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我爱你胜过爱情

盛夏八月，286军区总医院池塘里的荷花在夜间悄悄开了，早晨时从窗户望过去荷叶映照随风摇曳，就是在这么美好的一天，舒霖解下了包裹多日的纱布，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白白净净的小脸儿上被缝合后的可怖痕迹，已经结痂的伤口隐隐发痒，她做出各种奇怪的表情来测试神经的恢复程度，做鬼脸时就有些不受控制。

“五小姐，首长派人来催了。”苏立扬好笑地敲敲门。

“好了好了，这就来。”

这十分钟的路度日如年，强大如沈子濯在这场事件后也心理也产生了一定的创伤，他整夜整夜从梦魇中惊醒后再无法入睡，只有听见她的声音才能安睡，可舒霖因为意外流产大部分时间都在深度睡眠休养，每天只有一两个小时清醒的时候和他进行通话，长时间无法休息的沈子濯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他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两个月整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此时带着鼻痒陷在软枕内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直到那抹娇小的身影逆着光出现，他漆黑的瞳孔才渲染上一丝色彩，还扎着针的手颤颤抖抖的伸过去，十指相握温暖触感直达心底，他才轻叹口气转瞬昏睡过去。柔软的小手擦去额头因为疼痛流下的冷汗，她的爱人眉目间难掩的疲惫，大手瘦到青筋条条分明蜿蜒至胳膊。

果不其然将将半个小时他就不安的皱眉，身体时不时抽动一下，在舒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猛然坐起身瞪大双眼看向前方，其实双眸毫无聚焦已然还深陷梦魇，她感觉到那只手在发抖，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恐惧，是舒霖从来没有见过的沈子濯的害怕。他的手冰凉湿润布满冷汗，小心翼翼的顺着她的手指细细摸索，似乎是在确定梦境与现实。

当他触碰到女孩手上的一处疤痕，无声的动了动嘴唇，舒霖听懂了，他说的是，“还疼吗？”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她温柔的环绕住男人还在发抖的身体，软唇在耳边厮磨，似月下花语呢喃又像黏腻的蜜糖，掌心贴在他疯狂乱跳的心口细细按摩，“你想起我了是吗，想起我们过去的故事了吗？”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男人卸去力气软倒在爱人怀里，迷离眼神看着她痴痴的笑，“原来我也曾用健康的身体与你走过春夏秋冬，看遍淮江美景，我很感谢不是在这重病难行之下遇见你，你说的很对，我们的故事很长很美充满不可思议，时至今日你仍然没有丢下我。”

“小五...我想回家...”

舒霖脱去长裙只剩内衫靠在软枕，男人无力地身体枕在她的肩半躺在床上，柔软的小手避开他的刀口停留在心口的位置，指尖带了点力气轻柔的按摩，软软的说道，“子濯要听话，你现在伤口都没有完全好，再过一段时间好吗？”

“可你说过，秋天回家。”

小姑娘哑然失笑，转移话题道，“我不记得了，今天肚子疼吗？”

男人有气无力的回道，“让你气的疼。”

舒霖垂下睫毛神情不明，她昏迷之后的事情都是听薛峰所说，沈子濯的心脏至少遭受几十下重击受损严重，抢救时不得已进行开胸并且安装起搏器和体内除颤仪，就是为了预防后期的突然骤停。而他的肚子在胀气时被剧烈锤击，肠胃破裂出血丧失所有蠕动功能，就算进行修复也只是勉强可进食，后期还要进行多次的修复手术。

她本能的搂紧羸弱的爱人，生怕他如一缕青烟消散。

“小五，在手术的时候我没有一丝想活下去的欲望，许是上天垂怜让我作为旁观者目睹了你余下的人生，在贝加尔湖畔木屋之中你和亚尔林还有我们的两个孩子，在月色下晚餐和散步。”他哽咽的说道，“如果你真的在以后是这样的生活，我愿意，我愿意啊，我不想你剩下的时间都照顾我这个和残废没有什么两样的人。”

“可我又是自私的小人，见不得你和别人亲热，纵然旁观数十年可我仍然无法接受，却又感激他陪在你身边，直到梦境结束时你悄然离世。”

“你离开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的世界里不能没有你，舒霖…”

他将脸埋在小姑娘柔软的胸口，压抑颤抖的哽咽声如利剑击碎她坚硬的铠甲，满是疼惜的抚摸男人骨头凸起的后背，怀里发出沉闷的咳嗽声令她心头一跳，赶忙捧起他的脸细细查看，长睫沾染清亮的水珠似落非落，唇瓣染霜点缀几滴似红梅般的血珠，如果忽略掉青绿色的鼻氧管，倒是一副弱不禁风的美男图。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当心孩子们笑话你。”小姑娘嘴里笑着，手上动作轻飘飘的揉着心口。

小姑娘一双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瞧着他，男人那泛着青青紫紫的手勉强触碰到她结痂的伤口，眼圈接着泛了红，哽哽咽咽说不出句话，只是一味心疼得反复轻柔摩擦，弄得她痒痒的有点想笑，抓住作乱的手故作凶狠的说道，“沈先生可不能嫌弃，不然后果自负。”

“不...不...”

感受到沈子濯绵软的双腿不自觉的颤抖，她上身揽着只能用两只小脚丫去温暖，只是说了一会话他就已经难受的快要坐不住，哆嗦着绀紫嘴唇去吸取爱人身上的热量，这可把她心疼坏了。怀里的人儿疼得冷汗淋漓，湿漉漉的眼睛满是痛楚，一只手抓紧被子不敢去触碰伤口。

他喃喃地说道，“小五...我疼...”

“小五，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对吗？”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舒霖皱眉，可她没有过多疑问只是软软的回道，“我还想要一个女儿，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不知道我们的女儿会是怎样的古灵精怪，也许会欺负丑丑和小小五。当然你一定会很溺爱她，那我就只能成为一个严厉的母亲了。”

甜蜜的话说完了，舒霖嘴角依旧是温柔的笑容，可眼中平静的如同一潭死水，她低柔的询问，“子濯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沈子濯垂眸，声音是说不出的颓废，“小五，先不要和我谈这些，好不好？”

掌心下的心脏猛然一跳，男人瞬间疼得剧烈颤抖，捂着心口瘫在床上喘息，“小五...疼...”

他声声皆是小五，仿佛这就是剧痛中的灵丹妙药，解救他于痛苦之中，舒霖忍住满心酸涩吻住那绀紫的唇，用舌尖一点一点描绘男人齿缝中的苦涩，安抚他绝望之中的苦苦支撑，温语在耳边呢喃，“你有你的道理，我不会去追问，养好身体我们可以出院，才可以为丑丑和小小五制造妹妹。”

“我爱你，胜过爱爱情，更胜过爱自己。”

他忍着剧痛弯了唇角，这是小姑娘第一次的告白，他怎么会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