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阿次点点头。

之后跃春和阿初便开始做下一步的实验准备。阿次和白杨退出房间。走出医院大门之后，阿次想到什么转向白杨。“你刚才说，展俊什么？”

白杨愣了愣“什么？”

阿次沉默了一下。“没什么，你先回去吧。”

白杨应了一声，开车离开。

阿次独自站在刚蒙蒙亮起来的街道上，天色灰蒙蒙的，空气潮湿而腥冷，好像要下雨一般。阿次略有些冷的拢紧了衣襟。

以展俊未雨绸缪的个性，是不会在这种时间调走所有人。白杨无意的一句话突然点醒了他。那么，展俊不是给不出，而是不能给。阿次叹气，现在连展俊也被影响到了吗？

叶钦踏入房间，夙夜已经在里面了。门后一名黑衣武士等他进来之后，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夙夜转身，将手中的一封信交给他。“你的酬劳”

叶钦冷哼了一声，伸手接过，抽出看了之后用打火机点着仍在了桌子上的烟灰缸中。转身离去。

夙夜看着桌子上橘色火光慢慢熄灭，最终化成灰烬。她转过头，从窗户望出去，看到叶钦渐渐消失的背影。眼中厉色一闪。

阿次站在荣华书店的门口，过了一会，打开了锁，走了进去。这里已经荒凉很久，屋子里不通风，弥漫着书页发霉的味道。桌子上的灰尘已经落了不少。

阿次慢慢走在书架之间，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靠在书架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翻了翻。这个地方到处都是被遗忘的荒凉。他苍白的手指握紧了书，默默的苦笑出来。

书店的门再次被推开，门口的铜铃叮叮当当的响了，阿次惊了一下，风从大门涌了进来，桌子上摆着的书页被吹得猎猎作响，然后阿次眼前衣襟翻飞，高大清冷的男子站在面前。

阿次合上书。“你怎么来了？”

展俊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阿次垂下眼，“之前我们说的事情，你还能做到吗？”

展俊眉头微蹙，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你交代的所有事，做不到，我自然会拒绝。”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

阿次笑了。“那就好”他将书放回去。“你就这么过来，不怕被特务们看到吗？”

展俊瞥了他一眼。“现在无所谓了。”夙夜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遮遮掩掩不过一叶障目。

阿次又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翻看。过了一会，发现展俊居然还没走。“你来找我有事？”阿次开口问。

展俊微微动了动唇，却没说什么，只是眼神略有些尴尬。

“喂喂，你不会想让我去公司帮忙吧，虽然现在公司事务很忙，但是我相信你们肯定不需要我帮忙，你好歹体谅我这个伤残人士”阿次戏谑的说道。

展俊眉头皱的更近。“闭嘴！”他转身大踏步走了，浑身的寒气。阿次眼神中的玩笑之色慢慢沉寂了下去。

我怎么会不懂你，所以，不要解释，我不会怀疑。

如你所说，若做不到，你会拒绝。

叶钦将情报传讯回去，刚回到饭店房间，发现凌云启一脸怒容的看着他，叶钦皱眉十分不满“你在这干什么？”

“这是你向军统发的电报？”凌云启将一张纸摔到他面前。“你疯了！”他怒喝。

叶钦看了一眼。“你拦截我的电报？”

“若不是我拦截，今天你不会站在这，而是在军统局的刑讯室！”凌云启冷冷道。“叶钦，你太好胜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叶钦烦躁的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要让我挑明说？”凌云启气极。“这是在战时，你和日本人交易获取情报，无论真假，你都是重罪”

叶钦看着他“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凌云启好笑的看着他。“你跟我谈证据，老师会跟你谈证据吗？军统会跟你谈证据吗？”

叶钦不耐烦的坐在桌边。“你少管我的事。电报我不止发了一份，你拦也拦不住。再说你和仰慕次是什么关系，这么护着他，你难道也是......”

话没说完，脸上重重挨了一拳。“叶钦，对你我已经仁至义尽，随便你吧。”凌云启说完摔门出去。

叶钦冷冷哼了一声，谁要你帮。

军统收到叶钦的电报很快有了回复，但是具体怎么样处置杨慕次并没有任何指示，指示要叶钦配合将上海地下党一网打尽。

凌云启很快离开了上海，自荐上了前线，走之前并没有通知叶钦，甚至两个口信也没留，两人朋友之谊尽断。

试验病毒成品出来之后，夙夜用大批的战俘做了最后一次试验，看着实验室中面目扭曲惨叫的人，连松井将军都不禁战栗了一下，背脊上涌上来的冷意让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但是夙夜依旧面无表情。她冷淡的看军医官将尸体一部部解刨，的指挥记录员记录并统计初数据。

高野自从上次便一直被关押，关押他的地方是在实验室中的一个隔离间，厚重的铁门关上，听不到外面的一点声音。每日三餐有人送来，却没人敢和他说一句话，他徒劳的问了几天之后，便也不再开口。他心里明白试验进度已经在尾声，他在与不在，已经无关重要。

大门被打开的时候，高野心中居然是解脱的。他看着穿着军装的少女走进来，大门在她身后再次关闭。

“你和高孟轩说了什么”她问。“你知道我在门外不可能还明目张胆的就说那些话吧。还有什么我都没注意的？”

高野垂下头没说话。

夙夜和他对望了几秒，展颜一笑，十分无所谓轻声说道“其实无论你说了什么，都不重要。因为你传递不出任何消息，也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高野依旧没有说话。

“成品已经完成了”夙夜说道。“很完美，看着那些死去的人惨痛嚎叫，拼命求生。实在是很有意思，如果投用战场，想必，境况更加壮观。”

高野颤抖起来，齿间咯咯作响。

“你想到什么了？高野......”夙夜冰冷冷的笑着“医生”

高野......医生.......

