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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意外陡生时

却说那老鼠眼尖嘴腮的男人在店小二处受了辱,回去之后将房内的铺盖枕头摔了一地,嘴里念念有词地骂着,也不知是骂那店小二与一众看客,还是骂昨日那群猖狂的琼钩小儿。

原来这人曾也是个在西郊渭河沟采石为生的汉手子散户,叫作王田八,祖上靠开山掘玉发的家,到他这一代已没落了,这人平生专好钻进那烟花之地玩儿些上不得台面的,落了个病骨支离的空虚身子,哪里来的力气下钩采石,走投无路,这才出了西郊,想要去别处谋些营生。

王田八越想越不忿,一脚踹翻了脚凳,解下腰间的铁爪钩子握在手里,眼神恨恨的,“什么鸟店,一群仗势欺人的鸟人!我倒是不知这世上当真有什么贵贱高下之分,不就是个破石头吗,他狗屁琼钩采得,偏我就采它不得?”

想到这儿,王田八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他趴在地上从床底下摸出自己的包袱,里头出了些衣裳干粮外,还放了一竹筒子“闷天叫”,这东西原是他祖上开山采石留下来的宝贝,以硝石、黄蜜,石蜡,西域碎玉混合调制,香到火发,声音都闷在地底下,据说是破土无声,劈石无形。

拿了家伙,王田八快步下了楼,他远远地瞧着那小二还在和一群蠢货胡侃,翻了个白眼,揣着自己的东西大步走向后院。

另一边客栈二楼,蒲一深已屈指敲了许久的门,终于换来房内一声倦怠慵懒的回应——

“干嘛……”

话为说完便是一个哈欠打起来,带着初醒的懵懂迷糊,听来宛若一只娇弱黏人的猫儿。

蒲一深有些无奈地低了低头,而后又轻轻敲门,道:“姐儿醒了吗,该起了。”

他今日穿了件水云雾蓝长衫,外罩石青攒花披风便服,身姿挺拔好似山间劲韧的霜竹,三千青丝在脑后以一支素银簪挽了,衬得那张俊颜如月下白雪,皎洁生辉。

隔着门,听见许万千低声嘟囔了一句“好早啊……”而后问道:“宝叔呢?”

“昨个儿夜里下了雨,今日早上还未停,地寒雨滑,宝叔和程大哥去前头探路了。”

许万千“哦”了一声,强撑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乌黑的墨发顺着颈肩,铺摊在榻上,她一面伸展腰肢一面与外面的蒲一深交谈道:“难怪我这般困乏,都说下雨天睡觉天,你若是不叫醒我,我只怕是要睡到早膳后了。”说罢,她放下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脸。

站在外面的蒲一深阖眸捏了捏鼻根,“亿儿,早膳已经过了。”

“……”

许万千一面换上梨白色的棉衣一面慌忙从床上一跃而下,落地发出轻微的一响,她赤着一双莹润如玉珠般的嫩足,信步走到梳妆镜前,一只胳膊抬起来套袖子,另一只手随随意地在包袱里划拉两下,抽了根烟青色丝缎发带,随后将一头墨发扎了个马尾,转头去寻自己个儿的长靴,她驻足稍稍思索了一下,又转过身来挑了一支素雅的樱花银钗插在头上。

蒲一深立在外头,仅听她下床那一声响便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说道:“亿儿,地上凉,将鞋穿上。”

“知道了知道了,穿着呢,莫催莫催。”许万千坐在床沿弯腰穿鞋,一面应声道,“我这就来了!”

说着便穿好鞋袜起身原地跳了两下,接着左手抓起包袱,右臂揽过披风风风火火地开门冲了出去,差点没和门外的蒲小公子撞了个满怀。

蒲小公子接过她手中的包袱,让她腾出手来将披风穿好,在许万千低头系丝带的空当儿,他的目光偶然扫过少女头上那根素色银钗,那张已初露冷冽薄凉的面容如风吹浮雪,露出转瞬即逝的脉脉温情。

这是他从那院落高墙跌落的绿荫碎影,是他一觉梦醒起来窗外的倾斜弦月,是他闲庭信步忽入竹柏影深处,抬眼再见的积水空明,是延绵四季,跨过万家灯火想要相拥的宝贝。

许万千的脑袋轻轻一晃,那柄银钗如一尾银鱼儿倏地在他眼中划过一道白光。

“咳。”蒲一深轻咳一声,目光挪开扫向楼下,“程姑娘在楼下等你一同用膳,快些下去罢。”

“那你呢?”许万千终于系好了披风带子,抬眸瞧他。

蒲一深掂了掂手上的包袱,“我先去马厩将包袱安置在马上,等宝叔他们回来便可直接出发了。”

“那我与你同去罢,昨个儿夜里那番折腾属实有些吓人,我想先去瞧瞧乌啼和月落。”

乌啼便是许万千骑的那匹黑马,性情温顺亲人,而蒲一深骑的那匹,正是月落。

二人一同下了楼,先同坐在桌前的程银心打了个招呼,随后便朝后院走去。

外面的雨淅沥沥下着,空气里凝结了一层白雾,显得愈发萧索冷清。后院里一个人影儿也不见,唯有雨丝沙沙,和几匹马儿时不时喷鼻踏蹄的清响,这般光景,着实寂静得过了头。蒲一深站在马厩前四周环顾,不禁轻蹙眉头。

他身旁的许万千捡了一根干稻草搁着栅栏给乌啼搔痒,引得乌啼伸出湿软滚烫的舌头来舔她的手,逗得许万千发出银铃儿般的笑声来。

“姐儿,外头冷,我们先回屋子里去罢。”蒲一深心中的莫名的浓雾愈发深沉起来,然表面依旧不动声色,接过许万千手中的稻草杆子,随手喂给乌啼,而后便让许万千先回大堂,自己放置了包袱便来。

蒲一深提着包袱背过身去打开了马厩的门,听见身后的少女似乎是朝手掌心哈了口热气,有些忧虑地说道:“这天寒地冻的,今日还不知要怎样奔波呢,我去叫小二给咱们灌些姜汤带……啊!!!”

