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界外集市/5】

【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这是写给玉绪的第六封信。

『……

再漫长的旅行也会迎来终点。不要心生遗憾哦。

当你结束旅行时，问问自己，你惊喜过吗？你开心过吗？

如果有，那么恭喜你，你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旅途，相反，你在你的旅途中已经获得什么。

欸，只是这样想想，我就为能有这样经历的你感到高兴呢。

……』

＊＊＊＊＊＊

“梦，就是你的能力。”

店长正色道，“玉绪，我问你——连接起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是什么？”

“……时间？”玉绪下意识猜了一个。

店长笑了笑:“除此之外呢？”

玉绪张了张嘴说道:“……梦？”

店长赞许地点点头，然后望着她的眼睛:“玉绪，你可以透过梦看到过去与未来，梦的能力就存在于你的眼中。那是稀有的力量……”

他把视线转去她的左手手背，“所以总会引来觊觎者。”

玉绪条件反射般捂住了手背上的蜘蛛印记。

店长没给玉绪插嘴的时间，“我知道，长久以来你有很多疑问……”

“为什么你会没有妈妈，为什么你要由付丧神养大，为什么他们要对你有所隐瞒……解答疑问，是你的愿望。但我不可以直接回答你。”

“为什么？”

“你以为我家的店是免费实现客人愿望的吗？想要实现愿望，就要付出代价，”他表情淡淡的，语气有几分公事公办的意思，“疑问得到解答，这是你的愿望。你还付不起你的代价。”

玉绪不甘心地看着他:“您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我想要你的梦，”店长直言道，“我有个一直很想很想梦到尽头的梦，有一个我很想见的人在梦的尽头等我。但只依靠我自己，想把梦做完，还需要好久好久。”

“……所以？”

店长笑了一下:“所以，请把以后做梦所得的光点送给我。”

玉绪只得硬着头皮装作自己都听懂了，她真希望自己马上醒过来:“可您也看到了，根本抓不住的说。”

“这个我会再想办法。”

说着这话，他伸手在玉绪额头上摸了摸，“在来这里之前，你是不是碰到了时间浪花？”

玉绪说着“是的”，就见他收回了手，指尖似乎有银色的光点在闪烁。

是说，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银白的颜色。

……对了，是那些可以读取人心的时间浪花。

店长当着她的面合拢起手掌，慢慢摩擦掌心，然后缓缓张开双手，一只银色的蝴蝶从他掌心翩然飞出来。

她愣了愣:“……我看到了蝴蝶？”可她并没有在心里想着蝴蝶吧？

店长明白她在想什么:“这是我心里想见到的东西。不过因为我在你的梦里，所以你也可以看到我眼中的时间浪花。”

翩跹的蝴蝶轻飘飘地飞了一会儿，最后落在店长的肩头。

店长伸手，如同轻抚恋人般轻柔地抚摸着她，同时跟玉绪笑道:“好了，撞到你的浪花我帮你带走了，可惜时隔太久，有一小部分已经跑进了你的身体里，我只能带走其中的大部分。不过剩下的一点不会对你的日常生活造成妨碍的。”

也就是说她还是有一定几率会跟织田信长，伊达政宗，还有特朗普同志见面是吧。

尽管如此，玉绪仍诚心诚意地同他道了谢，又问:“这个，需要我付出代价吗？”

“很上道嘛，”店长笑眯眯道，“就请你在醒来之后给身边的霞大人敬杯茶吧。”

玉绪正疑惑这是算什么代价，身边雾气又漫起来。她下意识一闭眼睛，感觉自己还抓着店长的手。

不过这次抓着的手，比之前两次感觉到的都要温暖。

她果然又听到了雨落的“滴答”声。

有东西压过来，玉绪睁开眼睛，毫无防备的，斗篷男脸上放大的面具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后退一步。

“你没事吧？”斗篷男也赶忙退后一步，担忧道，“怎么又站着做梦了？”

玉绪不知该怎么解释，挠挠头:“嘛，就是站着做了个梦……”

