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感恩节商场行

“还没打完？真个是不掏钱的电话！对咧么，娃寻你呢，家家家，把娃哄嘎！”突然房门被推开了，母亲不悦的说话声传入我的耳朵。

“玉娟，咱妈来咧，你连咱妈说嘎！”我转头看见母亲一脸的讪笑，女儿一脸的眼泪，顺手递过手机，抱过女儿。

“玉娟，妈说你这会到屋弄啥呢？洗衣裳呢？那妈说，洗衣机你会用不用……”母亲拿着手机，边说边向她的卧室走去。

“连咱爸有啥秘密话要说呢，还把门闭上说咧半天！也不管娃！”满库笑嘻嘻的走进房间，随口问。

“我爷子们之间还有啥秘密嘛，不就是时间长了没说话，我问问咱爸的身体，问问玉娟的学习情况，鼓励娃好好念书的事嘛！”顺手把女儿放在床上，拿来玩具逗她开心。

“就是的！应该鼓励玉娟好好念书。不过，玉娟好像不爱说话，我也打过好几回电话，给玉娟说好好念书，争取比咱俩个强。娃也不知道是想咱妈咧，还是咋的，总是半天一句话都没有！”满库坐到床边，逗着女儿，不经意的说。

满库的话让我的心“磕腾”一下，惊慌了：他是在委婉表达对玉娟的不满？李家的人说话口轻，玉娟冷漠回报他人的热情，那滋味我又何尝不懂！着急的我脱口而出：“哎！沃娃就是么个样子，对你么个，对我也是么个！你这边就说的再掏心挖肺，那边就是个不吭声，你没办法！……”

“嗨！沃还蕞呢，四六不通的，连沃较啥量嘛！”满库打断我的话劝说。

“呵呵！咱还连沃较量呢？紧关心着，都撞不响，还较量呢？”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笑笑说。

“那你说沃娃咋咧？得是嫌咱妈给咱哄娃，照顾不上她？心着气呢？”突然，满库一本正经的问。

“不是的，不是的！”我急急的打断满库的猜测：“我觉得可能是连咱长期不在一垯相处，知不道说啥合适。娃不可能嫌咱妈给咱哄娃，照顾不上她！咱妈就是回去，她也是周末才回屋。再说了，咱妈回去了，负担又大，生意也不好做，咱这垯再雇个人看娃，看她将来拿啥上学家？玉娟是个乖娃，懂事着呢。你不要多想！”

满库看看我，笑笑，摆摆手：“谁上心咧，么个事！我就是觉得娃是不是一个人到屋，见不到咱妈，想咱妈了？咱是不是有些自私了？”诚恳切的语气让我心中又一惊。

“哎！如果你觉得你老丈母娘对你好，玉娟娃到屋不容易，那你就好好工作，努力挣钱，以后玉娟上大学的时候就多给娃一点钱，让娃在学校生活的好一点，算做补偿吧！”我知道自己的心不对口。

“这话还要你说？！不用你说，我知道我要供玉娟上大学呢，这话我都到咱妈连咱爸跟前说过咧，将来还能食言嘛！对了，今个是感恩节，我带你连咱妈到商场转转，看看有啥合适的东西没有。商场今个东西都打折呢，便宜！……”

“家家！把电话给你！”母亲突然急呼呼冲进我的卧室，一脸的怒气。

“妈，咋咧些，咋可是么个样子些？连娃没说俩句，咋可还电话来咧？”我放缓语气，示意母亲满库就在旁边。

“家！，嗯，玉娟nia连我不好好说，说她还忙着呢，不说就算咧。来把娃给我，看你俩个还有啥事呢，有事赶紧忙去！”会意的母亲脸红了，立马换上笑容，看着不解的满库说完，便抱起孙女向外走。

“妈，今个没事，才个我还给慧娟说呢，咱一垯垯到商场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今个是感恩节，商场东西都打折呢。走，看你还缺啥，咱顺便一买！”满库追在母亲身后笑嘻嘻的喊。

“妈不缺啥，妈不缺啥！有啥买的嘛，你看慧娟缺啥，你俩个到商场一卖就对咧”

“妈，看你说的，我就能光把慧娟一引，把你摞到屋嘛，咱一垯走，一垯走……”满库追到母亲的房门外，一个劲的劝说。

生气着急的我，从背后叫回满库，低声埋怨：“你连我都没有商量好，就可介给咱妈说，你是想弄啥？看商场就是咱这人能消费的起的地方吗？你是想给我脖子底呵支砖呢。”