“亿儿!”

从地底传来闷雷似的“轰隆”一声震响。蒲一深转身看见马厩前的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块水缸大小深坑,两座沉甸甸的食槽整块地塌陷下去,而许万千竟已不见了踪影!

蒲一深顿时心神俱乱,面色煞白,一贯的从容缄默如被击碎的镜面般散落一地。他飞快地跑出马厩,蓦地瞳孔骤缩,只见那块坍塌的地表有再次崩裂的迹象,蒲一深想也未想,飞身扑了过去——

轰!

天塌地陷。

失重感铺天盖地地袭来,蒲一深眼前一黑,只隐隐觉察出四面掉落的土块和碎石如雨水般疯狂砸落在他脸上、身上,紧接着后背狠狠拍在一处坚硬上,蒲一深浑身的心肺肝脏发出爆裂般的剧痛,随后他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直接便失去了知觉。

……

“喂,你是哪家的小鬼?怎得爬上我家的墙了?”

“亿、亿儿才不是小鬼,亿儿爬的,爬的是亿儿家的墙。”

“这分明是我家的墙,你看这墙根底下的小树,还是我亲手栽种的呢。”

“不是的,这、这是亿儿家的墙,就是,就是!”

“不是。”

“是!”

“不是。”

“就是就是……呜……就是!”

“好啦好啦,你说是便是吧。哎哎小鬼你别爬那么高,太危险了,你快些下来!”

“下……亿儿不、下不来了。”

“那你跳下来吧,我在下面接着你,来,一——二——三——跳!”

“啊呀!”

“啊呦!”

……

“亿儿!”蒲一深猛然惊醒,脑中的钝痛几乎使他再次晕厥过去。他大口吞咽着冰凉的空气,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眼前满是金星模糊不清,只依稀辨别出周遭一片昏暗,他动了动身子,全身像是散了骨头架子般,垂手一摸,屁股底下是块坚硬崎岖的硬石,尖锐的凸起划破了他柔薄的掌心,血珠沿着掌心纹路滚落,他竟也毫无所觉。

忍过一阵晕眩,蒲一深眼前的金星散去,只见周围竟是一方石道般的空间,全部被黑漆的石块堆积满了,抬头朝上方望去,距他头顶不足十米之处依稀有微弱的光线渗进来,那方塌陷的洞口不知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蒲一深就着昏暗的光辨别出那卡在洞口的东西似乎是那马厩的食槽,顿时倒抽一口冷气,起身翻到离那食槽正下方稍远的地方。

先前的意外来得太过突兀,蒲一深根本没有时间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便直接晕了过去,此时他清醒过来,心里陡然一沉,原本因疼痛而被冷汗浸透的衣衫愈发冰凉刺骨,“亿儿!”

蒲一深回想起刚刚许万千突然消失不见的那一幕,心如刀绞,他跌跌撞撞地起身借着孱弱的光线在这方幽暗阴冷的空间里寻找许万千的身影,手上的冷汗一层层地出,可笑他蒲家小公子风轻云淡,秉节持重了十几年,一朝沦落竟狼狈心慌至此。

这石道似乎是通达的,蒲一深不稳的声音穿过潮湿阴冷的空气,响起水波似的回声。他的目光如风驰般扫过每一处石堆角落,突然,在靠近一面石壁之下发现了一抹梨白色的黯淡身影。

蒲一深喉头一哽,顾不得身上伤痛快步跑了过去,果然那石壁之下蜷缩着一个人,他蹲下身子动作轻缓又急切地将那人慢慢翻转过来,迎上一张双眸紧闭,面容失了血色的小脸儿,正是许万千!

“亿儿,亿儿!你醒醒,别吓我……亿儿!”蒲一深直接跪坐在地,不敢挪动她,只能伸手将许万千揽进怀里,脸颊紧紧贴住她冰凉的耳廓,蒲一深微张着嘴狠命地抽着冷气才能勉强压下心里莫名的暴虐与强烈的恐惧,嗓音里的颤抖几乎要化为实质,他那双原本清瘦纤长的手背上覆满了划蹭的血渍乌青,轻轻屈指压住许万千的人中,“亿儿,亿儿醒醒,别吓我……”

“唔……”

一声低弱的闷哼。

蒲一深手指一抖,脸上露出惊喜又疼惜的复杂神色来,“亿儿,醒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许万千躺在蒲一深的怀里,脑中一片混沌,根本分不清哪里疼,耳内嗡鸣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张了张嘴,轻喘片刻,虚弱地吐出几个字来,蒲一深连忙将耳朵贴近了,依稀分辨几乎要断了气儿般的一句——

“呃……屁屁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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