高野猛地抱住头，痛呼出声。

高野......医生.......高野......医生.......高野......医生.......

他是医生，是的是医生。

医生是为了救人而存在的职业，是救人。

人和动物没有分别，所以不必畏惧杀人，不必愧疚杀人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人是人。

医生

杀人。

献血，尸体，容器里的内脏还有死不瞑目的眼睛。

“啊·······”高野嘶吼出生，眼睛赤红。“我杀人了，杀人了。是你，是你，魔鬼魔鬼”

他冲上去掐住夙夜的脖子。夙夜只是淡淡看着他，没有挣扎。但是她身后的护卫立马行动，一把扯开高野，一脚踹了出去。

高野的身体重重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摔在夙夜面前的地上，高野哇的吐了一大口血。他抬头愤恨的看着夙夜，伸手想要抓住夙夜的裤脚。

夙夜冷淡的看着他，抬脚将他的手碾在地上。军靴将高野的手碾的血肉模糊。高野痛呼一声，基金昏厥。

“我是魔鬼？你是什么？你在背叛你的国家陷害你的同胞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自己是个医生？”她不屑的笑道。“我尊重每一个守卫国家的战士，但我厌恶叛徒。你还觉得自己是个医生”夙夜冷笑“你只是个懦夫，懂得如何杀人自保的懦夫！”

高孟轩血肉模糊的手微微发着抖，脸色青白。“让我死，让我死.......”

“死？”夙夜俯视着他。“你也配”她转身对着身后的护卫。“去叫医生来。”

护卫领命离开。

夙夜看着大门合拢，回身蹲在高野面前面前，抬起他的脸，对上已经涣散了的瞳孔。“听清楚我所说的。一字不漏的记住”她在高野耳畔轻语了一句话。随后厌恶的甩开手，将手套脱下扔在地上。

风平浪静之下的上海其实暗波涌动，稍微明白时局的商人已经逐渐的迁离，看不清的依旧醉生梦死，在虚幻的影子里不知清醒。

阿次站在舞厅的二楼，看着舞池中残妆半退的歌女唱着时下流行的歌，座位上衣冠楚楚的人们带着迷醉的表情，他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杨少爷”身后有女子温柔的声音。

阿次回头，看见犹如小百合般的秀丽少女正莹莹的站在身后。这女孩看穿着应该是歌女，却没有舞厅里歌女的市侩和脂粉气，反而有一种书香门第养出来的秀雅。

“杨少爷，没想到能再见到您”

阿次疑惑的看着她。“你是谁？”

少女苦涩的笑了笑。“向来杨少爷也忘了，那夜是您救下我的”

阿次恍然想起。“哦，原来是你。”

“杨少爷想起来了？”少女微笑。“安然还没有跟杨少爷道谢。”

阿次笑笑，“不用的，你过得还好吗？”

“有杨少爷打点的关系，舞厅的经理对安然很好。”安然轻声说道。

“家里还有别人吗？”阿次漫不经心的问。“这个地方毕竟不适合正经女孩”

安然怔了怔。“家里还有两个弟弟，都在念书，□□，安国书念得很好，以后总能有些作为”

阿次看着她。“现在，居然连女孩子也这么辛苦”

安然轻轻挽了挽头发，和阿次并肩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比安然辛苦的人还有很多，安然如今能安然，也是有幸为杨少爷所救。”若是那夜被糟蹋了，她也必须苟延残喘的活着，因为她有必须去守卫的人。总算，老天还没有那么残酷。

阿次笑了笑，安然身上有种淡然的韵味，仿佛檀香一样，须须缕缕的，让人的心境都开始放松下来。两人便开始聊天，从书法，绘画说到这里的客人规矩，说到现在的时局，说到日本有个军官总过来捧场，店里都不敢招惹......

“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找个好人，找个好的地方，好好生活”阿次眼睛移到二楼醉生梦死的人群。“这里，不适合你”

安然只是淡淡笑了笑，微微仰头看着阿次，笑容温柔柔和，但是安然总想，呆在这里也许可以做到什么。只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的感恩，柔和如水。“谢谢杨少爷，安然会的，若杨少爷有空，可来安然家做客，安然虽身无旁物，尚有一盏清茶。”

阿次点了点头。“有空肯定要常常安然小姐的茶艺”

“二少爷”阿四从转角处过来，看到安然微微愣了一下。“这是？”

安然对着阿四和阿次垂首恭恭敬敬的告辞离开。

“怎么样？”阿次问。

“杨少爷，那些人都不见了”阿四回答。“连他们的家眷，亲属，一个都不见了。我今天找到赖八，他说半个月前，那些人的家属一夜之间就没有踪影了。起初还没发现，过了几天才知道，他们院子空了。”

阿次沉默了，良久轻轻叹息“都是身不由己......”普通的百姓，良善的女孩子，打手，富商，军阀，都逃不过，躲不开，都身不由己的陷在泥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