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罪

天瑜国内有一处奇异地带，但凡在那里生长的生灵都会有这样的奇异之处。

身上总会有一张张似哭似笑、狰狞无比的鬼脸，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无一例外。

这并非被刻意制造而出，却是天然形成，因此被人们俗称冥鬼山脉。

“可惜此地早在数十年前贫瘠荒芜了起来，如今再想要找到明暗花，想必不太容易。”

“不过我相信那冥鬼深处，一定会寻到。”

健步如飞，掠起阵阵风鸣，夜无殇以前虽出入了冥鬼山脉无数次，鲜活的杂草也不曾见过，但那只是在中心地带活跃，碍于实力不济，他从未踏入那神秘的核心地区。

明暗花，乃是冥鬼山脉独有的产物，此花的用处不大，不过是辅助一品下士修炼敛息诀的一种异植，昔年冥鬼山脉繁茂之时，这种花也是随处可见，并不引人重视。

一品炼气境，是凡人开始修炼的标志，元气外放，内劲收敛，拳出如风，可碎山石。只要有了这区区的炼气境的实力，便可横扫凡夫俗子。

炼气境的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气息外泄，就连瞎子聋子只要没有完全丧失知觉，也会感知到炼气境所独有的元气波动。而敛息诀的用处就是帮助炼气境收敛气息。

对世人来说明暗花可有可无，修炼敛息诀并非缺它不可，可就在此时，却对夜无殇有着重要的作用，因为他知道明暗花可以帮他有生无死地渡过玄仙劫！

他如今是上玄巅峰，离进入玄仙之境之差一步。

上玄与玄仙说是差了一个字，可沾一个“仙”字，也意味着玄力会转化成仙力，仙力释放出来可衍化仙法，法即与法则之力相关，天地有灵，想要掌控一丝法则之力就要通过天地的考验，也就是常人口中的“渡劫”。

仙劫有三，天劫，地劫，心劫。倘若渡劫失败，要么被天吞地噬化为万物，要么被自己的心魔吞噬彻底迷失自我。

天劫地劫夜无殇无所畏惧，令他心生怯意的是心魔劫，随着这些年他脑海里浮现的记忆越来越多，他越来越执着于自己是何身世，自己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如果不是上元大比即将开始，如果不是有段觉醒的记忆让自己知道明暗花真正的用处，他还真的不想这么快晋升玄仙，毕竟一旦晋升玄仙修炼所需的资源是海量，仅凭一处北玄之地是满足不了他的。

冥鬼深处，树如妖，一幅幅青面獠牙的面孔分布在周围的古树周身，吞噬寒芒。

花似妖，一株株姿态不一的明暗花遍地开放，吞吐着泌人心脾的香丝。

水也若妖，一处深潭中央坐落着破败的长亭，无殇行至其中，空中弥漫的冷意叫他牙关打颤不停。

这个地方太诡异了！难怪没有什么生灵，看来不是被冻死就是被冻跑了。

就连我这即将一步登仙的人，都快扛不住了，还是去采几株明暗花抓紧回去吧。

玄力运转，兔起鹘落，几株明暗花轻松入手中。

一面洁白如霜，一面漆黑如墨，明暗花的每面流露着淡淡的花香，轻嗅入鼻，夜无殇开始感觉到突破玄仙的瓶颈疏松了几分，紧接着在他目瞪口呆的眼神里，修为竟是水到渠成的突破到玄仙！

我靠！

这就突破了？！？

夜无殇脑海里一万匹神兽泥马奔腾而过，玄仙三劫啊，本以为心劫有了明暗花无需多虑，万万没想到心劫稳妥妥了，却居然在如此诡异的地方突破了，寒意袅袅，蚀人于无形，如今他怕是连地劫都抗不过去了。

天劫开始响应夜无殇的心声，如期而至，风雷滚滚，苍穹之下乌云密布，本就冷色调的冥鬼山脉陡然变得更加恐怖阴森，仿若远古冥神临世的开场白。

天瑜国王宫御书阁，启御雪忽然停下正在批阅奏折的手，转首投向远方，目光所及，一片雷霆闪烁，宛若泼墨般的乌云点缀天空，与弘恢大气的皇宫形成鲜明的色差美。

启御雪啧啧称奇：“这夜无殇真有这么大的魄力啊，居然敢在冥鬼山脉渡劫。”