“没事，没事，商场今个便宜，有的东西比到外头买还值当。再包傻咧，你成天到单位上班，穿的不好，人都看不起。你看看你的衣柜里有一件像样的衣裳吗？没事，咱就挑打折的东西买，不适合就不买咧，就当是带你连咱妈到外头转转。市里能逛的地方，都带你家去遍了。天也冷咧，咱就到商场转转，叫咱妈也开开眼界！”满库一副大男人的样子。

“咱去批发市场吧，那里衣裳便宜，我也确实没有衣裳穿……”

我的话还没说过完，满库的头摇的像波浪鼓，低声说：“你傻啊？咱妈那一双鞋还把你没砸灵醒！么想不开的！”突然，又提高嗓音，大咧咧的说：“么细发弄啥呢？人活着就么几十年，挣不下光靠省，能省几个钱？没事，有我呢”说着他便走出卧室，再次向母亲的房间里去：“妈，你把你收拾嘎，咱出门，出门逛嘎去，我也带你到商场看看，开开眼界。成天守到屋弄啥呢！趁着我今个还有时间。”

生气的我坐在床边，耳朵里听到母亲嬉笑着，摇摆不定的推诿，满库孝顺，大器的劝说，心里更加确认满库不再长远考虑，只是哄好母亲暂时高兴。能不能供妹妹上大学，只能是碰运气！如果到时候没有钱，满库的性格我太了解，他也会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妹妹，可是不足的财力，谁来补足？

“赶紧的，把娃出门的东西收好，出门家，你咋还坐到哇不动弹些？”不大会儿，满库兴冲冲的来到卧室，笑呵呵肆无忌惮的大喊。

“要去你去，我不去！我没有钱到商场消费！”生闷气的我，没好气的说。

“你这人咋是个这些，咱妈都说好咧，你咋还使性呢？给你娘俩买新衣裳，你还不高兴？你是傻还是咋的！”满库抱着我站起身，笑呵呵说。

“你发财了？款了？么有钱的，先把房贷还完再说!”我白了他一眼，重新坐到床上，把头扭到一边。

满库再一次从床上拽起我，笑着说：“咱有的是钱！没事，没事！”

“没事？你光爱吹牛！到时候没钱供学生，我看你的牛肉再便宜也卖不出去了！”我白了满库一眼，没好气的说。

“咱妈都不管沃事，我稍微一劝，人就想去商场，那你说我咋办？我一个女婿汉，总不能出尔反尔吧！”突然，满库弯下腰，爬在我的耳边低声吼。虽然，我无法接受满库的态度，却也感受到了他做难的处境。

“走走走！没事，没事。就当是逛呢。……”就在我思索时，满库换上笑容，拉起我，满脸的大男人像。

“哎！慧娟，你咋还没给娃把出门的东西收拾好呢？”母亲穿戴一新，兴冲冲的站在了离我们三五步的客厅：“要走就赶紧的，看来可回来迟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好咧，有啥收拾的嘛！就是装两袋奶，拿点卫生纸的事么。你女马上也就好咧！nia可使性呢，嫌她没衣裳出门。赶紧的，咱妈都收拾好咧！”满库转脸给我使眼色，示意赶紧的。看到母亲的兴奋，理解满库的难处。我收起自己的坚持，去衣柜寻找出门的衣服。

“妈，你给咱带些水，……”满库看到我动身了，他走出房间给母亲说。

“奥，奥！妈知道，拿妈给咱收拾出门的东西，给娃把衣裳也换嘎，出门呢！”说着母亲便抱起孙女：“走，婆给我娃换新衣裳去！赶紧的么，没衣裳？满库就紧带你出门买呢，你还使的啥性呢？没见过你这么个人！”

面朝柜子的我，心里真是一阵的悲哀：商场消费，母亲欢天喜地，满库似乎鼎力支持，他们谁在乎后面紧接的大事？满库只顾眼前的祥和无可厚非，母亲日日小区内转悠想出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是不是自己有点紧张过头？看着空空如野的衣柜，我的心里真是难过，上班的我与儿时上学的我毫无区分，衣裳还是两身！脱下这身，换那身，和母亲相比，简直是乞丐遇到地主。

满库和母亲兴致高昂的收拾完出门的行装，在母亲强烈的要求下给孙女去掉支架。一家人行色匆匆的出门了，坐上了去市里的公交，两次倒车终于来到人民商场。

商场装饰的富丽堂皇，各种天价商品琳琅满目：不起眼的丝巾一看一百多，老远看板正的西服走近一瞧三四千，母亲眼里普通一身秋衣，也是二三百。几次刻意的看价，母亲惊呆了，不屑的眼神伴着粗鲁的嘴：“嗯，城里这人像疯咧，没钱给渴咧！么个东西就问人要么多的钱！”脸上的欣赏，渴望慢慢变成了一种失望，无耐。默默的跟在我和满库的身边，再也提不起精神，不断的督促：“你家要买啥赶紧一买，咱回，总不停转啥呢！”

