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冬日小说网>我已出舱感觉良好>七、水螈
阅读设置

设置X

七、水螈

此时,距离月亮掷矛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这三天,王红雷一直和他呆在一起。当然,两人结伴并不是因为他们需要相互扶持以缓解行凶之后的罪恶感,月亮对那一矛没有表现出丝毫愧疚,而王红雷尚未完全从他的疯癫中解脱。二人结伴的唯一理由就是,王红雷不会骑自行车,他要求月亮教他;当然,学自行车是一件相当容易的事,不需要花整整三天,只不过,在学会骑自行车后,王红雷推断,月亮既然会骑自行车,那么他必然会开汽车,毕竟如今的马路上一共有三种生物:步行的人,骑车的人,开车的人;先不论月亮能不能算作一个人,只因他既是“步行的人”,又是“骑车的人”,“我料到你必然会开车,因为你既然可以同时囊括‘步行的人’和‘骑车的人’两种属性,就一定可以囊括第三种!”王红雷如此说道。

对此,月亮居然相当强硬地驳斥了他:“首先,你所作出的推断的因果之间没有任何必然联系;其次……”

“所以你会不会开车?”王红雷打断了他。

月亮的蛇头上显露出纠结的面容,这使他那双冷血动物的眼睛看上去充满了人类的无奈感情。

“会,该死。”

所以,这三天的大部分时光,他们是在兔爷提供的一辆汽车上度过的。

在第三天的下午,月亮坐在副驾驶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透过车窗望向秋天的、北京郊外的沥青公路的尽头,似乎相当惬意,又好像相当无聊。

“好了,基本的操作都教给你了,现在,我说一个地址,你试着开过去。”说着,他拽开手套箱,面带嫌恶地挥了挥手,驱赶那些弥散开来的烟灰,原来箱里有不少烟灰、烟蒂。他扯出一张不知是不是北京地图的地图,抖落地图上沾的烟灰,递给一本正经盯着前路,无暇空出手接物的王红雷。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月亮“啪”地关上了那属于烟灰的箱子,展开那折叠好的地图,用手指在上面戳了一个洞。

“哪,开到这儿,你就算出师了,哥。”

王红雷这才踩下离合,腾出一只手接过地图。

他开到了二环内一处停工的工地;尽管最近没有下过雨,工地上却非常泥泞,各种被风刮来的杂物镶嵌在泥泞之中,显得异常脏乱;王红雷就把车停在了这片污秽之中,张望了一番,除了那些被工人遗留在工地角落的一袋袋砂子外,这片泥地上似乎没有什么像样的物件可供打量了。

“该干活儿了。”月亮交代了一句,率先下了车,王红雷正了正红领巾,紧随其后。

月亮竟然从后备箱里抽出了他那把长矛。

“嚯,你是怎么把它放进去的?”王红雷惊讶地问。

月亮没有答话。

“人,我干掉了。”月亮将握着矛的拳头攥紧,把矛头插进了泥地里。

他骑着一辆代替马的自行车,用长矛贯穿了一个未曾相识的人的心脏,这些细节,他都没有描述到位,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干掉了”——概括性极强的三个字。

王红雷不知他在等谁答话,但水下的两人都感觉到一阵颤抖,似乎周身的空气拟人化了,发出了危险的信号。

如果必须有一个答复,不知这算不算——工地角落,半袋打开了的砂子,毫无征兆地倒下,砂子流落出来,发出沙拉拉的声响。

月亮没有当即作出反应,他只是盯着那堆砂子,一双蛇眼抽动了一下。

仿佛时间停滞了若干秒,水方才从那个倒下的塑料编织袋中涌出,呈现一个迅速扩散的圆形,漫向四周,涌向泥泞之上的两人。

当月亮真正喊出“快上车”三个字,并伸出右手开始试图从泥泞中拔出长矛时,王红雷已经先于他的警告,主动奔向了车门。

仍站在泥地之上,月亮右半边的袖子被膨起的鳞片撑开,他抓住了长矛的柄,却无法将矛头从泥中拔出。于是他又伸出了左手,依然无可奈何。

王红雷则自作主张发动了车,“先开车还是先倒车!?”他来不及降下车窗就冲着月亮大喊,可惜,正和长矛较劲的月亮没有回应。他上身的灰衬衫无法容纳他膨胀的身躯,先是领口的纽扣不堪重负地弹开,由上至下,扣子一一获得解脱,最后,连他的袖子都不能幸免,沿着线缝绽开来。现在,月亮的脑袋与其说像蛇头,不如说像龙头,这种视觉上的威压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膨胀竖起的鬃毛般的长鳞片。

王红雷驱车驶离了泥泞。

“ell,和你较量真吃力,居然跑出去一个。难得碰上你这种律师啊,尼采。”

月亮——已经谈不上将长矛拔出——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尽可能用力拖住矛柄,不要让蔓延而来的泥水吞下整支长矛。

“如果你松手,把武器交给我保管,我们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你现在客客气气地松手,再自报家门,我或许会考虑把你说的话听进耳朵里。”月亮的眼睛似乎仍盯着那堆砂子,然而实际上,他自始至终注视的,是那堆已然和泥水混作一团的砂子旁的、正涌出暗色水流的编织袋口。

一具身躯伴随着愈发汹涌的水流从袋口浮现,是一名将双臂戳在泥地之中的男子,他的脸和常人无异,黑色短发,不戴眼镜;若论相貌,他似乎可以算是英俊,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从一个塑料编织袋中钻出的同时,仍保持着双手插入地面的姿势,换言之:蠕动前行,不是很雅观。

男子钻出袋子后,水流方才停止。可以看出,他并非仅把双臂插入了地下,事实上,他的下半身也伏于泥地之下,他上身所穿的衬衫以及他的短发全都沾满了泥巴,水顺着他的脸颊和脖颈不断流下,毕竟他刚从一滩泥水里爬出。不过,即使行为如此怪异,这个家伙的脸还是相当正常的,起码比月亮的脸正常;可月亮对他的称呼却不寻常。

“水螈。”月亮的语气,一半充斥着“我早料到如此”,另一半则包含着“我早该料到如此”。

“哪怕鲁钝似你,只要肯动脑子想想就该明白,按我说的做,否则就会吃亏。”水螈甩了甩头,他头发上的泥水四下飞溅,“你一个律师,怎么打得过当兵的?”

