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历历往事（三）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橘黄色光芒仿佛为“帝都流金”镀上一层闪闪发亮的外壳，环城河波光粼粼围绕整个淮江城。宽大的落地窗前孤单的身影，女孩坐在客厅的羊毛地毯上，，看着外面的风景，嘴中哼起若有若无的歌声，宛转悠扬却又满腹忧伤。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深邃的黑眸满满的都是她，微微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小姑娘，素净乱人心的小脸儿衬着夕阳熠熠生辉。他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无论怎样都值了。

“舒小姐，尽管有些唐突，我想邀请你共进晚餐，可以吗？”他微微弯下腰伸出好看的右手，深沉的双眼自有绝代风华，嘴角的弧度刚刚好。舒霖抿着唇有些惊慌，别开视线点了点头，这就算是答应了，“我…我去换衣服。”

女孩娇小的身体轻轻从旁边走过，飘起的秀发落在伸出的掌心，从指缝间悄悄溜走。空荡荡的手如同他的内心，彷徨不安不知何时才能真的走进她的心，正大光明的将她拥入怀抱，这是漫长的一条路，沈子濯有信心走到最后。

她出来时男人已经穿戴好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精致如雕刻般的侧颜线条棱角分明。许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古井无波似的眸子缓慢的睁开，看到她的那一刻染上些许温存，轻碎的声音生怕吓坏她，“我很少在外吃饭所以对很多都不了解，请你多担待。”

她小小声的回应然后低着头走到玄关，坐在小沙发上准备换鞋，女孩的脚白嫩而纤细，晶莹粉嫩的脚趾圆润可爱。一双绑带凉鞋勾勒出脚腕优美的弧线，起身时及膝长裙微微晃动，素手撩起长发别在耳后，她看着地面说道，“沈首长，我准备好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电梯，各自满怀心思，皆是看向广告不说话。沈子濯知道小姑娘还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事情，是他亲自带人到机场将她带回来，告知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奇怪事情。她不能接受很正常，可是他该怎么安慰，这是个问题。

“舒小姐，你怕我吗。”

一直低着头的舒霖听见问话瞬间站好，男人背影依然挺拔高大，可是却透露出苍凉孤寂，宛如雪山之巅傲世独立的雄鹰，寂寂茫茫无所求。他的手紧握成拳垂在腿边，仿佛是在忍耐什么青筋迸出，却还是沙哑着嗓子再次问道，“请你回答我，舒小姐，你怕我吗。”

他不是反问而是肯定的语气，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敢承认不敢面对，稍不留神就会灼伤自己的心。

“是的，沈首长，我害怕你。”她毫不婉转的直言相告，如果忽略掉颤抖的身体，“那是因为我从不认识你，突然被带到陌生的环境，我不可能不害怕，但沈首长你是好人。请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适应。”

“就像你很少出门吃饭，不太适应热闹繁华的商场，一切都需要时间，沈首长，相信我。”女孩故意露出的灿烂大笑容很好的缓解他心中的郁闷，对刚才的自己哑然失笑，都而立之年了还如此不冷静。

他这次出来特地不让小李跟着，好不容易和小姑娘来次约会还要带着电灯泡，不存在的。在对待感情方面他很大方的承认自己是个小心眼的人，恨不得日日将她捧在手心放在心上，每时每秒都要看在眼前，果然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也会下降。

天色逐渐落下黑幕，繁星悄然爬上夜空，绚烂的彩灯逐渐布满大街小巷，不夜之城淮江再次展开另样的美丽。副驾驶座的小姑娘摇下车窗不停地暗叹，在淮江生活十八年都没好好欣赏这座城市的夜景。

她不经意间露出的笑容，活泼可爱像是小精灵，与这几日的沉闷性子不一样。男人猜想这才是她本来的模样，明媚开朗的少女，是他亲手埋没了这份天性，将它扼杀在掌心中，真是过分。

“你本来就是自由自在，是我禁锢了你的天性，是吗？”

黑色轿车停在寂静的环城河边，明亮灯光下的男人疲惫的靠在座椅上，单手握住方向盘，明明是盛夏可舒霖却感受到深秋的寂寥，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浓浓的悲伤和自责。她不明所以，满目疑惑，“我本就不是自由人，何来禁锢这一说。”

