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她将在舞厅所见闻的原原本本告诉了阿次。阿次脸色微变。

阿次刚要开口，却突然耳朵一动，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嘘”他摆手让安然不要说话，指了指楼上。安然轻声上楼，阿次随后跟了过来。拉她进了书房。“从这里出去”他搬开书架，打开暗门。“从这里出去，找个地方藏起来。”

“杨少爷”

“快点”阿次催促。安然不再言语，立刻进去。

“保护好自己”阿次嘱咐，随后将暗门落下，锁好，将书架归位。打开电台，联络尚耀云。

已暴露，转移。

楼下已经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和窸窸窣窣搜查的声音。阿次环顾了一下书房，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但是留下了太多关于阿初的信息。

他环顾四周，看桌子上有一瓶红酒，拿过来打开，全都洒在书房里。

楼下的人已经开始上楼。他闪身到窗口，看了下院子里守备情况，来人已经靠近书房，阿次点着火扔向书架，大火轰然而起。越演越烈。

阿次从窗台跳下。

书房外的人打开门的瞬间，火舌从门内喷出，为首几人的衣服瞬间被点燃，惨叫着滚落在地上。

杨家地上的羊毛地毯成了助燃的利器，火势迅速扩散开，浓烟滚滚。

来的几人狼狈逃窜，七手八脚的扑灭身上的火苗。

阿次跳下之后就地翻滚躲起掩蔽，有反应过来的人立刻开枪射击，阿次虽然反应迅速，但是仍被子弹划伤了左臂，索性伤口不深。

来人似乎知道阿次枪法快准，所以锁定目标进行火力压制，步步紧逼。训练有素的特务已经将通往外界的门口封锁。阿次反击有限，被俘不过早晚而已。

打完最后一发子弹，阿次只能靠自己的敏捷度躲闪攻击，但是夺枪便是暴露在枪口之下，他体力已经不如当年，虽然击杀两人，但是，已经无力躲避。

此时，突然从门外传来枪声，阿次面前的人不及反应，胸□□出血花，扑倒在地。

阿次看到阿四冲他跑过来。“二少爷你没事吧”

阿次疲惫的靠墙坐在地上，笑笑。“再晚来一分钟，就有事了。”

阿四憨厚的也笑了笑，将他拉起。“路上碰到了安然小姐，她说有人伏击二少爷，我立马找三爷要了人赶来，幸好没晚”

“多谢”

“二少爷说哪里话”阿四回道。

安然没见过这么多血这么多的死人，有些无措的站在门边。阿次走到她身边。“别看了，走吧”

他带她走到外面，回身看着面前被献血沾染的庭院。

到最后，这里也不能被留下。杨慕次死在这里才是军统要的结局。屋内已经燃起熊熊火光。

他让阿四提了汽油撒在四周和屋子里。

最后将庭院其他房屋也点燃。

火猛然的烧了起来，阿次看着这一切化为灰烬，仿佛烧的不是一栋房子，而是他的记忆，他作为杨慕次的人生。

安然站在他旁边，看着火光下阿次坚毅沉痛的面容，感觉，这个男人仿佛也随着大火烟消云散了一般。

凤凰涅盘，浴火才能重生。

阿次此时转过头，看着安然眼中的泪水滑落，微微愣了愣。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

“总有一天，我们会有家，有国，有尊严，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他让阿四将她送回家，收拾好之后送她到展俊那。

如果让军统抓到，便是死路一条。

天色慢慢变暗，本来便阴郁的天空变的更加灰蒙蒙的。

阿初已经醒了，坐在船舱中，起初还想出去，但是门口有人看守。看守的人已经去通知展俊。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展俊走了进来。“你醒了。”

阿初“你不会让我出去的是吗？”

展俊顿了顿“他让我们先走。任务完成了，他很快就会过来。”

阿初没开口。

“别担心”展俊最终出声，“他不会有事的。”

阿初看着展俊，仿佛洞悉一切一般。展俊叹了口气，转身去安排别的事情。只是吩咐随身的手下，注意阿初的动向。

到午夜的时候，下起了雨。

一个人缓缓的走近，靠在门口。

阿初在这扇门里，里面放着他喜欢的音乐，他却没有心思欣赏。烦乱，不安，但是他什么也不能做。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门打开，展俊走了机那里。

阿初抬头，看他衣服上带着潮湿的水汽、展俊坐在阿初旁边的椅子上。“没想到会下雨.......”

阿初看了看外面有些漫不经心。“下雨了”

“老板已经接到命令离开上海执行任务了。”

阿初看着他有些颓然的开口“他还要卖多少次命才够”

展俊淡淡的看了一眼门口。“老板说这次是最后一次了。他，以后，都不会让你担心了。”

阿初皱眉。“我只是个普通人，我甚至连帮他的能力都没有，这个时候留下，也是给他增加负担，只是，我只是想让他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阿初叹气。“至少让我可以知道，他知道自己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展俊起身，“好好休息”

“让门口守卫去休息吧，我不会出去找他的。我已经帮不了阿次什么了，至少，不会再给他负担。”在展俊推门出去的时候，阿初淡淡说道，有些自嘲和无奈。

“你已经帮他很多了。”展俊起身。“好好休息吧”

展俊走出门口，看到阿次靠在墙上，垂着头。见他出来和他一同走到了船头。

“以后，你最好躲大哥远点，他现在还反应不过来要报复，等他想起来，你就惨了。”阿次开玩笑的说道却异常疲惫。

展俊依旧冷冰冰的，看着他下船，“你不打算回来了？”

阿次回头看了他一眼。“大哥就拜托你了。”

展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不打算回来了？”

“不”阿次顿了顿，回头，笑了“不，我会回来的。”

展俊松开手。“人我借给你，随你调动，记住你说的话。”

