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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 17 章

在萧索的皇宫里,有座令后宫十分忌讳的宫殿群,那是冷宫。

与普通冷宫不同,那里已有两百多年无人踏足了,一片破败,只有那宏大规模,能一瞥它曾经的辉煌。每座殿内鎏金的雕梁画栋蒙上了厚厚一层灰,阴冷晦暗的地方总是能生出缀网劳蛛,阳光照不进来,金辉玉璧被迫收起了锋芒,若非建造宫殿所用的名贵木材支起了这庞大的身躯,早就在百年的风雨中化作了片片残垣败瓦。

这无人问津的冷宫朱门突然被推开,震落了门上的漆,惊动了这里沉寂的灰,卷起弥漫在空气中的尘,来人不禁咳嗽。一个穿着破烂华服的女人被推了进来,她手脚皆被镣铐锁住,满目沧桑,原本精心打理的脸生了皱纹,一年下来的折磨彻底卸下她的岁月面具,没有了那些脂粉蓉膏,女人始终留不住不再属于她的青春,别说那张脸,就连头发都被人剃光,极尽羞辱。在召南,落了发的女人和断了根的男人没什么两样,她的头发长出一寸,就会被剃掉一寸,以至于头上遍布各样的伤痕。

身后好几个男人推搡,中年女人始终不愿意前进半步,宁愿待在那地牢里,而不是在这落魄宫殿,像座吃人的鬼屋。

她知道这是哪里,就连那几个外来的入侵者见到这瘆人的宫殿,也不愿踏足,只在门口骂道:

“还当自己是皇帝?不过是只丧家之犬,给老子进去!臭娘儿们!”

她支支吾吾,却发不出半个字,这张嘴不知曾经下达过多少条御令,可却再也不能发声了,一年前入狱,她对着那老男人破口大骂,惹怒了他,便落了个断舌的下场,可那恶毒之人却不愿她死,令宫里的御医全力诊治,治疗断舌的药粉辛辣无比,伤口碰到药粉,如割肉般剧痛,女皇好几次痛晕过去,可那夺权者却觉得这样的折磨格外大快人心,便硬生生让她醒着上药,那痛苦直到伤口结痂愈合才结束,但每每吞咽都会伴随着痛苦,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御医们对自己的女皇自然尽心尽力,还指望着女皇能带他们脱离困境,可这些满怀希望的御医们经过一年非人折磨,已生不出半点希望,周围的同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留下来正常的御医每天都要对着另一个主子俯首称臣。

中年女人被推进了宫殿,大门“砰”的锁上,她疯狂地找其它出口,可这百年前就已经被封锁的冷宫哪里还会有其他出口?她坐在地上,冷风习习,像死在这里的魂不断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她不敢进入大殿,一直在门口坐着,老旧的青石板长满了草,时不时割伤她的脸,冷气入体,引起好几阵咳嗽,咳嗽扯动旧伤口,疼出了泪,她不得不再找个相对舒适的地方。

洞开的大殿吹出阴凉的风,二百年前,这里死了个人。这座宫殿的主人原是召南二世女皇的王夫李汉风的宫殿,正史记载他是病故,可野史传说中他却是自戕,此事无人敢提,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死了,后代更是个个忌讳,担心李汉风阴魂不散,又不敢对这宫殿做什么,只能封锁。李汉风的宫殿自两百年前就被封锁,二世女皇亲自上的锁,百年间无人再踏足此地,那一段历史却没有被人遗忘,一直以恐怖传闻流传后世。女皇甘玶小时候没少听父君说这宫殿的故事,每个故事都能让她经历好几个不眠夜。

周围的人都说她有帝气,不惧鬼神,可真来了这鬼地方才明白,所谓的帝气,不过是左右阿谀奉承,就算是天子也会害怕这污秽之地,更惧生死。这阴风阵阵的破旧宫殿,就连白天的都是昏暗阴沉,她年纪大了,不能久坐凉地,为了保命,她不得不靠近最近的一座宫殿,搜寻暖身之物。她不敢靠近正宫,只在偏殿找个地方落了脚。

两百年前的王夫李汉风,后宫之主,殿内锦绣披堂,所用之物顶级的好,想不到她这九五至尊,要借用百年前的后宫之物,这宫里的东西都说沾了晦气,用了对身体不好,可女皇只有眼前这充满晦气的宫殿能苟且暂存,待在地牢一年,身体每况愈下,长云君便将她从地牢转移至李汉风冷宫,说是宫殿,不如说是另一座更可怕的囚笼。

