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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八)鱼传尺素

翌日,午后。渠水带着落花浮萍穿过山石,明丽的暖阳温热了幽凉的时光。美人立角亭,侠少倚阑干,岁月静好,不外如是。叶少侠低头翻着话本,忽然伸出手指了指,“再递我一个。”

钟美人扒着酒葫芦道:“官人打算喝到什么时候才肯作罢?”

“嘘!”叶棠音指点红唇,“你听,有鱼……”

钟朔顺着她眼神所指的方向往去,却见几尾活鱼在涓渠之中游得自在,竟有一只异常肥美,扎眼得紧。

“你做什么?”

“烤鱼吃啊!”只见叶棠音捡起两颗碎石子,反指朝潺流中那么一打,点滴血痕缓缓晕开。“捞上来。”

某风度翩翩的妻管严,拎着肥鱼,站在碎金般的流光之中,浑身散发着灿烂光辉,活像是鱼大仙临世……

“傻笑什么,扔过来。”叶棠音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柄刀,蹲在盛满清水的木桶旁,欣慰道:“等了这么些日子,终于等到了。”

“等什么?”

“好货!”却见叶棠音手起刀落,利索地收拾起肥鱼。

钟朔皱眉道:“林府这涓涓细流,怎会养出一条大鱼。若是荷塘里的,又为何会游到这里……”

“你猜。”叶棠音收拾鱼的手法极为利索,三下五除二便将一条活鱼开膛破肚,去脏除污。

钟朔沿着水流动的方向望去,“这条细流,可通府外……”

“正是!”叶棠音一刀斩断鱼头,顺着缺口徒手将整条鱼撕成两半,指尖轻轻一夹,竟从鱼腹中抽出一条绢帛。“鱼传尺素,比起飞鸽传书,还真是别有新意。”

钟朔眉心一紧,“连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服气!服气!”

叶棠音缓缓捋开绢帛,虽然绢帛已经被血水染脏,但依旧能够辨认出上面细细密密的字迹。钟朔凑上前去,“写了什么?”

叶棠音挑眉道:“云钟已至,切勿妄动。”

钟朔闻言将眉头皱得更紧了,“有内鬼,要捉么?”

“当然。”叶棠音眸色微沉,“从这绢帛上来看,你和云尽晖对他们而言是个变数,他们一时不敢轻举妄动,我们自然也不能打草惊蛇,总要先弄清楚,这些小鬼究竟藏身何处。”

“鬼影子可是不好找。”

“那就让他们来找我。”

……

夜幕沉沉,一灯如豆。外间困倦的小丫鬟伸着脖子向内室张望了几眼,嘀咕道:“小少爷应该睡下了……”

她打着哈气,紧紧身上的被子,正要翻身躺下。忽然,一阵疾风扶过,熄灭了仅有的昏弱之光。

风!门窗紧闭,哪来的风?小丫鬟猛然打起精神,想重新点燃灯盏,可一道寒光却从眼前晃过。

“啊!”她一声尖叫,一路跌跌撞撞着,慌张地爬到房门口,朝外大叫道:“有贼人!有贼人!”

月光洒进房里,却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敏如猎豹,手中寒剑割砍几翻,内室房门便一触即开。内室里一片漆黑,林顶天蒙着被子躲在帐里,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那黑影轻挽剑花,一剑便朝帐离刺去。只只听“咔嚓”一声,却非是锦布撕裂的声音,而是茶杯碎裂之响。月光苍白,薄剑影寒,那支碧玉箫却格外清缭,竟美得有几分妖冶。

“你这玉箫还挺好看,却不知是否中看不中用。”叶棠音的好胜之感油然而生,提剑便朝钟朔刺去。碧箫抵住薄剑,钟朔的脸上却写满为难,心道:不过是做戏而已啊,媳妇你有必要用这么卖力么。

两道敏捷的身影同时冲出房间,同步掠向庭院。你来我往,不见相让,一招一式,越斗越疾。钟朔拉近身形,低语道:“大佬,有必要这么认真么。”

叶棠音拽了拽蒙面的黑巾,哼道:“你没看见人越聚越多么,你能不能敬点业,在钱家的时候演得多认真呐。”