这一切不全是个梦。

红金鱼茶杯里斟满了茶，点心盘里少了一块东西。

她的视线飘给了廊檐下坐着的店长。他刚刚把手伸回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笑而不语地坐着喝茶。

只是他身上那件绣着金线孔雀的衣服上多了一只银色的蝴蝶，正好在他肩膀的位置上。孔雀鲜红的眼睛似乎正凝望着蝴蝶。

这的确不全是个梦。

沉默许久的霞抬起头，淡淡瞥了店长一眼:“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店长拍了拍肩上的蝴蝶，“但还差一点。”

霞疑惑地看他。

“这位……审神者大人。”有人喊了她一声。霞慢慢回过头，只见岛锦救过的小姑娘端着茶杯，面向她站着。

小姑娘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不得不在心里说暗道，好个漂亮的小姑娘。

霞抿抿唇:“霞，您可以叫我霞。”

玉绪没想到对方见她是个孩子，居然仍然与她说敬语。她对这位审神者又多了几分敬重，规矩地端着茶:“霞大人，这杯茶敬您。”

霞微微瞠大眼睛，迅速看了店长一眼。他事不关己地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霞转回头，小姑娘依然郑重地端着茶杯，面上稍稍隐去了困惑。看起来她还没搞清，霞与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她也不需要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霞是这样认为的。

霞也端起了自己的茶杯，轻轻与玉绪碰了杯，一声“谢谢”后，她想着活蹦乱跳的妹妹，仰头喝下了茶，如同饮下陈年烈酒。

“我该回去了，”霞起身道，“两个鹤丸在，我怕我的店会被拆掉。”

店长理解地点点头:“这次的点心很好吃，不过她说太甜了，下次还是少放点糖吧。”

“……”霞露出笑意，“好，下次一定少放糖。”

围观的斗篷男有些奇怪地看着玉绪:“你脸红什么？”

“……茶水太热。”玉绪回答。

“我现在有点高兴，”霞看着店长说道，“看来今天没有白往肚子里灌那么多茶水。”

她抬起头，虽然绘纸遮面，但店长知道她正认真地看过来，“这么看来，您之前非要我留下来陪您喝茶，果然不是偶然的心血来潮了。”

店长闻言，跟着一笑:“霞大人，您也是老主顾了，那句话您应该是知道的。”

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霞看着他。

她的确知道他想说的是那句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霞没再说什么，甚至没说再见。她带着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跟玉绪点点头后，转身走出了院子。

门外一直等着她的付丧神笑面青江迎上来。青江看了眼院子，问道:“霞大人，那个小姑娘是谁？审神者预备役吗？”

霞沉默片刻，才说道:“她就是你们主公救的那个孩子。”

“岛锦大人救的……”青江愣了半晌，看着院子里还在同店长说话的少女，有种想冲过去抓住她，再去仔细看几眼的冲动。

“别急，”霞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下次请她去店里做客吧，到时候你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

“……”

青江眼睛闪了闪，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收回了视线，跟在霞身后离开了这里。

“……我想回家了。”

廊檐下，玉绪看着斗篷男这样说，她之前可没想到自己这冲动的一跑，居然跑出来这么多事，本丸的大家说不定找她快找疯了，“我还给自己多买了一只冰棍呢，现在肯定都化成水了的说。”

店长也赞同地点点头:“早些回去吧，不要让你家的爸爸们担心。”

才刚能坐下来的斗篷男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显得异常难过:“我忙了这么久，还没喝一口……”

玉绪跟店长同时看向他。

他只好摊开手:“好吧好吧，完全okay。有始有终，我这就带你回去。不过呢，”斗篷男微微侧过身，把斟满了茶的雪花茶杯端起来，“我总得喝了这口。”

说着，他便去摘面具。

玉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想知道这个斗篷怪人面具下到底长什么样。但旁边打横里伸出一只胳膊，店长抓起了玉绪的左手。

玉绪下意识向他看过去，而他注视着的是她手背上的蜘蛛标记。

“这是女郎蜘蛛给你留下的？”店长指腹轻轻擦过去，标记处一阵火辣辣的疼。

玉绪几乎疼出眼泪:“好痛。”

