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唐大老爷等得心焦，几个弟弟神色也隐现不耐烦，终于有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

“大老爷，大公子说来了！”

唐大老爷霍然起身：“在哪儿？”

小厮道：“大公子带着贵客，许是已往这边来了。”

唐四老爷指尖一弹，将折扇高高抛起，又接在手中，动作潇洒，他挑眉奇道：“到底是什么人，竟让我大侄子去接？”

他又看了神色急切的唐大老爷一眼，他大哥这态度也不对。

唐大老爷也不解释，大手一挥，“随我去迎贵客。”

按照长子的说法，那书老板不是仙也是能力不凡的妖，总之得罪不得，不管她有没有本事治好老爷子，都需以礼相待。

唐四老爷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上了几位兄长。

等见到了所谓贵客，唐四老爷忍不住揉了揉眼，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他家大哥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不该蠢笨到被人欺骗吧。

这么一个小姑娘，用得着他们几个都出来迎接？公侯伯府的继承人前来都没这待遇。

唐四老爷挑剔怀疑的目光落在书月身上，女子长裙淡雅，气质淡然，未语先笑，温柔和气。

出乎意料的貌美，唐家几个小娘子都远比不上她，更可贵的是女子的美温柔不带攻击性，等意识的时候，已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是都难以生出嫉妒的美。

唐四老爷一看是个小姑娘，顿时将自家兄长刻意强调过的话都给忘了，嘴上没个正经：“这难道是大侄儿的媳妇？大侄儿眼光不错，正可带给老爷子看看，省得老爷子天天催我。”

是的，没错，唐家四爷今年二十又五，未婚，唐老爷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差没直接去请圣旨了，唐四爷还是不肯成婚。

哪怕唐老爷子借病要挟，唐四爷都有本事把话题歪到大侄儿头上去。

唐立峰刚和自家父亲和叔叔们照面，还没来得及为书月介绍，耳边就传来了四叔要命的话。

他打了一个寒噤，忙否认道：“四叔莫要胡言，书老板是侄儿请来给老爷子看病的。”

“看病？”唐四老爷完全没放在心上：“那挺好，等老爷子见到你终身大事有了着落，说不得一个高兴就大好了。”

民间历来有冲喜一说，唐四越看书月越满意，瞧着就是个温柔贤淑的姑娘，说不定真能把家里的病气冲走。

唐四再不着调也知道老爷子是任他浪荡的底气，老爷子没了，他就再也没了如今的逍遥日子。

唐立峰：“……”

他好歹记着这还是他四叔，担心书月生气，忙替他道歉：“书老板，四叔胡言乱语，还望您莫要放在心上。”

唐大老爷额头青筋直跳，不管这姑娘是不是真的有大能耐，单凭她是一个姑娘家，老四这话就过分了。

“来人，把四老爷请走。”唐大老爷气得直接赶人。

“哎，大哥你干嘛——”

唐四正不悦间，猛地对上一双赤红的双眼，那双眼凶戾异常，一看就不是人的眼睛。

他倒吸了口冷气，浑身麻痹，乖顺地被下人架走了，一声再没吭过。

唐大老爷惊异于老四这次出乎意料的乖巧，但贵客在前，他也没太在意，忙向书月致歉。

唐家四位老爷中，老二是庶出，其余三位兄弟都是嫡出，唐二老爷一向沉默寡言，不轻易出头，他目送四弟离开，转头看向书月。

年轻美貌的姑娘面带浅笑，纤纤玉手轻轻点了点肩头黑羽鹦鹉的脑袋，一副无奈又宠溺的模样。

唐二老爷心头突地一跳，在一人一鸟看过来之前低下头，继续做沉默不起眼的唐二老爷。

几人没有寒暄太久，也实在是唐大老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书月看着太年轻，他即便心存质疑也不好当面说，索性书月很快提出要去看唐老爷子，唐大老爷顺水推舟同意了。

清园内，唐大老爷将多余的人遣走，只留了侍候老爷子的两个老仆，亲手掀开床上的纱帐，压低声音道：“书姑娘请看。”

书月近前一步，老爷子正在睡着，看他的面貌，唐家显然把老爷子照顾的很好。

她一指点在唐老爷子额间，一缕极细的灵气走遍老爷子的四肢百骸，周围的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打扰。

片刻后，书月直起身，唐大老爷看着自家父亲似乎红润一些的脸庞，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叹道：“书姑娘，家父如何了？”

一屋子的人都殷切望着书月。

书月微笑点首：“可有笔墨？”

