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非对错

夜无殇惶恐过后，清醒了过来。

时隔这么多年，我想来在那个人心里早已经是个死人了。又怎么可能来这里定我的罪。

方前种种不过是心魔罢了。

既然投射出我内心惶恐所在，那么这个心魔所化的人应该有本尊的几分实力吧。

念头忽然通达，再看心魔所化，此刻却是消散地一干二净。

若非周围还是茫茫风雪的景象，他肯定怀疑是做了一场梦。

长亭中随便找了个角落盘膝而坐，修行的功法紫阳星诀运转，因为渡劫时天地灵气所化作的风雪异像纷纷消散，尽数钻入了夜无殇的体内，将他十之二三的玄力转化为法力。

此次冥鬼之行成功渡劫玄仙，着实是意外惊喜，长身而立，回首看向解除冰封的潭水，明显水位下降了几分，露出了三块阶梯似的石位，出于好奇，夜无殇轻身越到第一块石头上，在他诧异的眼神里，两侧的水流竟是自动向两侧排开，仿佛一种无形的力场将水隔离开。

目光深处，隐约可见一道大殿的轮廓，这深潭竟是不可估量的深。

心有戚戚，一番思量过后，深觉里面是有什么机缘在，便果断地往下跳跃，他没有注意到，随着他不断深入，身后的水开始缓缓将他吞没。

冥殿？

看清楚深处大殿牌匾所刻，夜无殇心里忍不住有犯嘀咕，冥殿，听着怎么听着和远古冥族有关。

有心退缩，却发现后路被完全封死，不知生路是否只有推开冥殿的大门才能找到。

伸出修长的手指，缓缓推动冥殿大门，古朴而又邪异的气息扑面而出，映入眼帘的是是一张张渗人无比的脸，打了个响指，一缕火苗在空中闪烁着紫芒被点向了那堆脸庞，随着一阵阵刺啦刺啦的湮灭声，大殿中央只剩下了盘坐着的一尊遗骸，忍不住打量几番，其头上一对空洞的眼窟窿突然冒着绿油油的光，浑身更是流淌出了莫名的诡异且又邪魅的韵味，殿中的氛围顿时使夜无殇不安了起来。

紫阳星诀运转，紫眸丝毫不怯地迎上了绿油油的骷髅眼，与此同时，一步一步走向遗骸，直到冥殿大门关闭，四方流水不在逼近，脚步才停下来。

“你若有灵，还请出来”夜无殇面无表情，对着那遗骸淡淡开口：“若是无灵，这也不过是异族之地，我毁坏起来，也不会有丝毫心理负担。”

话音落下，大殿里顿起道道数不清的黑色雾气，并且伴随着呜咽之声一并涌向了夜无殇的身躯，却不料后者周身紫韵流淌，黑气所碰尽是化为白烟。

紫阳星诀，最不惧的就是这些鬼蜮伎俩。

骷髅身躯似是有所感，眸里绿光大放，室内黑色雾气悉数被吸入骨骼里，然后幻化成了一袭黑色衣袍笼罩全身。

紧接着咯吱嘎脆的骨骼摩擦的声响，骷髅缓缓站了起来：“你，还是来了。”

声音嘶哑还掺着几分幽咽，传入夜无殇的耳中竟是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不等他言语，骷髅头又是不紧不慢地说：“动手吧，毁了我，这里的一切都将属于你，还请不要忘了最初的诺言”

夜无殇眉头一皱，有点懵：“什么诺言？这里的东西我虽是感兴趣，可也不一定非要拥有吧”

骷髅闻言一怔，两团绿色浮现出追忆的神状，片刻时间过后，又仔细审视了眼前的人族，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如此，等你想起要的时候，再在过来拿吧。”

黑袍长袖一挥，夜无殇只觉一种无可抵挡的力量包裹自己，一阵天翻地覆之后，入目所见是一片熟悉的氛围。

这里不是他和雪王议事的那间密室吗！

我怎么会出现这里？

“诧异？又或者是惊疑，总之你心里有很多问题。”

猛然回首，不是启御雪又会是谁。

“想问就问”