钟朔苦笑,“感情戏和武打戏能一样么。”

“不一样也得一样。”言罢,叶棠音攻势愈凶了。此时林府众人逐渐向庭院靠拢,叶棠音秀眉一挑,“差不多了啊,再不走,林老爷子就到了。”

只见她收剑于侧,踏地而起,眨眼间便翻过墙头,奔向花园。钟朔亦脚步匆匆,半分不落,紧追而去。一转眼的工夫,二人已奔至幽静的花园里。钟朔猫在一棵高耸的松枝上,俯瞰是涓涓细流与山石树影,庭园情势尽收眼底。他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大佬,你是真能跑啊。”

“小贼,你轻功也不赖。”叶棠音松了松面巾,喘了口气,“此处视野开阔,你留在这,以防有变,我这便下去钓鱼。”

钟朔撇了撇嘴道:“连鬼影子都没见到,你上哪里钓去。”

钟朔撇了撇嘴道:“连个影子都没见到,你上哪里钓去。”

“只需一点血味……”叶棠音忽地横剑割破自己的左臂,温热的血液顿时染暗了黑色的衣袖。

“嘶……”她咬牙微喘,翻转掌心,将利剑打入林丛中。

鲜血渗过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松枝上。

钟朔心下一紧,“这是何苦!”

叶棠音轻轻摁住伤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从你公子炎旭手上逃脱,不挂点彩怎么行。”

“可我不用剑。”

“怎么着,你还真想用你那劳什子的家伙伤我?”叶棠音瞪了钟朔一眼,“小贼,别说我瞧不起你,你舍得伤我么。”

“我……怎么就舍不得了……”钟朔嘴硬道。

“得了吧,瞧你那副优柔寡断的样子,舍得你个头啊。”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自己体会,走了。”叶棠音利索地纵身翻入后花园,一瘸一拐地往林深处走去。留下钟朔眼巴巴地瞧着,无奈地叹了叹,真是被人家吃得死死的了……

寒月清泠,叶棠音额上冷汗淋淋,背部紧靠着假山石,深深浅浅地喘息。气息透过蒙面的黑巾,在冷风中化作一缕缕寒雾,流渗的鲜血一点点变凉,而那双执掌生杀的手,也在冷寂的夜风中,越显苍白嶙峋了,唯有一双幽邃明眸依旧炯然。许是林府所有的精力,此刻都集中于林顶天处,与春江暖阁及其附近的花园尚有大段距离,这里四周竟是静得发慌。

“真丢人。”就在这时,却听一声嘲讽,一道娇柔身影也一并映入叶棠音眼中,逆着清练色的月光,那身影显得虚浮而鬼魅。

“谁……”叶棠音故意加重喘息,局促地向后贴紧过去。

“谁派你来夜袭林府的。”

“谁……”叶棠音继续询问着来人的身份。

“你问我是谁?真可笑!就凭你?也配问!”女子越走越近,最后竟一把掐住叶棠音的脖颈,“究竟是谁派你来刺杀林家孙少爷?”

叶棠音闪烁其词地答道:“主子……”

“你的主子是谁!”

“主子……就是主子……”颈间冰冷而尖锐的触感,让叶棠音不禁放软身形,声音也被掐得越来越弱。

女子加重手上的力道,“不过一只小喽啰,也敢卖关子拿乔,还不快说实话!”

“尺素……”

“你见到了尺素?”女子闻言微微松了手,一把扯下叶棠音的面巾,仔细地打量着她,“知语堂的人?”

“不懂……你在说什么……”叶棠音喘着粗气应道。

“妫芝堂主,育人有方。你们知语堂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心细胆小。”她刻意强调“胆小”二字,话里嘲讽意味明显。

妫芝……

又是妫姓……

叶棠音眸色一沉,“阁下说笑了。”

鬼门九堂,哪有什么知语堂,只有知言堂,一字之差,险些暴露。而那女子终于松了手,叶棠音咳呛了半晌,方才捋顺气息。却听女子呵斥道:“既见尺素,为何还要打草惊蛇。”

“因为……”叶棠音嘴角噙着狂肆的笑意,忽地抬眸相视道:“要引蛇出洞啊……”