“要我说,这个词似乎更适合你:弃卒。”

水螈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咧嘴一笑,”耍嘴皮子吧,这也是你唯一能干的事了。“说着,他居然从泥地中抽出一只胳膊,拎起一个淌水的物件,对月亮晃了晃,”看吧,你以为我在用双手和你拉扯?我只是腾不出手罢了。“

被水螈握在手里的是一支笛子模样的东西,虽然沾了不少泥水,仍能分辨出它约一尺长,被漆成了大红色。

“把斧子交给我,我就让你活着离开。”月亮仍抓着长矛柄不放。

水螈大笑出声,“你唬谁呢,律师?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吗?”他把右手连同那个怎么看都像笛子的“斧子”收回了地下,“我偏不给你,你又能把我怎样?”

“好吧,”月亮讥讽道,“哪怕鲁钝似你,只要肯动脑子想想就该明白,按我说的做,否则就会吃亏。”

他收回左手,用右手抽出长矛,但代价是他的双脚直至膝盖都完全陷入了泥地中,寸步难行。

“自讨苦吃。”水螈俯身说道。

这时,泥水早已填满了整片工地,那些暗色的水流到工地边缘,便自主停止了流淌,徐徐积蓄上升,仿佛有人在工地边缘竖起了隐形的围墙,将这工地化作了满是泥水的游泳池。而当水螈说出这四个字,一池的水即刻涌向了被封住脚步的月亮。

月亮弯臂举起了矛,毫不慌张地抖了抖自己的鳞片,迅速伏下上身,顺势投掷,那矛径直飞向了水螈的面门,本该贯穿他正窃笑着的脸。可那矛的飞行速度却在半途中骤降,当它抵达目标之前,就一声不响地跌落在了泥泞之中。

长矛跌落的原因无从得知,但很大概率是因为它击穿了一波又一波前仆后继着前来阻挡它的泥水。

“一招对一式。”水螈露出犀利的笑容,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得意之情。

“你说话很没有效率。”月亮朝着长矛伸手,那矛的矛柄被气流拉扯着,抖动着,嗡嗡作响,却无法带动那深陷泥潭的矛尖。

水涌向矛,很快便将其蚕食。

“一招对一式,”水螈不厌其烦地重复道,“该我出招了。”

泥水顺着月亮的腿一路向上,爬上他的满是鳞片的脸,瞬息之间,积蓄的泥水形成了一个水球,将月亮裹在其中。不出十秒,整片工地的泥水都聚集到了月亮周围。

正常人类屏气的极限是五分钟。

“一,二,三……”水螈居然悠哉游哉地读起了秒。

可惜,当他数完三时,一辆载有一人的汽车自四十五米高空落在了他头顶。水螈本能地遣散了裹住月亮的水,急于救主的暗色水流聚成一束冲向汽车底盘。可惜,任何一个受过初中教育的人都能计算出,这辆汽车当时的速度大约三十米每秒。

当汽车轰然落地,那些水只能起到很有限的缓冲作用,汽车因此没有散架,但即便冲击并不致命,车窗玻璃仍即刻碎裂,同样分崩离析的还有那些悬浮的水流,它们洒落在工地上,然后毫无章法的流向四周。

王红雷并未惊慌失措,毕竟他的神智本就不怎么清醒。他按照月亮事先教给他的方法:开车,倒车,再开车,再倒车……唯一令他惊叹的是,虽然不知是哪个品牌,但这车的质量着实不错。

月亮抖落他浑身的泥浆,走向倒车中的汽车,顺便从一滩泥水中抄起自己的长矛。

“好啦,哥,他就快毙命了。”

王红雷拉手刹后下了车,他帮着月亮,一人拽一只脚,从泥泞之中拽出了完全被泥裹住的水螈。

月亮挥臂举起长矛,矛尖冲下,寒光闪烁,他的蛇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可言。

“慢着!”水螈嘶哑着嗓子,出声说道;他此时混在泥浆之中,来不及睁开眼睛,却依旧能感受到正在发生什么,“我把斧子给你!给你!我是个卒子,你可是个律师,你要说话算数,你要说话算数……”他伸出一只手,手里是一大团泥巴。

“哥,把斧子拿上。”月亮没有多说一句,收了长矛,走向那凄惨不堪的汽车。

王红雷一把夺过那团泥巴,搓开泥团,里面是那个大红色的笛子般的东西。

“狗日的,月亮不说我还不信,人家一个教练招你惹你了?”他踹了水螈一脚,水螈痛叫一声,他又狠不下心再踹第二脚了,“唉,就当是一命换一命吧。”王红雷拎着斧子,走向副驾驶。

“喏,就为这破玩意,死了两个人。”他拽开手套箱,把斧子往里一丢。

“快把它关上,烟灰都冒出来了。”一身泥巴,衣服破烂不堪的月亮发动了汽车,驶向公路。

上一章 下一章

足迹 目录 编辑本章 报错

随机推荐: 快穿:情爱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灵道通宝妙手桃花小神医封神战线灯塔战纪风问归期网游:我有诸神赐福非主流冤家顾少的腹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