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众目睽睽之下，殷文弘哪怕心里对殷素素这个女儿并没有什么感情也得装出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态来。他疾步奔向殷素素，两只铁臂一伸，将她抱住，直接就哭出来了，“素素……你平安回来爹太高兴了！”话一说完，他就哽咽的垂泪了，“素素啊，爹要是早知道你跟你娘亲上山烧香会遇到暴徒，爹一定会阻止你们的。素素……爹爹对不起你娘还有你们啊。”

殷文弘的相貌本来就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型的，现在他又是这么悲恸自责起来，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看着这样的他，心里马上就不免跟着同情起殷文弘来了。

一夕之间，妻子离世，一对龙凤胎也惨遭毒手。作为丈夫和父亲，他心里的悲伤其实并不任何一个人少啊。

殷素素安静的站在那里，如果不是知道实情，她想她或许也会被这个父亲装出的深情感动了。

然……

殷素素卷翘的黑睫微微轻垂，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阴毒。等她再抬起眼睫时，她眼眶里也蓄满水莹莹的雾气，扁了扁嘴，她哭得比殷文弘更加悲伤，“爹，是娘救了我的！当时混战中，娘亲见有蒙面黑衣人要向我刺来，娘亲飞奔过来替我挡了一剑，又死死的抱着那个蒙面黑衣人的大腿。这才为女儿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十三岁的殷素素长着一张稚嫩的脸庞，她说话时脸上表现出来的悲痛，眼眶里流出的泪水都更让人唏嘘不已。周围围观的百姓一下子就更同情起这个没了娘没了弟弟妹妹的殷家嫡女了。

殷素素伏在殷文弘的肩膀上，晶莹的眼泪簌簌而落，“爹，娘亲临走前还记挂着爹您呢。她说……她从来没有后悔嫁给爹你。若是还有下世，她一定还要嫁给爹。”

这国都城里的人谁不知道殷文弘并不宠爱原配苏氏啊。可这殷夫人在临死之前竟然还能说出这样情深义重的话，可见殷夫人是多么一个贤良的女人啊。殷文弘能娶到这样一个情深义重的女人，真是他的福气啊。

现在这个女人横死，殷文弘若是不能查出凶手，替她讨回公道。那这殷文弘就不怎么地道了。

抱着女儿的殷文弘一直都在密切的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听到人群对苏氏的夸奖，他眉心微微紧蹙了下，又是痛哭道，“素素，还好老天保佑，你没事！走！咱们快进去！”

殷素素乖巧的点着头，眼里全是对殷文弘的孺慕之情，“爹，娘亲他们不在了，女儿以后一定好好听爹您的话，做个乖巧的女儿。爹你也一定要给娘亲他们报仇啊。那些伤害娘亲他们的人，一定会恶有恶报，天打雷劈，死无全尸的！”

殷素素的经历本来就值得人同情，加之她现在又是表现出这么一副乖巧的模态。周围同情她的百姓便三三两语对殷文弘说起来，“殷大人，殷二小姐这么乖巧懂事，您以后可要好好对她啊。”

殷文弘心里冷嗤，他恨不得这个女儿死在外面回不来。但面上他可不敢表现出对二女儿的丝毫嫌弃之情。不想让二女儿得到更多的同情，他便扯着她的手拉着她进了殷府。

殷素素一直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可当他们父女两走进殷府大院，殷文弘的脸色唰得一下就马上变了。他冷冷的撇开自己牵着殷素素小手的手，几乎是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对管家冷冷的命令道，“把二小姐带下去休息。记得，若是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去打扰二小姐！”

他这话虽然是没有明说把殷素素软禁起来，但管家跟着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揣度不了他的意思。管家恭敬的应了一声。殷文弘就直接抬步离开。

殷素素紧咬着下唇，低着头的她眼底也是森然一片。既然决定回来了，她就不会再让任何人拿捏住她！殷文弘想软禁她？呵呵，好戏很快就上场，她倒是要看看到时候谁才是那个倒霉的人。

殷文弘将二女儿殷素素丢给管家后就离开去招待今天的宾客了。管家脸上挤出一抹干巴巴的笑容来，客气的对殷素素道，“二小姐，那老奴就先送你回院子吧。”

殷素素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在管家身后。

一路上管家带着殷素素左绕右拐，尽量避免领着她往人多的道上走。殷素素很安静，管家怎么领着他，她就怎么走。

半道上，他们走到花园的一侧，有丝竹管弦之乐传来。沉默的殷素素忽的开口，“刘管家，听说皇上升了我爹的官职了，今天咱们府里这么热闹，这些人一定都是给我爹来道喜的吧。”

“可不是嘛。老爷和柳姨娘今天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大小姐三小姐都在花园水榭这里招呼各府小姐呢……”管家下意识的就接过她说的话，可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的讪讪一笑，将话题绕开，“二小姐，这些日子一定是难为你了。老奴还是快点带你回院子休息吧。”

