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祸起

01.

自从戈薇回来，枫村的热闹似乎翻了一倍。

这个来自神秘“东京”的巫女，不仅除魔能力一流，令周边山里的妖怪闻风丧胆，还格外热情，小点子十分多，总能一双巧手上下翻飞，变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工具，解决人们各种奇奇怪怪的小需求。于是戈薇很快声名远播，因为她漂亮又聪明，灵力高超，各地来追求的人排出去了三里地。这事让犬夜叉很不安逸，整日里龇牙咧嘴的，免不了被七宝好一番冷嘲热讽。

除了犬夜叉，弥勒这一两年来也不满诸多。原因是他的妻子珊瑚，大部分时间都扑在三个孩子身上，偶尔得空便帮着村里的人修理他们的武器和农具，没事还总抱着那柄沉寂了许久的飞来骨擦了又擦，忙得不可开交。而剩下的时间，她老跟戈薇还有铃黏在一起，三个女子就像是有说不完的私房话，她能和法师大人独处的时间就更是有限了。?

而这一年，铃已经十五岁了。枫已年迈，铃接替枫，成了方圆几道山里最通医理的医者。

02.

枫村偏安一隅，往北不远就是传言中有大妖出没的樱岭，村里又有法师、巫女和除妖师坐镇，因此自从四魂之玉消失，除了偶发的几次山洪或地动，这里几乎就未曾遭遇过劫难。但平定之处流年似水，硝烟卷过之地则皆是度日如年。戈薇大人曾说，这段时期被后人称为“战国”，枫村以外，各地战乱仍未止息，人类如蚍蜉般飘零，恶妖横行，就连弱小的妖怪也流离失所。

这几年从村里出去走得最远的要算琥珀，他每次回来谈起在外的见闻，都忍不住紧皱起眉头。铃听过几次，总忍不住想起自己年幼时的经历，渐渐按耐不住，于是一年前，她翻找出已积了尘灰的药包，在某一次杀生丸大人来看她的时候，她说她想继续跟琥珀走。

铃记得当时邪见大人立马就跳起来了，说世道乱，她在村里看病已经够累够忙的，还跑外面去干什么。不过小油盖很快就被主子揍闭嘴了。杀生丸认真地把铃看着，只撂下一句：“你自己考虑。”铃得到默许，当天夜里便就着烛火收拾起了东西。

就这样跟着琥珀远远近近地走了一年，毕竟已在嫁龄，来打听过铃的人家不少。因为她的吃穿用度看起来皆不是凡物，来者不乏远近地方的贵族甚至是城主。琥珀作为铃的兄长，受铃所托，一本正经地出面推辞。不过只要稍加用心地打听，便不难知道这个女孩时常跟一只神鬼莫测的大妖怪一起出没，大多人家不知此间深浅，心里打鼓，便就知难而退了。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普通人家的男子鼓足勇气来求，都被铃红着脸挡了回去。为此枫还劝过铃几次，说接触接触也没什么不好，铃只是笑，并不搭腔。

03.

杀生丸依旧时常来看铃。

铃从邪见那里知道，自从三年前她擅自去樱岭，被杀生丸大人不冷不热地“赶”回来后，樱岭那股诡异的邪气就彻底消匿了。但两人如同有某种默契，都没再提过那句“接你过来小住”的承诺。邪见倒是毫无自觉地当上了传声筒，因此铃虽然和青大将、御吞等一干樱岭妖怪再未见过面，却互相都了解得十分熟悉。

铃只要在村里，没事还是喜欢到河边待着。不同于从前的是，自从戈薇发现在河边总能“无意中”瞅见大哥和铃，便经常裹着一脸显而易见的假正经和铃一起来玩。她和铃都有一副好水性，教会了铃一种叫作“自由泳”的泳姿，两人在河里比赛，身量差不多长，就像两条鱼一样破水并行，好不惬意。有时候犬夜叉也会像块黏人的麦芽糖一样跟过来，“不巧正碰见”杀生丸，兄弟俩不免又是一场好打。

每到这种时候，戈薇便拉着铃一起，笑眯眯地坐在岸边，甚至还把珊瑚一家子都叫来，看戏一样看着兄弟俩打得沙石横飞，最后又极为尴尬地各自找台阶下，装出一副“和你这种水平的人打架简直脏了我的手”或是“我懒得和你计较”的模样。

打完架，犬夜叉通常还会气呼呼地一直骂咧，让戈薇一句“坐下”封上嘴，然后被揪着耳朵拖回家。法师一家若也在，这时也会突然想起“家里灶上还烧着火”一类的急事，眨眼就不见踪影了。杀生丸已经习惯了这群愚蠢的人类的无聊行为，也不去理，只是他说不上来什么时候起，每每遇到这样的情况，铃便会突然从额顶一路通红到脖子根。

04.

