你…”你别嫌弃别害怕好不好…他硬生生吞下这句话。

只见女孩仰起头尽管眼神还有几分害怕，可更多的还是不忍，努力将那瓷白的小勺举到他的嘴边，像哄三岁的孩子那般柔和，“乖~就吃一口好不好？”

“好。”

这是他们相处的第一天，也是舒霖发现冷面首长私下里脆弱的一天，他不是外界流传的不近人情淡漠寡情，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偶尔流露出的温柔令人想溺死其中，无关世人如何评说，他也是一个普通人，想要温香软玉，家中有人点一盏灯，等候晚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