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距离主角还剩一章

木晹轻巧地翻上外墙，沿着树干一路悠悠回到隔壁怠宫。

正在花园除草的老管家直起腰，“又去找许大人了？”

“唔。”少年轻跃落地。

“这节骨眼上，你还是少往外边跑了。前两日许大人还被请去主城喝茶，眨眼间一个接一个的指令下达。”老管家语气无奈，“上面火气不小，咱安安分分，别被逮着杀鸡儆猴……”

一道银色的弧线划过半空，止住老管家的话，“哎？”

木晹立在它面前，双手合十，笑意盈盈，“我最能干的管家，可别对我说教了，帮忙缝制一枚胸针吧，我要低调又好看的。”

它拎拎自己胸前白衬衫一角，“小小的，不显眼，就别在这儿。”

老管家满脸雾水，捏起接住的那块反光物件，“用这个做？”

“对，没错。”木晹说：“这是镜眼，用处大着呢，做的时候小心些。”

迟疑几秒，老管家还是将东西收好，意有所指地说：“你可别去干危险的事……”

“哪能呢。”木晹摆摆手，往前走。

没几步，它像是想起什么，停下来，“对了，帮我给S区递封信吧。最近送宫里的伙食总不合我胃口，我想换换新口味，上回瞧着它们家的一星厨师挺敬业，我想指定那位。”

“等等，”老管家拉住它，“谁？”

“唔……”木晹回忆了下，“好像叫……耳拟吧。信的内容就靠你编了，反正我得见到它。”

老管家吹胡子瞪眼，“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S区的人？”

“你不是说让我交朋友嘛！之前宴会上交到的。”

木晹打了个哈欠，“就这样吧，我先去休息了。”

“哎——”

眼见那抹背影越走越远，老管家顿在原地，莫名有些惆怅。

心情算不得美好，连锄草的劲头都泄了大半，“还是写信去……”老管家自言自语：“这活好久没干，也不知道文笔生疏了没……”

两个时辰后，一封简约透薄的信笺历经重重关卡，递送至S区廖大人的手里。

“一星厨师？”

高大稳重的人脸猴抬起头，略微思索了番，才想起那唯一一位一星厨师的名字，“耳拟？”

递信的人脸猴模样呆呆地看着它，“大人，怠宫要耳拟做什么？”

廖大人将信一收，“没说要耳拟。只是近日怠宫之主食欲不振，想尝试些新鲜东西。听说我们这的一星厨师专门给平民做伙食，突然有兴致罢了。”

“可一星厨师，不就只有耳拟吗？”下属问。

“是啊。”

廖大人叹了口气，“算了，我亲自去找耳拟一趟。S区的宗旨是给贵族们最好的服务享受，怠宫之主是顾客，顾客的要求我们自当要满足。”

下属的眼神中多了丝敬佩，“大人说的是。”

伸手随意点了点，廖大人眉眼压低，“你，跟我一块过来。”

人脸猴屁颠屁颠地跟上，替自家大人引路推门。

直至银白色的金属窗口映入眼帘，还有不成调的哼唱从窗缝里钻出来——这间屋子的主人看来心情不错。

下属捂着耳朵砰砰敲窗。

半秒后，里头传来乒乒乓乓锅碗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包合的窗口唰地拉开，一张潦草的脸蛋和一手一颗的大白菜挤满整个窗口，“谁呢？今日双数日，我不做工的呀，咦，也没盘子——”

“咳咳！”重咳声打断它。

不明所以的人脸猴循声望去，就望进了一双居高临下的眼睛里。

“大、大、大人啊……”耳拟咕噜咽了口唾沫，迅雷不及掩耳地放下两只手——连带着两颗大白菜。

窗口终于不那么狭窄了，廖大人扫了眼它身后，“你在干什么？”

“研、研究菜谱！”半真半假的谎话一开，后面的就顺溜许多，“咱们S区就是要为客人带去最好的服务与菜色嘛！就算我才是一星厨师，但是这些宗旨我都记得牢牢的！不做工的日子就会自己研究菜谱，大人放心，菜都是之前剩下的，我绝对没有让前头开小灶！”

耳拟嘴上不停，偷偷觑着外边两位的神色，生怕它们是听到了风声过来兴师问罪。

然而一位不重要的下属嫌它呱噪，不耐烦地掏耳朵；最重要的顶头上司面容不似平日严肃，轻声呢喃：“有这劲头，倒也不怕让你去怠宫后失了礼，辱没S区的名声……”

