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谈判

两人还在黑暗宽敞的地下检查每一处，鹿蛟想起这两天没看见李萝萤，随口问：“李萝萤呢？”

吉时用木棍搅坏一个结在墙角的蜘蛛网：“回去了。”

“哦，”过了一会儿，鹿蛟大惊：“回去？回丰国？她回去就是羊入虎口！”

吉时难得看鹿蛟情绪这么激动，还觉得有点好笑，举着火把照亮鹿蛟的脸，盯着他瞪大的眼睛看够了才说：“那位姓司徒的公子陪她一道回去的。”

“那没事了。”有司徒花在，带着李萝萤毫发无伤的脱身不成问题。

丰国一处旅店的隔间里，李萝萤没好气地冲着司徒花吼：“我父王说的没错，你们男人就没有好人！”

司徒花揉着发酸的脚踝：“我的小姑奶奶，你别那么大声吵吵，这里还是丰国，没完全脱离危险呢。”司徒花一个人甩开百十个追兵不成问题，但他还要带着一个李萝萤。哪怕李萝萤并不重，护着不让她受伤就要分去一半精力，而他们从一入国境就被人发现了，一直被追到都城。

这一路上，司徒花最多能每天逃出那些人的视线一两个时辰，给自己填填肚子休息一会儿，醒来又要接着跑，他自诩当上神偷之后潇洒半生，何曾被人逼到这样过？此间境遇都是拜眼前这个小姑娘所赐，她还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这不，李萝萤还在那边说：“我不要你管了，我自己去找李芙。”

司徒花赶紧拉住她：“我可是拼着命，好不容易把你从上百人的追捕圈里全须全尾带了出来，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李萝萤虽然坐了下来，心里还是不认同司徒花的做法：“这样躲着又有什么用？”埋怨完她还小声嘟囔，“你们做贼的就是不敢光明正大，算什么江湖人。”

司徒花脾气还不错，这么多年被人非议惯了，也犯不上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他又把手里的地图翻看了一遍，问李萝萤：“你真不知道皇宫里的密道？”

这份地图还是几年前他自己溜到丰国皇宫去玩，偶然发现一条密道，草草画下来的。临行前他去问过李草，对方表示他连皇宫都很少去，更别提密道的情况了。这会儿再问李萝萤，同样是问不出什么。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劝说丰王李芙不要跟甬邑国结盟，谈判的筹码正是之前李草所保管的那封密诏，已经揣在了司徒花怀里。

吴斐和李草都拒绝了李萝萤想要自己携带密诏的提议，一致认为交给司徒花更保险，毕竟只有司徒花偷别人的份，还没人能从他身上摸走什么。李萝萤心里不乐意，却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是对的。

根据他们的计划，由司徒花带着李萝萤一路躲避官兵，潜入皇宫，要求李芙按照他们的要求行事。

如果他同意，李萝萤愿意拿手中的密诏来交换。密诏归李芙，他可以随意处置，是撕了是烧了都随便，而李萝萤从此脱离皇族，再不踏入丰国境内；如果他不同意，李萝萤就会手持密诏逼宫，把李芙从皇位上拖下来。至于下场，肯定是比第一个选择惨得多了。

江山易主，李萝萤是肯定向着无名村的，没准还能出兵拖一拖甬邑国的后腿。

李萝萤比谁都希望计划顺利，她喜欢现在自由的生活。她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皇帝，但前提是她现在的生活能得到保障。

事已至此，李草和李萝萤都觉得，必须有有人走这一趟。不管是为了无名村的命运，还是为了李萝萤的将来考虑。李芙若是答应了甬邑国协助攻打无名村的求助，很难说是不是为了要李萝萤的命。

虽说密诏的事知情人不多，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否则先帝不会安排李萝萤连夜逃离。

若是李芙一无所知，更不会在李萝萤刚一进入丰国境内，就被人疯狂围捕。

没有一个上位者不期盼自己的江山能绵延万年，没人能长久地忍受潜在的威胁者。

按照李草所说，他这位哥哥李芙在皇子皇孙中论聪明才智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惯会借刀杀人的。以他这样的性格，势必是不能容忍李萝萤带着随时能推翻自己的密诏流落在外的。

说到聪明，鹿蛟调侃李草丝毫不逊于他这位皇兄，只是他从小不受宠爱，又不慕权位，习惯藏拙，人乍一看似有点蠢，实际上是大智若愚呢。李草连连否认，鹿蛟只当他是在谦虚了。

“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啊？”李萝萤在并不宽敞的隔间里走来走去，焦虑都不需要人说，谁都看得出来。