这一日，夏花开放得灼灼烈烈，绵延的山脊线因植被葱郁而显得格外温柔，山上山下四处炸开蠢蠢欲动的花果。前一晚琥珀才将铃送了回来，而后就去找刀刀斋修理锁镰了，铃闲下来，今早收拾完药田，她就跑到河边树上掏鸟蛋。

此刻她正隐在一棵大梨树的树冠里。她光着双脚踩在树枝上，身上布料名贵的和服横七竖八地沾了一些泥土和树叶，下摆和袖子都挽在背后；几缕头发被汗水黏在颊边，枝叶间阳光闪动，照耀得她的脸也光影斑驳。她屏住呼吸，踮着脚扒住一棵枝桠，探头望着鸟窝里的几只小眼睛。鸟蛋已经孵破了，不足她半个巴掌大的幼鸟刚刚长出茸茸的薄毛，在窝里探头探脑，张着大嘴啁啾不停。

铃看了好一会儿，才咯咯一笑，双手一松，歪歪扭扭地顺着树枝后退两步，眼看就要踩滑摔下，她忽地一纵身从近两人高的枝头跃下，稳稳落到地面上。她的长发腾起，随着她直起身，才轻巧地跌在背上。

杀生丸坐在河边另一棵梨树下。铃的木屐一只朝上一只朝下地歪放在他身边，还有一只倒放在地的竹篓，里面是铃刚在林子里摘的新鲜野菰。铃跑到河边，就着清凉的河水洗了一把脸，抱起刚才冰镇在河水里的甜瓜，这才回到白色身影边坐下。

“呐，杀生丸大人，邪见大人最近很忙吗？这次他又没跟着您来呢。”

“……”

知道杀生丸大人不会回答，铃也不在意，兀自絮絮叨叨，说起前几日在村外的见闻来。她一边说着，一边徒手拍开甜瓜，掰下一大块往旁边递过去，又拿起几块塞进自己嘴里。

水果是少数几种杀生丸比较能接受的人类食物之一，但他始终对太甜的东西无感。铃方才问也不问，直接给他递了过来，他只能接下，一时低着头吃得有一口没一口的。

铃侧坐在他身边，略歪着身子，一手拿着甜瓜，一手撑在地上，一朵浮云将将飘开，她的眼睛被漏下的阳光晃得虚眯了一下。不知怎么的，杀生丸兀地就注意到了铃撑在他膝边，轻轻挨着他膝头的手。

05.

近来因为铃常常在外，二人见面的时间少了一些，每次见上面，就越发显得铃的变化大得惊人。若说两年前的铃是一朵小小的野茉莉，现在的她便已经长成了一开放就铺天盖日、恣意又张扬的紫藤。

短短两年，铃的身体已勾勒出玲珑曲线，四肢依然细细的，但近看就会发现她的肌肉线条清晰，十分结实；她浓密的黑发散在身后，抬手一撩便能露出平直的肩线，忙碌时一耸肩，隐约还能看见领口下蝴蝶形的锁骨；她窄窄的腰似乎不足一握，却又从腰下滑出去一道绰约，更加衬得整个人婷婷袅袅又充满活力。

杀生丸咽下嘴里的一口甜瓜，目光顺着铃的手往上，冷不丁对上了她的眼睛。铃嘴里还包着一口瓜，腮帮子鼓鼓的，骤然跟他对上眼，噎了一下，也不知是呛到了还是怎么的，蓦地脸就憋红了。杀生丸隐隐感到空气里铃的气味更浓郁了。

铃趴到一旁去猛咳了一阵，嘻嘻哈哈地坐回来，左手拍着胸口，右手又给杀生丸递过去一块甜瓜。杀生丸接过瓜，却避开她的目光，转向河面。

然而他还来不及琢磨刚才的一阵神思恍惚是怎么回事，忽然觉得手里的甜瓜气味不太对。几乎是同时，铃轻呼一声，一把握住了右手手腕。杀生丸抬眼看去，只见铃的右手掌心，竟然翻起一阵暗黑的腐气。

杀生丸并不知道有一个人类常用的词叫“关心则乱”。他脑子里“嗡”的一下，下意识地翻身起来就想去捉铃的手。只一瞬间，铃身下的泥土像煮开的水一般翻滚起来，眨眼就把铃裹了进去。杀生丸只来得及扯下了她的一截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