当晚,甘玶躺在老旧的躺椅上,下面的褥子是她自己铺上的,手有镣铐,行动极为不便,这褥子本就灰尘遍布,拖拉时又沾了地,没有一处是干净的。但这已相当舒适,很久没有这么舒服地躺着了。一国之主成了阶下囚,她这一年里都在思考事情为何会到了这种地步,是她识人不清,还是因为她太过放任大公主?可最后思考的结果都是自己治国无方,连半点尊严都没保住。

没人知道这位国君的内心真实想法,外人看来她极致偏心,将所有的一切都倾注在大公主身上,却又让柏家与甘棠联姻,自此引发了悲剧。她亲自葬送了自己的平坦征途,若为昏君,如此结果情有可原,可甘玶爱民如子,子民心之所向,大半辈子都在与权力制衡,见惯了风雨,百姓眼中的明君,如何做出这昏庸之举?难道她想要让一无所成的甘棠去与权力滔天的大公主制衡?此举略微思考都能推测到最后的后果,倒不如说是借甘玉华之手解决柏家,不过是牺牲一个草包公主罢了。

可事实确实如此?最后的结果却是甘玉华入狱受辱长达一年,甘棠逃出生天,活得最好的不是位高权重的皇太女,而是被人当作牺牲品的甘棠。

甘玶治国半辈子,最后落得个独居冷宫的下场,在这偌大的笼子里只看到昏暗阴沉的天,看不到半点日光。

她不知道二十公里外有座山上的竹屋,也不知道甘棠曾在皇宫地牢救出了甘玉华,更不知道甘棠在十几米深的水下死里逃生。她看不见每个人的未来,就连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迷雾,只能看见来时的路,那条充满鲜血的路。

三月春,世间万物复苏,百花齐放,可有个人永远留在了去年的冬天。

召南二百六十六年,召南七世甘玶重症不治,于三月崩于李汉风宫。

山里的漫漫长夜,月色凌空,清辉笼罩,玉臂生寒。甘棠难以入眠,心中像有大石压阵,喘不过气来,本就高烧不退的她,变得更虚弱,柏旻抱着发抖的她,用着从宫里抢来的药,和死神抢人。

宫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他能看见灵台城上方众鸟飞散,那是某个人去了。甘棠像是感应到什么,突然发病严重,梦中呢喃,皆是哭喊,柏旻很讨厌女人哭,但甘棠的哭声却能直击他的心脏,如同一把利器。

甘棠忽梦忽醒,难受得紧,被体温哄热的脸颊晕着病气的红晕,他给她换额上的湿布,连夜熬药。那是他从宫里抢来的药,宫里不入流的守卫看见他根本不敢阻拦,他倒是想在那里大杀四方,宣泄连日来的郁气,可对方不来犯,他为了目前的稳定,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宫里的御医认识他,众御医不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平安,皆因他向长云君要求,御医们只知道连长云君都要给他三分面子,进宫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明面敬重,暗里唾骂,毕竟这人曾经是个叛国贼,所有一切皆因他所致。

宫里出药皆要请示,柏旻直闯太医院,守卫屁都不敢放,御医手无寸铁,便只能看着他拿着个布袋子将所剩无几的药尽数掠夺。御医看药不力,定要受罚,便哭喊着:“这是女皇的药,不能拿走。”

柏旻知道那在牢里待了一年的女人,旧疾新伤叠加,心中又有郁气,长云君连日折磨,活着如临炼狱,命不久矣。听那狱卒所言,甘玶从去年开始病发,沿至今日,药物只能勉强吊命,他远远看过她一次,她看他的目光格外复杂,像在叮嘱什么,但被断舌的人说不出半个字。今日听到她驾崩的消息,心情格外复杂,她当时的目光印刻在他的心里,到现在都没能解读有何用意。

女皇是召南的精神领袖,每户人家都要种一棵象征女皇的凤凰木,新生儿出生前,长辈朝着神木跪拜,祈求女皇保佑,没有经历过大礼出生的新生儿,意味着没有女皇的祝福,一生会遭遇不幸。

柏旻出生时在国外,身边没有凤凰木,是不是因为这样,没有得到女皇的祝福,所以才会如此不幸?她那时看他的目光有何意?她与长云君一样,都要甘棠的命,一个想要她死,一个想要她活。甘棠这么一个弱得不能自存的公主究竟有何秘密?竟连他都变得越来越关注这个草包。甘家与柏家本就关系匪浅,甘玶既毫无立储之意,为何又将他许配给甘棠?

甘棠难受得紧,发出病吟,他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伤口半愈的鹰,正站在桌台上凝视着甘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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