言罢,她突然出手,掌刀凌厉,直劈对方的面门。此一击,攻其不备,转瞬之间,她便挣脱了钳制。转瞬间,局势突变,双方对峙。叶棠音张了张微微僵麻的手,睥睨而视,冷笑道:“看来,你们传出去的消息,最后都要落到那个什么桂花枝的手上。”

“你是什么人!”女子已惊出一身冷汗。

“你问我是谁?真可笑!就凭你?也配问!”叶棠音将女子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虽然你不配知道我是谁,但你的底细,我应该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你不是……”女子怒目而视道:“尺素……”

叶棠音狡黠一笑,“扒开鱼肚子,自然就见到了。你们组织里的人是否都像你这般,天真单纯,没有脑子。”

“你竟敢愚弄我!”女子猛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你知道的太多,注定活不过今夜。”

“这种狠话委实没新意,我都说倦了。”叶棠音翻转手腕,利扇自袖中滑出,落入了沾染血色的掌心之中。“今个儿我心情好,准你活。”

那女子顿时怒火腾然,挥剑先发制人,一剑朝叶棠音刺去。可就在她起式的瞬间,眼前却是一白——

电光火石之间,蚕丝泽光拂面,夜色重归宁静。叶棠音睥睨地上那具娇弱皮囊,眸色重新凝亮,“留你一命,毕竟还剩下一点用处。”

她合扇转身,遥望着高处苍松,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钟朔剑眉一紧,方才与人交手,她虽身形快绝,却未动用分毫气劲,甚至连对方的衣边都不屑一碰,如何刹那间克敌制胜?他张望了片刻,纵身一跃而下。寒寂夜风摇曳着枝桠,吹来阵凉瑟,一股幽香悄然飘入了他的鼻尖。钟朔屏息后退,捏着鼻子问道:“迷药啊?”

叶棠音点点头,心道这厮的狗鼻子就是灵。钟朔撇了撇嘴,竟嫌弃地说道:“你能不能讲究点水准,竟用迷药。”

叶棠音反驳道:“用迷药怎么就没水准了,干脆利索。”

钟朔:“……”

不多时,人声喧沸。二人旋即爬上树梢,先后隐没于夜色深处……

“哐哐!”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春江暖阁的宁静。梨雨拉开了大门,疑惑地皱起眉头,一层又一层的人举着火把杵在院子门口,活像是抄家的。

“十哥!”珝璎从人群中蹦了出来,“有刺客啊!”

“等着。”梨雨朝房间的窗户望去,犹疑了片刻,窗户却豁然打开了。叶棠音着一身白色寝衣,肩上搭了件单薄纱袍,站在凭栏处望过来。与此同时,钟朔也从楼里走出来,站在楼门前,朝着梨雨点了点头。

“姐夫!”珝璎立刻窜到钟朔身边,大声惊呼道:“出事了!林顶天遇刺了!”

……

六月的最后一日,天色微沌。名震江湖,声誉朝野的江宁林氏,近来可谓不得太平。尤其是固守族地,稳控秦淮的林氏本家,更是多灾多祸。林擎挚痛失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而林府又遭刺客夜袭,刚寻来回的孙少爷本就羸弱不堪,这次更是被吓得不轻,大病一场。事后林府上下彻夜地搜查,却只在后花园里找到了一名昏迷的侍女,在林中寻到一柄凝血断剑,便再没有了下文。

不过眼下却有一件事,能冲冲近来的晦气——林擎挚要收关门弟子。这关门弟子不是别人,正是长安镖局的叶大当家。适逢林家老夫人花甲寿诞,这本就噱头十足的拜师宴,更显风头无二家,意味深且长。天微亮,林府上下就已经忙活起来。大厨房管事赵妈,正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备席,端的片刻不敢懈怠。

“春柯,去后门看看活鱼送来没!”

“水葱,去院子里抱两捆干柴火!”赵妈一转身,又道:“大宽头,小德喜,你们俩去酒窖把招待贵客的好酒都搬到备膳房,过一会子红玉姑娘领人过去上酒,若有闪失,唯你二人是问!”