嗯？

一张信笺被送至眼皮子底下，对面的廖大人言简意赅：“收拾收拾自己，赶紧去怠宫报道。”

嗯？嗯？

“出了S区，代表的是S区的颜面，好歹让自己齐整精神些。”廖大人皱眉打量它的脸，“记住，怠宫之主的要求需得满足，喜好要记清。别惹其它事。”

“这封信能送到这，说明信的内容已经被审核并经上面同意了，所以待会儿你去领块外出的通行牌，免得与外面的卫兵冲撞。”

廖大人罗列几条注意事项，末了，说：“都明白了吗？一星厨师。”

耳拟捧着薄薄的纸张，心脏扑通扑通跳，大概还上脸了吧。

在窗外两道视线转变为疑虑之前，它中气十足地答复：“大人，明白！”

哦，这下可真是撞大运了！它兴奋地想。

“嗯。”

窗口重新闭合，耳拟美美地收好信纸。

有了通行证，它不就能名正言顺地去食材废弃间？不就能多抗两麻袋大白菜？不就能多试验几次新菜色了？哦吼吼，真是快乐！

至于写信来的怠宫之主……那是谁啊？

不知道，不清楚，完全不重要！

细碎的歌声再次从窗缝里透出来，任是谁都能感受到这份好心情。并未离去的廖大人理了理袖口，负手侧头，“待会儿出门后，你跟上它，事无巨细，都要来向我汇报。”

下属愣了愣，很快应下，“好的，大人。”

与此同时，山腹的中心。

土褐色的洞道壁不高不低，被幽黄的煤油灯来回左右地照，也依旧是土褐色的模样。一道声音迟疑又肯定地说：“应该……就是这了。”

洞壁底部，同水泥路相衔的地方，有一小块干涸的黏液痕迹，看着像是被门一样的东西拖移过，在地上留下半弧形的辙印。

一只爪子正从那黏液上挪开，放到鼻下嗅嗅，咕哝着说：“是血犬的味道。”

“咱们循着一路的痕迹，来来回回查看三遍了，这里是最后的痕迹点，再没有别的了。”提溜着煤油灯的武子蹲下来，将光照高照远，“除非有哪里遗漏了，不然那东西就该在这左近。话说……”

它挠挠头，“这是哪家宫殿来着？山腹里待的时间长了，都眼盲了。”

旁边的好伙伴崔为回答它：“天机宫。”

“……竟然跑到天机宫了？！”武子惊讶：“好家伙，不往偏的跑，就钻正中心去了！”

它心里数着日子，“天机宫可不是小宫殿，这么长日子都没有那东西的风声。如果它真在天机宫，该说那东西运气不好，还是咱们运气好呢？”

毕竟天机宫的机关远近闻名，宫里头大半都是要命的机关；最近也没听说天机宫有发生什么事，估计那东西早就丧命在机关之下，死在某个犄角旮旯，不能‘兴风作浪’。

“你真觉得咱们运气好？”崔为幽幽地转过头，“天机宫又不是可以偷着进去的地方，别到时候没给那东西收尸，咱们也成机关下的亡魂。”

武子刚想说直接上门拜访浦诸，让人家帮忙。骤然想起这座宫殿的等级虽然在荒芜宫之下，但也不是好指使、唬弄的，“嘶……咱们家大人同浦诸大人有交情不？”

“……别想了，往上数百年，都没交情。”崔为嘀咕：“就没见天机宫跟谁有很深交情的。”

“……靠！”武子烦躁地说：“那我们找出那东西在天机宫有什么用？怎么给它收尸？！”

“嘘——你轻点声。”崔为心惊肉跳地往两边洞道里看，“你是想把卫兵全招来吗？”

武子不耐烦，“怕什么，你都暂借编外人员的臂章了，我们现在可以在山腹里正大光明地走！”

前几日上面的指令下达到各家宫殿，它们正追寻踪迹到一半，就碰上密集的卫兵们——宫殿之间各扫门前雪，不同宫的卫兵自然互看互不顺眼，更遑论特殊时期，每个卫兵的眼睛都恨不得跟探照灯似的，抓住对方的把柄好邀功——自然被各种阻挠，最后被迫打道回府。

