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12

尽管此时只是傍晚，天色却因为下了一整天的雨而显得暗沉沉的。

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娇小的女孩儿窝在男人的怀抱里，不安地挣了挣。

男人用手指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嘴角，低头凑得她很近。他淡绿色的眼瞳在昏暗的空间里变得更加深邃、暗沉。

他垂眸用唇在少女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再次问道：“艾洛是谁？玛栗安，告诉我。”

“唔……”少女不安地嘤咛一声，闭上眼睛装死。

艾德里安捏捏茶栗的脸不让她安然入睡，少女开始挣扎，却无法挣脱。

看着少女再度睁开一条缝的眼睛，他放松力道，唇贴上少女的耳廓：“玛栗安告诉我你和艾洛是什么关系，我就让你睡觉好吗？”

他温温柔柔地亲了亲少女的耳垂，如浮光掠过水面，一瞬便远离。

茶栗被男人严丝合缝地紧紧抱在怀里，不知道是被箍的太紧，还是这时的气氛太过压抑，竟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急急喘了两声，玫瑰花瓣一般色泽红润的唇瓣微启。她有些难受，头直往男人怀里使劲钻。艾德里安抬起头，看着少女紧紧蹙起的眉头，终究是有些不忍心了。

他用修长的手指抚平她的眉，又用脸温柔地贴了贴她的脸，“睡吧，玛栗安。”他柔声道。

既然她不愿意告诉他，那他就自己查好了。

男人不甚在意地想，他倒要看看，能让玛栗安心甘情愿嫁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英俊温雅的男人抱着少女站起，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被褥中。他低头看着沉睡中的茶栗，目光柔和，抚摸着少女唇畔的动作像是在对待稀世之珍。

少女令他沉沦，却也让他不忍毁坏。

艾德里安在这一刻决定，他要让玛栗安再也无法见到她那个情人艾洛。

＊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五天，蓝胡子的病情却一直没有好转。

他卧在床上，除了医生和侍候的女仆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城堡里的气氛越来越沉寂肃穆，令茶栗忍不住猜测蓝胡子是不是病入膏肓马上快要死了？

但她很快又想到这几日被蓝胡子派出去的艾德里安，撇撇嘴按下这个念头。如果真的病得不行了，怎么还会有力气折腾别人？

瓢泼大雨持续了好几天，才终于在这一天下午渐渐停歇。茶栗站在灰白的天空下，打量着花园里依旧开得鲜丽的花朵。

在下雨的这几天，有仆人搭建了简易的雨棚保护这些美丽却娇弱的花。就在茶栗打量着一丛雪白的花朵时，余光瞥见了从城堡里匆匆忙忙走出来的医生。

她站直身子，盯着马上就要略过她的医生，思索着喊了一声：“杰克医生？”

那个留着棕发的中老年男人一顿，转头朝她看来。

茶栗绕过花丛走到他面前，笑着和他打招呼：“杰克医生您好，我是……额，公爵的夫人。”

“是，我明白。您叫住我有什么事吗？”杰克医生点头应道，说话时表情温和。

“嗯……能请您到那边的亭子里坐一下吗？”茶栗指着花园里的亭子礼貌询问。

杰克医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犹豫一会儿点头答应。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茶栗给杰克医生倒了一杯花茶。

“谢谢您。”杰克医生伸手接过。

“不用谢的。”茶栗坐直，“我想问问您关于公爵先生的头痛病。”

杰克医生举着茶杯的手一顿，抬眸飞快看了茶栗一眼。他喝一口茶，将茶杯放到桌上。

“谁跟您说公爵先生患的是头痛病？”

杰克医生温和的询问令茶栗的脑子一懵，出现短暂的空白：“是女仆告诉我的。难道公爵先生患的不是头痛病吗？”

杰克医生摇摇头：“是，也不是。”

“？”茶栗一脸疑惑。

杰克医生笑了笑：“他的病发作时确实会伴随着头痛。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发病了。”

茶栗看见杰克医生的神情似乎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怀念，心里更懵了。

“所以公爵先生这次为什么突然又发作了？”茶栗忍不住问道。

“这个嘛……”杰克医生手搭在下巴上沉思了一会儿，“我也不是很清楚。”

“……”看见他那一副专业的模样，她还以为他知道呢！

茶栗下意识地扶额。

“不过，我猜测，也许和您有关。”

杰克医生再次说出来的话令茶栗顿感荒谬：“我？？这怎么可能？”我啥也没做！

“一切皆有可能。”杰克医生如是说。

“……”要不是看你是长辈我就要翻案而起了！怎么说话跟庙里的老和尚一样神神叨叨的？

“夫人知道我是什么医生吗？”杰克医生突然问道。

“……您是什么医生？”茶栗配合道。

“我是治疗精神与心理方面疾病的医生。”杰克答道。

茶栗有些讶异，他的意思不就是说他是个精神病科的医生吗？所以蓝胡子是个精神病？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蓝胡子的所作所为，发现好像也不无可能，那他能做出那些事好像也就不奇怪了。