“妈，咱出来就是来逛来咧，我引你连慧娟到商场转转，开开眼界，慧娟你不要看出来多年了，沃也很少到市里来，更包说到商场。一买东西就给泺口跑！没事，没事，咱连娃就是到商场里转嘎，看嘎！……”

“嘿嘿，……，奥，奥！对着呢，对着呢！”母亲嬉笑着大声回应，转头却凑近我低声不以为然的说：“转啥呢！又啥都不买，抱个娃，转上一天，两腿硬！慧娟，你给满库说，咱老早回，回去了，咱娘母们还能到床上把腰展嘎，迭跑这达弄啥来咧！”

看着母亲的不耐烦的样子，她的失落完全印到了我的心窝。我生气她无度的欲望，怨恨自己的无能和拮据，我可笑满库的愚笨与可爱；我可怜母亲一生的卑微，可恨无钱支撑的自己给了母亲希望和欲望，却活生生的要将它扼杀在母亲艰难管控下。走在母亲与丈夫的旁边，我的心里犹如油锅煎熬，爱恨交织。我想让母亲高兴，还不想让丈夫明白母亲的奢求。

避开母亲，走近满库，我低声问：“满库，你今个来商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没给我说清楚，就匆匆来咧。”

“我引你连娃到商场逛来咧，你家成天到屋呆着呢，有啥意思嘛。商场人又多，也暖和。”满库笑呵呵，心不在焉的边说边抱着孩子向前走。

“你缺魂啊！你引老的到商场来，不买东西，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了吗？”可是理智告诉我：人能引你的母亲出门逛也是一种孝顺！商场购物本身就超出了他的经济能力，有这样的欲望是你自己的不对！

看着毫无意识向前走的满库，我心里骂：“真是榆木圪垯死脑筋！所问非所答。”转念一想，满库的话并不是所问非所答，也许他的初衷就只是带我们出门转转。我的心里劝自己：还是少生气，多勾通，解决好问题才是上策。

“满库，娃的鞋掉咧，你停呵，停呵，给娃把鞋穿上！”一回头，母亲一脸的无耐，厌烦和失望，手上拿着孩子的鞋子，跟在后面大喊。

“哎？娃啥时把鞋给掉咧。我都不知道！”回过身的满库不好意思的笑笑，停下了脚步。

母亲接过孩子，蹲**，替孙女穿鞋子。我四周一看，羽绒服专卖区。情急之下，我拽着满库走远几步，再一次的问：“满库，你今个带的钱多少？”

“有钱呢？你想弄啥？奥，想买衣裳？得是想要羽绒服？行！你看你穿的那一件连咱妈一样的款式，一样的颜色，老气很！给你买一件，也正好到卖羽绒服的地方咧！你看，你看”满库环视四周，一本正经的说完，突然一脸的嘲笑：“你这人还是个这？想买衣裳就说么，还候人揣心呢？我可没有沃本事！”

“我不要，你给咱妈买一件，你看咱把咱妈带到商场来咧，不买个啥，我觉得好像不合适！”我压低声音提醒。

“好好好！你说咋办就咋办！”满库连声支持，眨眼间回头问：“那你说咱妈缺啥？我觉得好像不缺啥啊，咱妈的衣裳比你的多得多！你这两年身材变化大，也没上班，总是凑合呢，咱妈可没少买衣裳！冬天一买几身，夏天一买几身，羽绒服也有呢，农村人还要啥呢？”满库一脸的不解。

“咦！看你说的，冬天到了，娃大咧，经常要给外跑呢，咱妈一件羽绒服脏了换啥呢？给咱妈买件羽绒服，咱妈有啥换洗咧，心也就高兴咧！其它的，咱妈也确实不缺。”心知肚明的我硬着头皮不以为然的说。

“咱妈不是还有两身新棉袄嘛！那个织锦缎的棉袄么好看的，咋能没有换洗的棉衣？”满库奇怪的盯着我看，一脸的不解。

满库的话让我感受到了拒绝的味道，然而，面对失落的母亲，我该如何？无耐的我只是愣愣的盯着满库，嘴里却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由头。

“行，就听你的，那你连咱妈看，看好了，我掏钱就行！”满库看着沉默的我，突然笑呵呵的满口答应。

“妈，这达是卖羽绒服的地方，给你看一件你能穿的衣裳！”商量好的我和满库来到母亲旁边几乎异口同声的说。

母亲笑了，一脸的欣慰，站起身，四周打量了一下，摆摆手，笑笑说：“不买，不买！贵的连蝎子一样。谁家一件衣裳就五六百，七八百的！不买，不买！”

