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他跟着薛回的脚步匆匆赶回靖榆院，来到照心亭。

谷长宁正踩在照心亭的凭栏边上，红裙翻飞，身子还微微往湖面倾斜，不知是在看荷花锦鲤还是想跳进去。

阳光在她侧脸弧度上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穿上红衣的女子与往常大不一样，连苍白的脸都变得娇艳起来。

虞凤策心里空了一拍，脑子嗡嗡作响，大步跑过去伸手就直接把摇摇欲坠的人掳了下来：“谷长宁！你就不怕掉下去！”

大概是带到了受伤的右脚，她吃痛地哼了一声，然后便从他怀里抬头看他。

甜而无辜的眼角一弯，唇角勾起的却不是谷长宁灵动的笑意，反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见过郡王爷。”

不对！

虞凤策立马把她推开，漂亮的眼睛紧盯面前的女子：“你不是谷长宁，你是谁？”

她捻起衣袖装模作样地在眼角沾了两下，故作伤心：“郡王爷好无情，前不久才见过奴家一面，这么快便不认得了。”

这人顶着谷长宁的脸在他面前惺惺作态，令他极其不适，虞凤策原本也不是什么隐忍宽容之人，伸手便掐上她纤细的脖颈，慢慢使力握紧：“你最好老实交代，谷长宁去哪了？别以为你已经死过一次我就不敢再杀你，曹琬娘。”

曹琬娘被他掐得脸色涨红，几近窒息，刚要求饶，却感觉到他忽然松开了手，神情莫测地盯着她的颈部看。

虞凤策看着她雪白的脖颈上面泛红的手印，憋着口气一脚将旁边靠放的拐杖踹开，感到头都要炸开了。

此人虽然不是谷长宁，但却用着谷长宁的身子，叫他无法严刑逼供，甚至连掐出个红印都让他觉得心疼。

曹琬娘跌在凭栏边咳嗽，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气恼他下手毒辣，故意说：“她把身体都交给我了，你说她能去哪儿？这个时辰早已下了别人的肚子了。”

她以为这句话能激得他无法再保持冷静，岂料虞凤策只是冷冷看着她：“是吗？她的问灵图一定在你手上，拿出来看看不就可以知道了。”

曹琬娘神色一僵，带着点被戳破的心慌。

她是故意的，实则她也不知那背后之人会何时吞食图中的生魂，但既然谷长宁执意找死，那把图藏一藏，拖过可以救她的时间，这具身体岂不是就可以易主了？

左右自己都已经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能借她的身体再活最后一世，也足够了。

可恶的谷长宁，连她情郎都是如此难缠，根本骗不过去。

他已经在她面前摊开修长似玉的手，冷然命令她：“交出来。”

曹琬娘的背往身后栏杆上靠，明显地感到有些畏惧，她之前做鬼时仗着活人看不到自己，自然是自己想如何便如何，她念力强大，少有能奈何她者，如今被困在这具身体里，反倒处处受掣肘，不太敢像之前那般肆无忌惮了。

她咬了咬牙。

若不是谷长宁这穷鬼根本没有地方可去，她也不会跑来自投罗网。

“我丢进湖里了。”

虞凤策目光如刀尖般刻过她的脸，然后朝后面待命的葛琅打了个手势，不到片刻就“噗通噗通”跳下几个人潜入荷塘水底搜寻。

没多久就有人捞上来个绑着石头沉底的画卷筒，交到了他手上。

打开长筒，里头已经浸了不少水，整幅画湿哒哒的，虞凤策将画卷倒出来展开，上头谷长宁身穿白衣的画像已经快跟画纸一块儿糊成一团乱七八糟的颜色，都快辨认不出是什么模样了。

曹琬娘见状眼睛一亮，却又敏感地察觉到这位郡王爷周身的气息都变得阴沉压抑。

问灵图材质特殊，按理来说是不该怕水的，如果被水泡成这个样子，只有一个原因——这幅图已经死了。

这是谷长宁之前用过的说法，图中的生魂被吸走后，这幅画便与寻常画像无异。

她的魂魄已经不在问灵图上了。

这是他料想过最坏的情况。

半晌，他低声吩咐：“葛琅，把她带下去看住了，绝不许有任何闪失。”

他要亲自去将这具身体的魂魄寻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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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长宁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弹醒，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袭墨绿官袍的袍角。

她迅速回想当朝官员所着官服的形制和颜色，墨绿色……该是从三品京官穿的颜色。

这个吞食生魂的东西，竟然还是个当官儿的？

她倒要看看这丧尽天良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究竟是什么玩意儿？”那人却先比她问出了口，“为何魂魄上会有禁制的气息？”

谷长宁抬起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有两人大小的牢笼中，而牢笼置于地面之下，多半是个挖凿出来的密室，说话之人就站在牢笼上方的密室口，光影昏暗，除了官靴和朝服外腰带以上都看不清楚。

她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脚，发现自己的魂体居然四肢灵活，一点儿没有之前一瘸一拐的惨样了，周身念力磅礴，好像只要她想，可以轻易推翻关住她的这个笼子。

她歪了歪头，佯装不解：“什么是禁制？你是谁？我为何会在此处？”

上头那人沉默了许久，终于舍得动一动脚步，从密室口的台阶上慢慢走下来。

露出了一张阴沉的面容。

他的嘴角天生往下，鼻子呈鹰钩状，瞧起来正值壮年却白发丛生，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横亘在脸上，是那种晚上出来能把小孩子吓哭的面相。

谷长宁感觉到他身上带来的一点威胁感，但，也仅有一点。

这就是吞食了不知多少生魂的幕后之人？为何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

他并不回答谷长宁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问：“你身上为何会有那个人的气息？太虚瞳……？”

谷长宁如遭雷击，她本意只是想来处理这个为祸作乱的幕后主使，怎么还与自己的身世扯上关系了？太虚瞳除了她和师父，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太虚瞳这个名字都是师父自己随口取的，按理来说绝不可能从别人口中听到。

难道师父还瞒了她其他事情？

她不动声色，反问：“你知道？”

谁知此人竟然直接一撩袍在牢笼外跪下了，虔诚地朝她叩首：“小的孟学真，恭迎主人大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