早有下人来报，这夜无殇回了一趟夜府，便去向了冥鬼山脉，在上元大比这敏感的时期启御雪不得不联想到一段有关于冥鬼山脉的冥史。

可以这夜无殇的权限不该知道这一段冥史才对？

夜无殇当然不知道什么冥史，而是几缕花香让他误打误撞了突破到了玄仙，叫他不得不渡劫。

轰隆隆

当最后一道如闪电如蟒蛇般扑在身上，天雷劫结束。夜无殇开始惴惴不安的等待地劫来临。

三息、四息……

七息、八息……

二十息……

天地无比寂静，夜无殇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本就不安的心彻底躁动起来。玄力激荡同时包裹着少许仙法，自他两足席卷开，激起了漫天十里的明暗花链，链与链交错编织成黑白勾结的明暗花网笼罩大地，花粉也跟着挥洒而下，充填黑白世界的色彩。

咕噜咕噜

长亭座下的潭水在溶解了些许花粉后如沸水般上下翻滚，氤氲出团团水雾，一阵风吹过，水雾拍向了夜无殇的衣服，就在快和水雾接触的那一瞬间，夜无殇毫不犹豫地后跃起，在他的眼球里那团朦胧胧的水雾幻化成冰蛇，以雷霆之势缠在了自己的颈间，只感一顿冰凉侵入，浑身经脉尽数僵住，整个人从半空笔直的坠在地上，动弹不得。

风一阵吹过一阵，其余的水雾变成十丈冰蟒，晶莹的躯体流淌着琉璃般的光泽。又是一阵狂风骤起，一道道潭水披在蟒蛇躯上，冰晶鳞片上冒着滚滚的白气。

冰蟒没有朝着无殇前行，反是潜入了潭里，贪婪的吞噬着对他有着致命吸引力的水，完全无视了在与他不远处还有个人类。

而夜无殇也在此刻得到了一丝喘息，他若没猜错，那条蟒蛇便是地劫所应了，灭了那蟒蛇，地劫才能渡过去。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把体内的小蛇毁灭掉。

紫阳耀世！

一双紫眸绽放着熊熊烈火，体内传出一道道破碎的声响，僵住的经脉玄力重新流转，一轮曜日浮现在夜无殇的背后，流露出一层含混的紫色光晕。

沐浴在潭水中的冰蟒移睛瞥向了那名被它忽视的人类，幽冷的眸子里透漏出几分人性化的诧异，转而变成赤裸裸的贪婪之色：眼前男子的气息更是美味！

一阵风起，气流带着莽莽冷意，是冰蟒不加掩饰的贪婪，直接扑向了那位美味的男子。

夜无殇一拳轰出，挟裹所有仙法和玄力，径直怼向那条十丈冰蟒，接着又是一段破碎的声音响起，冰碎蟒亡，十丈冰晶一块块地整洁的摆放在一起，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冰蟒虽亡，可是冷意不减丝毫，天地间竟是飘起了风雪，片片雪花飘零落下，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潭水中央，高大且又伟岸，双手不停变幻像是掐诀，雪花落在他身上，化作点点荧光，从他体内有低哑的声音传来：“缚雪囚龙大道阵！”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白交织的花网直接湮灭，天与地化作冰与雪的世界，莽莽冰界唯一炽热的是夜无殇的紫阳耀世，在与极致的冷对峙。

紫阳焚世！

血脉在燃烧，双目已经化作火焰的样子，夜无殇身后的曜日欲要染红半壁苍穹，十丈冰晶被融化成亮晶晶的液体，缓缓流淌向被尽数冰封的潭水。

一步踏出，他踩着液体宛如一团烈火飘向了那道模糊的身影！

“放肆！”

“给我退下！”

连续两道低喝声，那身影越发凝实，面容也是趋于清晰，一张俊美如妖的脸庞投入夜无殇的眼眸里，竟是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后者内心最深处的惶恐。

“年幼不是他放肆的理由”

“无知不能阻挡我定他的罪”

“你告诉我究竟要有多仁慈才能免他一死”

“你可知道我口中的他，是谁！？”

一道道言语敲中夜无殇的内心，似要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拷问，又是一道夺人的目光直射他的的灵魂，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夜无殇紧紧揪紧对应心房位置的衣服，只感到一顿窒息，喘不过气。

那道身影是谁！

他是他久久不能忘怀的仇人，他是将他困在缚雪囚龙大道阵的人。

他口中的他又是谁？

夜无殇不想承认，可是那个人说的的确是他自己，可是为甚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只是过了一夜，所有人的人都认为他有罪，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年幼不是你放肆的理由”

“无知不能阻止我定你的罪”

“不妨你来告诉我究竟要有多仁慈，才能免你死罪”

“没错，我说的就是你，没有旁人。”

已经碎成一片片的回忆又重新拼凑起，脑海里回想起眼前人最初的话语，以及摄人魂魄的眼神。

死死握住的右手隐约渗出来了血，终于声嘶力竭的喊出一声“我无罪！”同时夜无殇一拳轰向那个口口声声要定他罪的人。

我本无罪！

凭何定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