他微微垂着睫毛，深邃的眼睛仿佛流沙落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男人随手点了一根烟，胳膊搭在玻璃上，视线看向远方，“我看过舒家小姐们的照片，你第一眼像极了她，天真乖巧笑起来很好看，我当时就决定是你了。”

“她…是谁…”

“她？”男人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入伍前的一幕，白色纱裙的小女孩拉着他的手泪眼朦胧，那时他还年少一腔热血的立下誓言:等我回来就娶你。转眼已经十几年了，薄唇微启吐出一口烟雾，他才缓缓开口，“她叫小安，我少年时的恋人，在我入伍后就出国了，再也没回来。”

女孩脸色惨白，“所以…我是她的替身吗…”

沈子濯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小姑娘误会，却又不知该从何解释。他的迟疑让舒霖更加确信，她被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完全的失去自我，活成他人，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她无声的哭泣。

心被揪住一般难受，泪眼朦胧中听男人说道，“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给我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是她无法带给我的。你是独一无二的舒霖，是我所深深喜爱的小姑娘。”

喜爱，女孩轻声呢喃这两个字，她自小容貌出众所收到的告白数不胜数，不论开朗还是羞涩亦或是学长学弟，都没有带给她丝毫感觉。波澜不惊的心此时却因这两个字掀起惊涛骇浪，他是淮江城里人人流传的人物，被誉为传奇也不过分。

男人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可舒霖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是低落，一颗心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感觉都有。

沈子濯看似冷静心里却紧张的不知所措，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部队里训练的冷静全丢了啊。深沉双眸水光泠泠，埋藏浅淡的柔情和宠溺，他微微侧过身伸出手覆盖在小姑娘的手背上，薄唇微启还不等说话，掌心下的柔软小手快速抽走。

“沈首长…我饿了…”慌乱的小姑娘吓得快要哭出来，白嫩的小手紧紧抓住裙摆，大眼睛微微泛红毫不掩饰的露出害怕的目光，全是颤抖却无处躲藏，“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目光满是哀伤，无论怎样都无法走进你的心吗？明明已经很努力的温柔，收敛往日里的冷漠疏离，敞开心扉将最柔软的地方展现给你，还是没有用吗？男人无力的仰倒在座椅上，空空如也的胃收缩着发出绞痛，痉挛不止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

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男人敞开车门跑到树边捂着胃开始干呕，远远看过去清瘦的身子不停颤动，肩膀凸起的骨头是那么明显。他半弯着腰却什么都吐不出，嘴中满是苦涩的味道，又再她面前丢脸了，会不会被更加嫌弃呢。最好的年纪跟着一个老男人，什么都不会身子还不好，眸底逐渐染上嘲讽，自嘲白活三十年的人生。

正暗自神伤，嘴中冷不丁被塞入一颗水果硬糖，浓郁的甘甜在嘴中逐渐弥漫，冲淡了心底的自卑感。胳膊被两只小手轻柔的扶住，她没有说话低着头，却带动男人向车走去，从他的视线只能看到乌黑的秀发。

她将座椅调成平躺的模样，小心的扶着男人躺下，然后试探性的将手放在他的胃上并没有什么反应，才略微放心的揉起来。手心的器官仿佛有生命般疯狂挛动，一下一下顶着皮肤冲撞掌心，带动五脏六腑都是痛楚，舒霖突然有些心疼，他该有多难受。

“你…经常这样吗？”

“不…不经常。”他几乎是一瞬间就脱口而出，不由自主的坐起身，黑眸满是慌乱的看着她，“只要按时吃药…就不会有问题…嘶…”他倒吸口凉气然后捂着胃缩成一团，大手毫不留情的狠狠掐住躁动的器官，俊美的脸上尽是汗水。

“你松手，我替你揉揉。”

他意识模糊却还是忍痛松开手，舒霖赶紧掀开他的衣服不由得感到震惊，白皙的皮肤上青青紫紫的全是掐痕，这些天他究竟疼过多少次才能掐成这样。冰凉的泪水落在男人的腹部，他不敢睁开眼去看女孩的表情，最后的尊严仿佛一点一点的流逝。

他可是沈子濯，皱皱眉整个淮江城都要抖几下的男人，为何会对初次见面的小丫头如此懦弱，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她看看。男人脑中正在胡思乱想，脸上忽然落下一个微暖柔软的吻，耳边传来她的声音，“沈首长，请你不要这样，我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