反观司徒花则笑得很好看，低头欣赏自己那双手，一点都不着急：“出来前我找小彗算过了，明天是个好日子。”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睡觉。”司徒花吹了灯，又把李萝萤赶到唯一的床上，他倚着桌子打算就这样小憩一会儿。他不敢睡得太实，一旦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他得立刻有所反应，带李萝萤跑出这里。

安静了不到一刻钟，李萝萤的声音传来，听着像是闷在被子里：“睡不着。”

“要不你跟我解释解释，我怎么就不是好人啦？”

“一路上除了躲就是藏，哪有一点正人君子的模样。”

司徒花哑然失笑：“你是在说笑吗？你想被就地正法，还是被他们抓进皇宫里再砍头？”

“要是真被他们抓进皇宫，也省了遭这份罪。”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司徒花，“我可没那个能力，能把你从天牢里救出来。”

“你不是说你很厉害么？”

“逃跑很厉害，偷东西也还行，不过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那边没再传来回话，司徒花在黑暗中听着李萝萤平稳的呼吸声，这几天她也累坏了。不管之后的两条路会朝着哪边走，等着她的，都不是简单的未来。

第二天夜里突然刮起了大风，司徒花不会夜观星象，但潮湿的空气在提醒他，今夜有雨。

日子是小彗选好的，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得去。而且他们俩在这丰国确实度日如年，一拖再拖也没有益处。

尽管一路上都对二人围追堵截，当司徒花带着李萝萤深夜造访李芙的寝宫，这位青年皇帝却连一声惊呼都没有，像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来，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捧着本书在读。那慵懒的模样让司徒花怀念起他的那只黑猫。

李芙合上书册，抬眼打量了两人一番，从床榻上起身，落座在旁边一张小桌旁，先跟问候李萝萤：“姑姑好气色。”

这小桌是他夜里睡不着时偶尔点灯看书的，座椅自然只准备了一个，他坐下后，李萝萤和司徒花只能站着。

李萝萤不喜欢李芙，更不喜欢他这种态度，脸上不那么高兴。可对方虽是她的侄子，却也是当朝丰国皇帝，只好应承了句：“托你的福。”

李芙又转向司徒花：“这位就是一路护送姑姑前来的司徒先生吧？先生一界神偷，怎么愿意为人驱使了？”

司徒花客气了两句：“不敢当不敢当，我这也是帮朋友忙。”

看着李萝萤那副不满的态度呼之欲出，司徒花猛地朝她使眼色，让她按计划行事。她以前是皇家的人，又是李芙的姑姑，由她来谈更显诚意，否则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为，可完全没有意义。

还好李萝萤虽然有点情绪化，人还是明理有分寸的，按照之前他们设想好的条件跟李芙一一表明。

等李萝萤把两人此行的目的跟李芙表述清楚。李芙冷静地听完，脸上仍是波澜不惊，好半天都没说是想如何选择。

司徒花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忍不住问：“不知您……”

李芙发出一声冷哼，没把司徒花放在眼里：“先不说我应不应你们的要求，若得不到我的谕旨，你以为你们今天能离开这里吗？

跟在丰国遭遇困境的李萝萤和司徒花相比，李舟菽在卢国的境遇要好太多了。

他本来就是卢国的皇族出身，不过传承了好多代，跟近些年换的这三位皇帝都是远到难数的亲戚，风云变幻倒是没影响到他。加上他“文筠公子”的称号在外，一到天庆府就受到了礼遇，上门邀约的一天就有五六家。他挑了位能跟皇帝近臣说上话的幕僚，转达了想面见皇帝的意思，只过了两日，皇帝就召见了他。

李汅在这几代君王中是个异类，他仁慈善良，曾经带兵打仗的经历让非但没磨砺出冷硬的性格，倒让他更加珍惜自己的子民和来之不易的江山。

为了表示尊重，李汅还特赐了座位给李舟菽，让他能坐着与自己交谈。

李舟菽和他见面没聊两句，就隐隐有种感觉：就算他不走这一趟，卢国也未必会与甬邑国结盟。

李汅先是向他请教了一些文学方面的知识，又探讨了些书画作品，自然聊到明山先生的事，还向他表达了感谢，让李舟菽受宠若惊。

卢王李汅只提了一个要求：让李泗萧回来辅国。

这一点李泗萧已经跟李舟菽交代过了，要是李汅提出需要他回国，可以先答应。所有他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就此跟卢王李汅签订了战前协议，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