试着去除但是无效后，店长看着玉绪疼得含泪的眼睛，最后只得叹了口气:“目前看来，不是标记者本人，去不掉这个。”

玉绪含泪点点头。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店长安抚地拍拍玉绪的肩，一整个长辈的姿态，“不会有事的。”

看他一副高中生模样，不比玉绪大多少，这么说这么做却让人满是安全感。玉绪不由觉得，自己说不定真的被他救过。

“那我们走吧。”那边已经喝完茶的斗篷男站了起来，还特意按了按面具，防止它掉下来。

“我们怎么回去？”玉绪问道，“好走那个什么时间之门吗？”她可不想再跟一堆熊本熊面对面了！

“这次不用，”斗篷男说道，他指指院子的门，“走这个就可以了。”

店长也笑起来:“你忘了吗，玉绪？这家店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但又存在于任何地方，你想去哪里，直接想着那个地方，走出这个门就是了。”

连任意门都有！

这果然是家神奇的店！

玉绪拽着白斗篷，一步一步随着斗篷男走向院子的门，最后踏出店外，鞋面落在一截青石板上，再抬头时周围景物已经变成了苍郁的树林，石阶在她前方一层叠一层蜿蜒伸展上去，枝叶间隐隐冒出鸟居鲜红的颜色。她已经回到了本丸的正门外。

这还真是任意门！

“那么下次再见了，玉绪，”店长居然跟了过来，站在她身后的门口，两个小萝莉分别站在他两侧。

她们两个露出稍许失望的神情:“真可惜，摩可拿宿醉未醒，他一定也很想见你。”

听到没听过的名字，玉绪一时摸不着头脑。店长两手分别盖在小萝莉的脑袋上，笑道:“会有下次的，玉绪。下次你再来，我会找出抓住梦的方法的。”

下次再来……她就要考虑给出代价，而他就会给出答案了。

“原谅我不能送你到家门口，”店长举起手，轻轻一摆，“告诉他们，你已经来过我店里了。你一切都好，而我遵守了约定，请他们不要担心。”

玉绪刚要问是什么约定，但店门从里面合上，原本店面颇大的院子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她面前。她傻愣愣地对着空气收回手。

斗篷男站在稍高的石阶上拍拍她的头:“走吧，你不是想家了吗？”

玉绪点点头，跟上去的时候，想起来一个之前想问，但暂时遗忘了的问题:“您的名字，就叫做七十三？七十三先生？”

“你可饶了我吧……”斗篷男发出微弱的呻/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这么称呼我了……明明我原来的名字更帅气啊……”

“那我以后也跟着大家称您为七十三先生吧。”玉绪爽快地做了决定。

“……”斗篷男意识到大势所趋，不可逆转，无奈地叹气后决定认命，“话说你在知道别人怎么喊我之前，在私底下是怎么称呼我的？斗篷面具男？”

“那是《火影忍者》，”玉绪摆摆手，表示自己没那么没品味，“我一般都喊你白化版黑武士大师。”

斗篷男:“……原来你是《星球大战》的粉丝啊。”

“我是迪士尼的粉丝。”

“……”

继续沿着石阶向上走，不知走过了多少个鸟居，玉绪突然听到上方的远处，遥遥传来了呼喊她的声音:“小玉——！”

是栗田口小哥哥的声音。

玉绪忽然有了重归人间的真实感。虽然上面喊她名字的那群人也不是真的人。

一只手按在她脑袋上。

“回去吧，小玉，”伴随着怀表指针滴答滴答的走动声，斗篷男的机械音难得如此温柔，“至少你还有家可归。”

话音刚落，便是一声“咔嚓”，有光闪在她身后，然后脑袋上便一轻。

玉绪回头看去，只剩了林间的石阶和鸟居。

斗篷男已经不见了。

她独自站在深不见边的林间，却少了最初跑进来的惶恐。前方有飞快跑下来的脚步声。

玉绪不知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心思混乱，脚步沉重，默默迎着脚步声走去。

“小玉！你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喊道。

玉绪抬起头，迎着小哥哥们惊喜又关切的笑脸，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是的，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