啊咧？杰克医生纳闷，这个小姑娘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她不说话他还怎么继续跟她解（zhuang）释（bi）？

“咳咳——”杰克医生咳嗽一声以示提醒，茶栗回过神来，就听杰克医生继续说道：“你想得不错，公爵先生有心理与精神方面的病。”

“嗯。”茶栗点头，等着杰克医生继续说。

杰克医生面色有些尴尬，他再次喝了一口茶，才接着说道：“我上次来给他看病，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少年，病得脱了人样，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搭理……”

“我给他做了持续一年的治疗，都没有丝毫好转。”杰克医生回忆道，“那个时候啊，他总是扳着个脸，眼里毫无生气。我问他：‘你恨这个世界吗？’你知道他回答我什么？”

杰克医生的眼睛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眼里似乎看见了十年前的那个画面：“他说啊，他什么都看不见。”

啊？？茶栗有些茫然。

“他什么都看不见，说明他这个人什么都看不进眼里，是没有人情的、冷漠的、冷血的，他没有常人的情绪。按照当时的病情看，我以为他以后会做出危害他人、危害国家的事。好在，后面他自己恢复过来了，甚至现在还有了妻子。”杰克医生感慨道。

茶栗有些疑惑，因为杰克医生话里话外都没有提起过蓝胡子前面六任妻子。

“您也别怕他，他虽然有这个病，但是之前他能靠自己治愈，这一次肯定也可以的。何况，现在还有了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妻子。”杰克医生安慰道，“不过，我也希望您平日里对他多多关怀，他的情绪是极其敏感的……”

那位年纪已经有些大了的医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但茶栗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一边回忆着杰克医生的话一边分析着蓝胡子。医生说十年前他自己好了，其实根本不是他好了，而是他把医生都骗过去了！他自己偷偷地杀了六个少女，并且成功地瞒住了所有人！

天呐，茶栗觉得自己真相了。

她回忆着和蓝胡子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毫不犹豫地确定，等这次蓝胡子头痛病好了，她就要死了！不管她有没有打开那个金钥匙的房间，她都要死！

茶栗背脊发寒，手臂上不可控地出现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送走了杰克医生后，茶栗一直处于一种恐慌的状态中。想到蓝胡子就躺在城堡里的某个房间里，她甚至都不想回去。

茶栗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很久，她只想着晚点晚点再晚点回城堡，却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天色已经越来越晚。

“玛栗安？”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茶栗猛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静静立着的艾德里安。

四五天不见，艾德里安还是那么的一尘不染、温煦矜雅，没有一丝旅途中风尘仆仆的模样。

茶栗悬着的心突然就落了下来。

她快步蹦到艾德里安面前，因为太过兴奋激动，甚至踉跄了一下，好在艾德里安立刻就抓着她的手臂稳住了她。

茶栗顾不上这些，她抬头看向艾德里安，眼里亮晶晶的，像一只幼小的鹿：

“你回来了！”她开心道。

“嗯，我回来了。”艾德里安温声回，看了看她身后的亭子又问，“这么晚了，玛栗安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嗯？”茶栗看了看天色，发现居然已经快天黑了。

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就……忘记时间了。”

艾德里安斥道：“下次可不能这样。”

“好好好，下次一定不这样！”

两人一起往城堡里走。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在之前她还十分恐惧，一步都不想迈入城堡，但此时此刻知道自己旁边站着艾德里安后，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了。

啊，艾德里安总是这么的让人有安全感！赞！！

吃晚餐的时候，茶栗和艾德里安说了今天下午见到了杰克医生的事。她不知道艾德里安知不知道蓝胡子有精神病，所以就如实和他说明了情况。

艾德里安的反应很平淡，他说：“主人只认为自己有头痛病，并不觉得自己精神不正常。”

“啊……”没想到蓝胡子如此没有自知之明，也是，哪个患了精神病的人觉得自己有精神病呢？

所以……身为蓝胡子的管家，艾德里安知不知道蓝胡子那六任妻子的事情呢？

茶栗撑着下巴想了想，又问：“艾德里安，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我是十年前到这里来的。”

十年前？

那岂不是蓝胡子第一次发病的时候？

“那……之前城堡里有出现过其他什么女人吗？就，不是女仆，是和我一样从外面来的。”

少女睁着迷茫的大眼睛问。

艾德里安定定地看着茶栗，将手中的刀叉放下，他坐直，往后一靠，笑了——

“玛栗安，你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