阿次点头。

“你要见见他吗？”展俊问

阿次摇头。“保重”

船缓缓开动……

阿次一动不动站在岸边，看着渐渐远走的邮轮。

缓缓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保重

阿初从船舱出来到站在船头吹风，看到岸上有个朦胧的影子，冲他摆摆手。

“阿次！”阿初怔了怔，一晃神，再定睛看，发现岸边并没有人，夜色中朦胧的灯光影影绰绰，清冷孤寂。

游轮嘶鸣着摆动，离着岸边越来越远。

身后有汽车声响，阿次回头看到七叶。“阿次，高野找到了”在舞厅喝醉酒的日本军官看守过高野。展俊从安然那里得到消息之后通知了七叶，七叶找到了这个人，从他嘴中得到了高野的具体关押位置。

可能因为最近对战形式严峻，上海十分混乱的原因，日本军部对于一个无关紧要的研究教授的看押并不严，很容易就救了出来。

阿次看着他、“他怎么样？”

“并不太好”高野已经被打的遍体鳞伤，手指严重骨折，又没有经过及时医治，骨头没有被矫正变的有些畸形，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操作实验器材了。而且他精神被刺激，情绪很不稳定，对任何人都保持着戒备的攻击性。

“但是他有话对你说，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带我过去”

阿次和七叶上车，赶过去。

高野的情况确实不好，他瑟缩在床脚，戒备的环视四周。因为周围没有利器，他无所依凭，拼命将自己往墙角缩。

阿次打开门走进去，高野受惊，挥舞双手，大声嘶吼。“滚开，滚，别过来”

阿次看了看七叶，七叶示意他过去。

阿次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高野，是我。”

高野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紧闭着眼睛。嘴里嘶吼着一些含义不明的词。

“高野，是我”阿次双手握住他的头，“睁开眼，看着我，我是杨慕次”

杨慕次！

高野睁开眼睛。“杨慕次杨慕次”

“是我，你有什么话对我说。”

高野身体停止抖动，眼神的疯狂之色淡去。他无力畸形的手指抓住阿次的手，语句也清晰了很多“杨慕次”

“是，是我，我是杨慕次”

高野的眼睛变的清亮起来。“试验数据在军部司令室保险柜，密码是479583，夙夜将成品弹送往西北军区，但是那只是个幌子，将试验数据送回日本才是真正目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高野虚弱的笑笑，“小砂小姐告诉我的。”

阿次的唇抖了抖。“小砂？”

高野身体慢慢软倒，油尽灯枯般瞬间苍老衰弱。“她说，善与恶，她分不清，希望你可以......分清”

七叶走过来，让手下的佣人将高野抬到床上，他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脸色潮红，已经是垂死之态了。

“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七叶淡淡的说。“某些时候，运用得当，控制心态也可以致死。”

阿次退出房间。七叶也跟着退了出来。

“他的话还可信吗？”

七叶点点头。“他见到你的时候，暗示已经全解，所以他才变得这么清醒，也衰弱的这么严重。”

阿次点点头。“真的没办法救他吗？”

七叶怔了怔，“我尽量。”

阿次转身出门。“上海不安全，尽快离开这里”

七叶沉默了半晌，最终叹息般的开口。“知道了。”

阿次和小江跃春尚耀云在指定地点汇合，展俊的人已经打了哪里，是几个身手矫捷的年轻人，为首的清秀少年，看到他来，便迎了上来。“杨先生，我们是俊少爷的人。”

阿次看着他。“你是”展俊身边十分熟悉的面孔，贴身护卫之一。

“我是俊少爷的第二护卫苏令，俊少爷派我们过来的。我们会尽力护卫杨先生的安全。”

阿次十分感激的，但是也有些犹豫，对于展俊来说，那个庞大家族是冷漠无情的，而贴身护卫则是从小跟随，一同长大，这个看似清秀俊美的少年却是如同展俊弟弟一般。“这次行动太危险了，你还是回到展俊身边去吧。”最终他还是拒绝。

“杨先生是怕苏令能力不足？”苏令不高兴了。“我们受俊少爷命令，定会拼死护卫杨先生的安全。”

阿次轻轻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肩膀。“我不想让展俊的人因为我而死，我赔不起。”

“杨先生，我们受俊少爷命令。”苏令坚持。

阿次也不在推脱。“那就保护好自己，无论到什么情况，能活下去，就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杨先生放心”苏令回答。

阿次简单说了高野带来的讯息，尚耀云闻言一挑眉，“你居然还相信那个女人！”

阿次从地图上抬头，“我为什么不相信她。”

尚耀云被噎住，好半晌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她她可是.......”

阿次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地点。“小砂是不会骗人的，她从来也没骗过我。”

他们会走的路不过这三条，小江和夏跃春核对了一下路线，分派人手，拟定伏击计划。

“尚耀云和夏跃春阿次分带三队人，小江在基地做联络员。任务成功之后，立刻撤离上海，前往延安。”

“阿次，虽然他们分了大部分的兵力运送战药和支援部队，但是日本军部依旧有数百的守卫，你自己带队去太危险了。”小江担忧的看着他。

阿次握住她的手，“不是我自己，还有他们”他指指苏令他们。“他们身□□法比我好的多，相信我们。”

午夜的时候，三队人准备出发，阿次回身看了看小江，握住她的手。“小江，可以把戒指先交给我吗？”

小江不解？

“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等我们再见，我再亲自给你戴上，再也不摘下来。”他抚着小江姣好的面容，亲了她的额头。

推开的时候，小江的戒指已经被他摘下，放在了胸口的口袋中。“我走了。”他微笑，转身离去。

小江蜷起手指，阿次坚毅的背影在视线中模糊，最终凝聚在眼角，滑落脸庞摔碎在地上。“阿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