“买一件吧，你看的都是今年的新款，是年青人穿的，当然贵了，咱这么大年龄咧，就买咱老年人穿的，买个经济实惠的就行咧，那边有打折的羽绒服呢，也不贵，你看看”满库笑呵呵的指着不远处的老年区劝说。

“走，那咱看看去！”母亲满脸的欣喜的说。

“哎！这衣裳还是要nia厂房做呢，看nia做的这活，眯堎割缝的，好好好！……”母亲翻看着一排排的新羽绒服，两眼放光，嘴里不住的赞叹着。

“姥姥，姥姥，姥姥……”女儿拽着母亲的衣角，不断的喊。

“去去去！找你爸爸去，找你妈妈去！”母亲不耐烦的推开孙女，一脸的厌恶。

女儿愣愣的，委屈的跑到我身边，泪汪汪的说：“姥姥坏，坏姥姥！”

“欣儿乖，姥姥在看新衣服呢，你去找爸爸玩，妈妈也帮姥姥看看，一会儿就好。满库，你看会儿孩子，我和咱妈挑件衣裳！”虽然心里不舒服，我却不得不安慰女儿。

满库的手机时断时继响着，他站在商场不断摆弄着手机，女儿摔倒了，他懒的挪步，孩子流鼻涕了，他擦拭不及时，东张西望，心不在焉。陪母亲挑选衣服的我早已对那架子上母亲能穿的羽绒服心中有数，只是不见母亲做出决定，只见她兴致勃勃看着，看着。

“妈，你看你喜欢垯一件？咱赶紧一买，满库不会管娃，嫌娃麻烦！”看着满库的样子，我提醒母亲。

母亲抬头看看不远处的满库和孩子笑笑，不以为然的说：“满库一老老甚不回来，回来咧，连娃多耍耍么，年青人耐不下泼烦，妈说你不管，叫他看娃去，一老老连娃不耍，看沃就有个感情嘛！人沃要到一垯垯期磨呢，他连娃到一垯期磨的时间长了，也就有了感情咧，本来就是个女儿娃，再一老老连娃不期磨，看满库他妈再到后头一挑嗦，妈说你不就事来咧！叫他看去，他家娃，他爱咋管就咋管，你再包呐喊咧。”

母亲的话让我再一次想起我的女儿第一次回老家的遭遇，那种伤心与愤恨就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绕在我的心肺。满库的不耐烦，似乎让我的心中的伤痛再一次的苏醒，那种无言的恼怒让我觉得母亲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只瘾瘾觉得满库心中那份不情不愿，正在波及无辜的女儿。

“慧娟，你看这衣裳咋样？”终于，母亲着提着一件黑色，老土的羽绒服问。

“妈，沃衣裳好看吗？你看这一件怎么样？”看到母亲手里的衣裳，我清楚的知道那绝对不是她喜欢的款式和颜色。快速拿出自己早已看好的一件，问母亲。

母亲的眼睛一亮，随机‘嘿嘿’的笑着：“嗯，这么贵的，这衣裳再咋么个说总比到外头买的衣裳要好！沃就对咧，沃就对咧！你雾一件子比这个能好多少嘛，太贵咧，太贵咧！这一件就行咧，这一件就行咧！”

“妈，你再包是么个咧，咱已经买呢，就选一件你喜欢的，能多多少钱嘛！再不要弄沃人给买的时候，高兴很，回去没穿两天，连人一比，可说这不好，那不好的！咱已经到商场来咧，买一件你喜欢的，实惠的，你回去也爱穿，也就当一件衣裳咧！为么一点钱何必嘛！”

母亲用手指指不远处的满库小声说：“不咧，妈就要这一件算咧，看nia满库来再说:看你妈咋值钱的，到商场买衣裳就光挑贵的要！妈自从到你这达，你给妈添咧多少新衣裳，算咧，妈说算咧，就这一件咧！”

“妈，不！咱已经买呢，羽绒服也算一件好衣裳，何必呢，满库不是么小心眼的人！你高兴了，他也高兴。再为么几十块钱，你买个你不喜欢的，回去了，不爱穿也是浪费，满库看着也不会高兴的。你看看我手里这件，你喜欢不喜欢？这个还是个活里活面的，拆洗方便！”不想委屈母亲的我再一次劝说。

“雾一件衣裳我早都看到咧，好着呢，就是嫌太贵咧！比这一件要贵四十八块钱呢，一件衣裳钱出来咧！”母亲‘嘿嘿’笑着。

“你就说你喜欢不喜欢，或者说你看上哪一件咧！再不要说沃话咧！”母亲的笑容，我分不清真假，生怕自己费心扒力买回家的东西再被骂成‘烂货’，不得不再一次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