大宽头人如其名,端的膀大腰圆。“知道了!知道了!”

小德喜机灵讨巧,比旁人心眼多。“我们兄弟俩办事,赵妈就放一百个心吧!”

“就你话多,还不快去!”赵妈嘴上虽下了狠话,心底却对二人实打实地放心。二人听了吩咐,便也立马往酒窖跑去。

一坛坛陈年老酒,被搬上木板车,送到了备膳房。因着赵妈有言在先,二人更是小心谨慎,生怕有什么闪失没法交代。待搬完了满满两车,二人已是满身大汗,便一左一右地靠在门边儿歇歇脚。德喜垂着眼眸悄悄向四周瞥了瞥,却见拐角处露出一块粉绿色衣角,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叫唤道:“哎哟!宽头,我解个手!”

说着,他便低着脑袋一路小跑,好巧不巧在转过拐角时,堪堪撞上那粉绿色身影。

“呀!哪个不长眼的!”女子被撞得后退了几步,右手轻拢左边衣袖,对着德喜怒目嗔道:“你老婆娘死了,急着赶去上坟!”

“对不住!对不住了!”德喜陪着笑脸,“内急!先走了!”

只见德喜左闪又躲,从女子的左袖旁擦过,转出拐角便瞧不见踪影了。女子虽心生狐疑,却也未做多余的纠缠,径自理了理衣袖,便昂首大步朝备膳房走去。大宽头一瞧见那女子,竟立刻站直了身,憨憨道:“红玉姑娘来了,那我……”

“这里有我,你忙你的去吧!”

“哎!得嘞!”憨厚老实的大宽头,麻溜走远了,说实在的,他还真就不想和这红玉待在一处,他老娘仔细叮嘱过他,这个红玉长得狐媚,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人家的姑娘!

那厢边,却见红玉推开虚掩的房门,看着房间里堆叠的酒坛,不禁娇然轻笑,可那笑容里竟透着几分不该出现的阴辣,简直叫人不寒而栗。只见她手腕轻抖,一牛皮纸包竟从她左袖滑出。她左右张望了片刻,便用尖锐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挑开了牛皮纸包,将里面晶莹剔透的粉末一点点拨入酒坛之中……

“红玉姐姐!”备膳房外传来呼喊。红玉从容地走到门口,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良善,“在这呢!”

领头的竟是个梳着双尾髻的小丫鬟,“我的红玉姐,你可让我们好找!我娘让我领大家过来,说是姐姐有活吩咐给我们。”

原来,这小丫鬟正是赵妈的亲闺女,瞧着年纪不大,不过在林府下人里却也能排得上名号了。只见她身后跟着一众成群结队的妙龄侍女们,端着瓷壶走进备膳房,院里院外满是甜糯的欢笑,可没人发现墙头外面那棵歪脖子杨树上,竟还藏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待一众侍女离开,那人悄然跳下树,沿着墙根急步走远了,穿过层层遮挡的假山矮丛,一张冷峻的面孔早已等候多时了。

“疯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冷冰冰的。”说话的男子不满道:“好歹我也是你亲亲三哥,你就不能对你亲亲三哥笑一笑嘛?”

“我对大当家亦是如此。”铭锋依旧面无表情地道。

缄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子一句话就叫他无言以对。“十一,你这辈子怕是娶不上媳妇喽。”

“事办妥了?”铭锋的心思却全都集中在正经事上。

“早办妥了!这林府看着戒备森严,实则漏洞百出,跑腿的小厮多了一个,管事的都不知道。”缄言啧啧笑道:“你是没瞧见,咱家老四那副吊儿郎当的熊德行,还给自己起了个小厮的名,德喜!小德喜!你听听,像不像大内一品宦官的小徒弟啊!哈哈哈!”

“老三!你说谁熊德行!”刚刚“解手”回来的德喜,捞起枚石子就朝缄言砸去。“你要再敢在背后嚼舌头,讲我的是非,我就把抑诛下到你的饭里,看你还能不能啰哩吧嗦的!”

缄言闻言脸色大变,“抑诛?你别吓我!”