刘管家说话间，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他只想快点把殷素素这个麻烦软禁起来。

殷素素也没有再说话，继续跟着刘管家走。却是在快要走出花园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前面牵着一条凶猛大狗的女子。

那女子大概十一二岁，长相明艳，发育得极好，小小年纪就已经前凸后翘了。在殷素素看到她时，她也看到了殷素素了，便牵着狗领着几个丫鬟风风火火向她走来。。

殷素素脚下的步子一顿，来人是柳姨娘生的第二个女儿，也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庶女妹妹殷云薇。以前她娘亲在世时，娘亲总是教育他们要多忍，于是殷云薇就越发的qi到她身上了。

本来她还想着等下去会一会殷云薇呢。

不过看来，老天倒是在帮她啊，这不就这么主动的把殷云薇给送到她面前了。

“诶呦，天啊！这不是二姐吗？”殷云薇走到殷素素面前，双手叉腰，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眼里满是对她的敌意，“天啊，二姐你没死啊！听说杀了二姐你娘亲的那些暴徒各个好色贪财，二姐你既然还能活着回来，该不会是委身把那些暴徒伺候好了，他们才肯放了你的吧。”

这一开口说的话就是这么的恶毒无耻。

而狗仗人势，被她牵着的狗也张着血盆大口向殷素素狂吠着。

殷素素看了看殷云薇，又低头瞥了瞥那只狂吠的大狗，不怒反笑，“瞧三妹你这说的，敢情二姐我委身于那些暴徒时，你躲在床底下偷看了？要不然你怎么那么清楚啊。”

平日里一直木讷的任她欺负的殷素素竟然也敢顶嘴了，殷云薇明艳脸上马上就浮起了一股怒气。“殷素素，你当什么人都像你那么下贱啊！”

殷素素将她脸上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幽幽道，“三妹你当然是一点都不贱了！你姨娘当年趁着我娘亲怀孕时，勾搭上爹。在你们姐妹看来，女人不知廉耻勾引男人那不叫贱，那叫传统。而且还是一项可以发扬光大的光荣的传统哦。”

脾气火爆的殷云薇被她再怎么一刺激，可以说是当即的就火冒三丈了。刘管家见事情似乎并不妙，赶紧上前要去劝殷云薇。可殷云薇哪里会听他的话，她“腾”的一下上前就扬起手一巴掌向殷素素的脸上打去。

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后，殷素素白嫩的脸庞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殷素素一只手捂着被打的脸，嘴角边露出讥诮的笑容来，“三妹，你以为你打了我一巴掌我就不敢说了吗？你姨娘自甘下贱爬有妇之夫的床，她这一辈子都休想扶正。”

愤怒的火焰烧的殷云薇整个人都狂暴起来。她“唰”得下又是一巴掌用力的甩在殷素素的另一边，这一次打得比刚才的还要重。殷素素半张脸直接高高肿了起来，嘴角边也有一丝殷红的鲜血渗出。

而殷素素即使已经被打成这样了，殷云薇还是不解气。她马上指挥起被她牵在手上的狗去咬殷素素。凶猛的大狗双眼早就泛起了猩红血色，不停的吐着舌头向殷素素狂吠着。一得到自己主人的命令，它双腿向前一蹬，吠了一声后，就高高跃起。

殷素素早就料到她会放狗咬她，所以在狗高高跃起的那一瞬间，她纤弱的身子迅敏的往边上一躲，堪堪的躲开了狗的袭击。

狗没有咬到殷素素，于是调转了个头，就又向殷素素的攻击。殷素素眼里迅速的闪过一抹狡黠，在狗又向她攻击而来时，她提了一口气就跑。

她跑，狗儿便紧追着她不放。

殷云薇看着被狗追着跑的殷素素，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

她是巴不得她养的狗一口就咬死殷素素这个小贱人。

刘管家却是在看到殷素素逃跑的方向时，心里一惊，双手往大腿上用力的一拍，大呼不妙。来不及再向殷云薇解释什么，他也赶紧跟在狗儿的身后跑着，希翼着能追上殷素素。

花园这边，柳姨娘和她的大女儿殷云嫣正在招呼着各府的夫人。席间，众人言笑晏晏，一派热闹和睦的景象。

“妾身感谢大家今天能来殷府替我家老爷庆贺升官之喜。妾身在这里以一杯薄酒先来敬大家了。”精心打扮的柳姨娘端起面前的酒杯，脸上堆着笑容，向在场的女眷敬酒。

席间，众女眷也算是给她面子。她敬酒，她们便也配合的端起酒杯喝了起来。其间，翰林院佟大人的夫人高氏更是献媚的拍起了柳姨娘的马屁，“殷夫人啊，你可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你啊。你说你的眼光怎么就那么好啊，选了殷大人这样有本事还细心的男人。生的两个女儿更是赛过西施，尤其是……大小姐啊。这花容月貌的，难怪会成为咱们东楚国的第一美人。”