屋内侍候的老仆眼眶湿润，连忙取了笔墨前来。

书月伏案挥毫，很快写成了一张药方，唐大老爷拿了去，先是惊艳于她的字迹，又疑惑道：“如此就行了吗？”

他也略通岐黄，这药方似只是寻常。

“当然不是，”书月似乎没察觉到质疑，温声道：“在下也会出一些药材。”

至于是什么药材，她没说，其他人也就没问。

很快就有下人去药房取了药来，书月留下一名老仆熬药，其他人等在外头。

唐大老爷喊来长子，沉声道：“你再说一遍当时经历。”

其他两位唐老爷竖起耳朵，聚精会神。

唐立峰只好又低声讲了一遍与书月的见面的经过。

他讲完不久，似乎有什么极为怡人的清香飘了过来，只是嗅着这香气，在场几人便觉身子一轻，连日的疲倦都消了去。

几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就是书月口中的药材了。

唐二老爷忽然道：“我以为会有治百病的神药。”

唐立峰道：“书老板说是有的，只是代价太重，恐侄儿付不起。”

他也明白这是书月的好意，她不嫌辛劳远赴千里，亲自探查唐老爷子的病情，选择最合适的药方，唐立峰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最小的。

唐二老爷目光微闪，不再言语。

唐三老爷道：“看来这位书姑娘品性高尚。”

她分明可以宰唐家一顿，却没有那么做。

唐大老爷同意点头：“待会邀请书姑娘在唐家住上一段时日，一应待遇要最好的，不可怠慢。”

“是。“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唯独唐立峰呆立在原地，没有动作。

“峰儿？”唐大老爷注意到后唤了他一声。

唐立峰神魂回归，扶住额头忍下眩晕，“孩儿无事。”

唐大老爷担忧地看着他。

“真的没事，”唐立峰口中说着无事，面上却带出一丝苦笑无奈：“书老板已经走了。”

“什么？！”

几位唐老爷一惊，这时屋内老仆匆匆跑来，“大老爷，那位姑娘突然不见了。”?

唐大老爷连忙询问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立峰道：“方才书老板将我的神魂召进了蓬莱阁，告诉我药已煎好，给老爷子服下后就没了大碍，只需再请位大夫来为老爷子调理身体，不出一月，老爷子就可痊愈。”

听闻老爷子无事，几位唐老爷大喜，继而又忧心忡忡道：“那书姑娘为何突然离开？”

“书老板说她有事要去办。”

唐立峰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借口，他叹了口气，安抚父亲和叔叔们：“书老板不是红尘中人，行事自与我们不同，父亲不必担忧，书老板并未对我们不满。”

几位唐老爷勉强点头，转去屋内去看唐老爷子。

老爷子已经醒了，正在老仆的侍奉下喝药，那药不似寻常中药般苦涩，反而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来了，”老爷子喝完最后一口药，淡淡瞥了他几个儿子一眼，最后看向唐立峰，招手道：“峰哥儿过来，你这次做得不错。”

唐老爷子看了看长孙因连日赶路而憔悴消瘦的脸，幽幽叹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要不是这个孙子争气，寻到了能人，他现在恐怕已经在阴曹地府报道了。

“书姑娘不是凡人，”他已经知道了书月离开的消息，喝了她的药的唐老爷子对书月的能耐不做怀疑，“我们家能有一段缘法就不错了，不可多求。”

几人肃然称是。

话虽如此，但唐老爷子对他几个儿子今日的表现并不算满意，好在他早就对儿子们绝望了，转而培养孙子，细细叮嘱道：“我好转的消息先莫要放出去，免得有人上门打探，惊扰了书姑娘。”

他与那位姑娘虽只有一面之缘，三两句交谈，却看得出她不是喜欢浮华的，也不爱虚名。

唐立峰却知道老爷子这好意恐怕起不了多大用处，忙把他拍下蓬莱帖后的情形快速讲了一遍，重点是他一路上受到的追杀。

“这就有些难办了。”唐老爷子皱眉，他是帝师，多年老臣，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今的帝王，蓬莱阁建立三载，哪怕从前没有引起帝王的注意，如今恐也已经了他的眼。

唐老爷子很快下定决心，“取我的折子来，我要上奏。”

既然注定要传入帝王耳中，不如他先来开这个头。

一日后，唐老爷子的奏折呈至御前，帝王威严深沉的双目带着一丝玩味，将另一封奏折翻开，递给内侍。

“去，送给唐太傅看看。”

内侍恭敬接过，随着帝王的动作，一个名字一闪而逝。

王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