缄思竟竖指起誓道:“骗你我就是小狗。”

“这东西我可受不起,还是快把它交给当家的吧。”

“瞧你那点儿出息吧。”缄思扔给铭锋一个布袋,“我掉包换出来的,货真价实的抑诛蛊,就这一包,无论多厉害的高手,今天都得把命留在林家了。你们说,他们从哪弄到咱们蓉素的抑诛,这东西就算罗刹红佛要用,也得先看酬金给的够不够。”

“你瞎操什么闲心呐,还有别咱们蓉素,咱们几个可早就不属蓉素了。”缄言一本正经地纠正着弟弟,“是他们苍山蓉素,现如今咱们可是长安镖局!”

“就你话多,我不知道?”

“哥哥管你,你还不服?”

“哎呦呦喂,不过是比我早生出来一刻,瞧把你能的。”

“早上一刻,我也是你亲哥!长兄如父,你得听我的!”

“我呸!你想得美!”

“就是不美也得美!”

就在这时,铭锋忽然开口道:“大当家吩咐,今晚抓耗子。”

言罢,他直接转过身,给兄弟二人留下道极为冷酷的背影。而斗嘴斗得不亦乐乎的兄弟俩,也终于安静下来。缄言眯眯着眼睛,摇头道:“虽说疯子冷冰冰的,长得倒是真俊呐,可惜这念头姑娘不喜欢冷冰冰的。”

缄思皱了皱眉,“我的三哥,你安静一会吧,话唠成疾啊。”

“你个臭小子,还教训起你亲哥哥来了!”缄言一个脑瓜崩便弹在了缄思的额头上,“把你脸上的东西摘了,看着怪闹眼睛的。”

缄思扒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和缄言颇为相似的脸,却要比缄言多了几分细腻柔白。“怎么样啊,我的易容术是不是越发地炉火纯青了!”

略显黑黝的缄言道:“你换过去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缄思耸了耸肩膀道:“当家的没告诉我,反正不会要人命。”

缄言一巴掌拍在缄思脑门上,“看一眼,猜不出来?”

“别打我头!都把我打傻了!”缄思抱着头委屈道:“看一眼就能猜出来,那是燕二哥,我怎么有那种本事!”

“反正已经够傻了,再傻也傻不到哪去。”缄言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之意,竟一个劲儿地敲打着弟弟的脑壳,“不争气的东西,平时从燕二哥那偷学的本事,难不成都就饭吃了。”

“你再敲一下试试!”

“敲就敲,怎么样!”

……

黄昏拉长离人影,红日只剩半面妆。不管外头如何热火朝天,兵荒马乱,总有人有本事偷得浮生三两闲。叶棠音倚着角亭的阑干,眼前一盏香茗,竟是难得未沾酒。

“姐姐!”珝璎蹦跶来,“你在这里躲清闲,姐夫可惨了!”

“什么叫躲清闲,你小子何时见我躲过什么!”

“不是躲……”珝璎贼头贼脑地笑道:“那就是藏喽!”

“最近不调|教你,皮痒了是吧。”说着,叶棠音指尖拨起几滴茶汤,茶滴竟如珠粒一般打向珝璎。

“十一哥!救我!”珝璎一把拽过铭锋,麻溜往他身后一躲,茶珠自然全落在铭锋的身上。叶棠音面色微愠,“还敢嬉皮笑脸的,快去拿件干净的外袍来。”

“无碍。”铭锋弹净身上的茶渍,又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叶棠音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今晚谁都不准饮酒。”

就在这时,梨雨匆匆赶来,手里还捧着一长一短两个盒子,短的四四方方,长的则更像是扁匣,而他的脸色竟不是一般地苍白。“大当家,出事了……”

叶棠音顿觉不妙,当即起身道:“何事?”

“东都……钱家……”梨雨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将两个盒子往石桌上一搁,竟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叶棠音眉心一紧,“铭锋。”

铭锋旋即将落在上面的四方盒子打开,叶棠音抬眼一瞧,也不禁变了脸色,只因那盒子里面竟是一颗人头!珝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骇人的情况,“十一哥……这……”

“闭眼。”铭锋一把捂住珝璎的双目,随即看向叶棠音,惊道:“是钱璟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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