高氏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就看向了一直安静的坐在位上的殷云嫣。

殷云嫣面似芙蓉，肌肤白如雪，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听佟夫人这般夸奖她，她轻轻抬起下巴，两道如月牙儿的秀眉轻轻一扬，红润的樱桃小嘴露出一抹谦逊的笑容来，“佟夫人谬赞了，嫣儿并没有夫人说的那般好。”

饶是场中许多上了年纪见多识广的夫人们见到这样绝美的殷云嫣，也移不开眼睛了。

柳姨娘心里窃喜，努力了这么久，她终于彻底的把苏氏这个贱人踩着脚下了。不久后，她就可以成为殷府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了，而她的女儿，也可以嫁给皇上最为宠爱的皇子了。

展望着美好的未来，柳姨娘心里痛快无比。却也是在这时，一抹纤弱的身影仓惶的跑入了场中所有女眷的视线中。而跟在那抹纤弱身影身后的是一只体型魁梧的猎狗。

场中顿时慌乱成一团，殷素素提着裙摆，看准场中的柳姨娘就扑过去。跟在她身后的那只猎狗便也扑向柳姨娘。殷素素眼疾手快，在狗扑来的那一刻，她已经扯着柳姨娘，将她往猎狗的面前一推。

猎狗张着血盆大口，狂吠一声，阴森森的獠牙就一口的咬住柳姨娘的手腕。

“啊！”场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

紧跟过来的管家一到花园这边，看到的就是被猎狗咬了一口而痛的倒地的柳姨娘。他大惊，连忙指挥着仆人扑杀那只猎狗。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在下人们的齐心协力下，猎狗终于被扑杀。场中的秩序也又恢复到了井然有序。被猎狗咬了一口的柳姨娘脸色苍白病歪歪的斜靠在梨花木的椅子上，府中的女医在给她包扎伤口。

但即便这样，场中的各家女眷也没有对柳姨娘投去同情怜惜的目光。大家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突然出现的殷素素身上。

不久前，这个殷家嫡女殷素素随她娘亲苏氏上山烧香不是说中途遇到了暴徒。听说苏氏和她生的一对龙凤胎都惨死了。大女儿殷素素当时并没有找到尸体，但所有人都猜测这个殷家嫡女是凶多吉少了。

怎么今天又突然出现了呢？

殷云嫣一双秋水剪曈滴溜溜的在场中转了一圈，见场中的各家女眷都把目光投在殷素素身上，她眉尖儿轻轻一蹙，樱桃小嘴轻抿了抿，她就想开口说话。

却也是在此时，殷素素先发制人，已经先于她一步“噗通”一声向被猎狗咬得柳姨娘跪下去，乌亮的双眸里迅速的氤氲着一层雾气，不安而忐忑的道歉着，“姨娘恕罪，素素刚才被狗追的心慌，一看到姨娘心里就想着这狗既然是三妹养的，那一定也会跟姨娘亲的。素素估摸这狗舍不得咬姨娘您的，这才躲到姨娘您身后的。哪知道这不长眼的畜生，连姨娘你都不放过。素素有罪，姨娘你大人大量，饶过素素吧。”

殷素素跪在那里下巴轻扬，瑟瑟的抖着身子说话，那模样好似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咪，让人心生怜悯。不仅这样，眼尖的女眷们更是瞥见了殷素素白嫩脸庞上留下的两个清晰巴掌印。

能把人打得留下那么清晰的巴掌印，那得用多大力气啊。

这殷二小姐真是可怜啊。

今天在场的女眷哪个不是在后宅里历练过的，看到这般可怜的殷素素，对柳姨娘这个妾室心里多少便有了不齿之心。

殷云嫣秋水眸子一沉，眼底划过一抹阴翳。她已经猜到了场中各位女眷心中所想，便扬起一抹体贴的笑容，轻移莲步，娉婷上前的扶起跪在地上的殷素素。

“二妹妹放心啦，今天这事实在是不怪你，姨娘最是宽宏大量了，怎么可能生二妹妹的气呢。”她说话的声音悦耳如莺鸣，脸上流露出的笑容更是让人觉得她是个体贴疼爱妹妹的大姐姐。“二妹妹，之前你和母亲上山遭遇不测，我们都极为难过。父亲也委托了官府去查，今天竟然看到二妹妹你平安回来，姐姐我心里太高兴了。”

她说话间已经牵起殷素素的手腕，目光向她手腕处看去，手腕上那颗鲜艳如血的宫砂痣还在。殷云嫣卷密的黑睫轻眨了眨，又是用更加温柔可人的声音说道，“二妹妹，姐姐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不过，姐姐知道你一定在外面吃了许多的苦。二妹妹，真是为难你了。不过你以后可以放心，姨娘和我还有父亲，我们一定会好好对二妹妹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