姿态慵懒，神情自若地倚在桌案上正不紧不慢地品着酒，在启御雪的眉宇间竟是透露着少见的张狂。

夜无殇眼睛微微眯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仿佛一场幻境，眼前的人与往昔是多么的判若两人，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境！

一缕紫火在眸中一闪而逝。

内心压制住试探对方的冲动，因为他已是玄仙之境，可依然判断不出对方实力的深浅。

“这里是不是和某座冥殿有关系？”

“你和我，其实是来自于一个地方对不对！？你救我其实是另有目的，你其实知道将我放逐在此地的人是谁！”

“但是我的确是你的恩人，不管是出于何等居心。”启御雪对夜无殇的拷问并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但是他的态度更像一场默认：“安心准备上元大比吧，此间事了，我便向你解释这一切。”

“可我现在就想听”夜无殇不依不饶。

启御雪眉毛一挑，停下了品味好酒的兴致有些犹豫地看向对方：“你确定？”

“确定！”

“那好，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上元大比上你要保启启沐雷不死，他并非我亲子，与你一样，是弃子。你若答应我，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此时的启御雪一收方才的慵懒张狂，重新回到了严肃古板的样子。夜无殇没有在意他的变化，直接干脆道：“答应你，又何妨，我答应了。”

上次来到这个地方，和我说那个矅雪纹晶琉璃盏与我一样，这次莫名其妙地来了此地，又与我说启沐雷是是弃子，和我一样。

这上元大陆当真是小，随随便便就有两个和我一样的存在。

不过和他想要知道的真相比起来，已经不重要了。

启御雪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旋即又是收敛起来:“天瑜王城的前身是冥族皇城，随着冥族的败落，人族崛起，皇城遗址被天瑜第一任国君改造成了王城。有冥史记载，冥皇城有七座核心殿，随着冥皇魂消魄散也自动解体，除了有一座遁入了冥鬼山脉，其余六座不知归处。”

“有关于你，是你母亲托启沐雷的亲生父母来救你的。启沐雷在家族的地位尴尬，为了保护他，他被交给了我。你母亲恰巧知道我这条线索，所以他们私下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受命将你从缚雪囚龙大道阵救出来并无私心，我想要的私心启沐雷的家族便能满足我，真要说有，便是你的母亲也能给我想要的，不过是上层双保险罢了。”

“我是上元大陆里土生土长的人，不过我和你们那里有着某种联系，所以知道得比较多了些。”

“至于将你放逐此地的人，我知道是谁但我对他，并无畏惧，启家对他也无畏惧，所以他们找上了我。”

闻言至此，夜无殇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脸色惊变，:“是那个启家吗？”

他忽然意识到，启御雪并可能非姓启，而是因为那个启沐雷姓启，他才姓启。

“正如你所想，那么我想问，夜公子可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洞察了夜无殇的心理之后，启御雪如死水般的眸子难得出现了一抹异彩，像是戏谑:“昔时年幼，你不懂，但如今你可懂了那时为何被放逐了吧？”

“上元大比好好准备吧，这个世界有着太多和你一样的人了，它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很优秀，但是自负和优秀从来都不挂钩，当你晋升到玄仙认为自己稳夺第一的那一刻起，你便不优秀了。”

夜无殇目瞪口呆，一双眼睛从最初的炯炯有神陡然变得涣散无光——他说好像没错，我好像自负了，这个世界其实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他敲打得并非没有道理！

涣散的焦距渐渐凝实后，夜无殇深情复杂，尊崇地向启御雪行了一礼:“无殇谢过雪王教诲，我这就回去专心准备大比。”

“不问了？”启御雪戏谑道。

“不问了，心中已自有考量，此时此刻我应该做我该做的事，而过去的是与非、对与错留到彼时再说吧，雪王若无他事，无殇就先告退了。”谦恭地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目视着他离去，启御雪不发一声言语，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道冷冰冰的话语：“毕竟在我们的世界里，本就没有是非对错之分，有的只是利与弊，不是吗？”

话音刚落，启御雪直接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这才是你夜无殇，如此，我也可以安心做我自己的事了。”

太尊敬我，我反而会不安的。

倒是这片被人遗忘的大陆，才真正需要一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