好在崔为同这次被抽到的编外人员有些交情，从它那借了通行证，代替它巡逻灰色地带。它们才得以借此继续搜寻。

只不过搜寻速度直线下降，不然也不会才到这。

“……”崔为说道：“容我提醒你，这会儿咱们要巡视的灰色区域在老远的地方，跟天机宫八竿子打不着。若被卫兵发现，咱们百口莫辩。”

“直接说去巡逻的路上经过这不就得了！”

崔为眼皮子直跳，“这借口上次就用过了，天机宫的卫兵不、傻！”

它估算着时间，提过煤油灯推着旁边的猎犬走，压低声音说：“别硬气了，赶紧走，方案什么的边走边想。你头铁，我可不！”

武子没话讲，噎在喉间不上不下，最后化为轻哼。

崔为摸了把汗。

两只命运共同体的猎犬一左一右朝自己本该巡逻的位置行进。

应崔为的话，武子还真就边走边想。从硬闯天机宫到偷摸摸进去，连拜访天机宫主的话都想了好几套，却没个十全十美不惊动任何人就能将事情给解决的法子。

它烦躁地扭过头，就见隔壁猎犬纠缠在一块儿的眉毛。

“你那什么表情？便秘了？”

“……”崔为没同它计较，“我只是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

崔为凑过来，“我也是刚想到的。你说那东西到底是怎么进去天机宫的？”

“就，溜进去啊。”武子怪异地看着它，“不是吧，你脑子真坏了？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崔为强调：“那是天机宫啊！”

武子：“是天机宫啊！”

“……”崔为：“天机宫和别的宫殿不一样，它们山腹里的宫殿，不是一般进不去的吗？只能说333！”

武子理所当然：“对啊！”

唉……崔为长叹一声，直接挑明：“那你说那东西是怎么进去的？它、它又不能说话！不说333，怎么进天机宫？！”

仿若一道惊雷，将犬定格当场。

武子后知后觉，“你、你说的有些道理。”

洞道幽深，后背竟然有股莫名的冷意，两只猎犬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可、可能是不小心……”轻细的声音在洞道里凝成一条线，“那东西本来也会嗬嗬响，同333没、没大差别，再随便弄出点响动，就正好说对开门密码，进去了呢……”

想不通的事也只能摇摇头，崔为喃喃：“也可能是那东西没在天机宫，还有别的痕迹我们没发现……”

“……”

这不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沉默在两只犬之间蔓延。心情有些糟糕。

昏黄的灯光逐渐与另一处光晕相接，悉悉索索的声音也渐次钻进耳朵里。

“这是什么啊，黏糊糊的！”

“你等等，我瞅一眼，啊，腥味还挺大——”

“啧，好糟心，早知道出门看黄历了，摔了一跤不说，脚上还沾上莫名其妙的东西……这东西怎么弄不掉，越拉越多……”

“哎、哎，你别乱动，我们这不是在帮你搞嘛！”

“快点呐，我支棱着腿坚持不了多久……”

崔为提高煤油灯，将洞道里的三只猎犬照得纤毫毕现——一只四脚朝天，左摇右晃；另外两只一个拖着它的后腿，一个拿布巾满头大汗地擦着什么东西。

反正表情很纠结，姿势很古怪。要不是它们的臂章显示这是这回一同巡视的复宫编外人员，武子和崔为怕是要当可疑人员立刻上报了。

“你们在干什么？”

躺在地上的猎犬指指身侧的一滩黏液，气喘吁吁地回：“就、就处理这个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自家泔水泼这了，倒霉死我，一脚踩上去，弄都弄不干净！”

“就一小滩，估计不是故意的，运到食材废弃间的途中不小心洒出来的吧……”抬着腿的猎犬说道。

擦拭的猎犬停下手中活，“好了，就这样吧，回头洗洗。巡逻要紧，别让荒芜宫的大人们看笑话……大人，你们想先巡逻哪个方位？大人？”

崔为和武子费了老大劲才把视线从那滩格外眼熟且刚刚仔细观察过的黏液上挪开，干巴巴地说：“都行、都行。”

“那就先左边的吧，远离这滩东西，过一会儿它应该就干了。大人要小心，别踩着了，处理起来是真麻烦……”

“……”

“……好。”

两只猎犬对视一眼，心情似乎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