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切磋

苏瑾见他说话粗鄙不已，便不愿搭理，拉着秋檀准备离开。可刚转过身来，那男子已经带着身后的家丁围了过来。

那年轻男子斜着眼盯着苏瑾问道：“你可是对本少爷的诗有所不满？”苏瑾不想生事，冷声回答道：“不敢。”那男子偏是往她面前一站说道：“姑娘看着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不如和本少爷切磋一下？”

青衣公子眼光却是呆了，看着眼前这个面色俏丽的女子那一抹轻笑，眼睛是挪也挪不开。身后小厮过来唤道：“少爷…快走吧，若是晚了夫人可又要打我板子了…少爷？”那青衣公子只是痴痴地看着充耳不闻，那小厮也朝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看去，口中说道：“那个小丫鬟可真是俏呢…”

突然头上被人使劲一拍，小厮抬头一看，青衣公子一脸促狭地笑道：“四喜，出息了啊，看着人家姑娘流口水呢？”那小厮脸一红，赶忙辩解道：“哪…哪有！”公子大笑着出去，小厮赶忙追出去了，一前一后到了府门口。

门口护卫恭敬叫道：“少爷！”那青衣公子甩着手进去，穿过穿堂往后院叫道：“奶奶！我回来了！”门口的丫鬟们忙不迭地请安，打帘子请他进去。屋里是正首位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一笑眼睛都眯起来，拉他坐在身旁问道：“今日念书可有淘气？”

青衣公子笑道：“奶奶，我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吗？”老奶奶拉着他的手笑道：“是是是，我们顾言最明事理了。”旁边一直笑吟吟的夫人说道：“早嘱咐过四喜出了宫就带着你回来。这又是去哪儿逛了，这个时辰才回来？”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青衣公子抿嘴笑道：“今天我可见着一个有才华的姑娘了！”

夫人一愣，面色一沉说道：“又胡闹了，看我不打断四喜的腿！带着少爷逛的什么好地方！”

那个老奶奶倒是笑眯眯地问道：“你跟奶奶说说，那是个什么姑娘，能让我们徐家少爷瞧得上眼的？”

徐顾言往奶奶身边一靠，抱着奶奶的手臂说道：“还是奶奶最懂我了！”旁边的夫人只得作罢，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徐顾言便将今天在茶馆见到的一幕讲了出来，说到那首诗的时候，奶奶也连连点头道：“不错，这姑娘确实是才华横溢。”

徐顾言大喜，便向旁边的母亲说道：“我喜欢这个姑娘！”夫人一口茶呛住咳嗽起来，徐顾言赶忙过去帮母亲拍拍后背。

夫人摇摇手，喘了口气才说道：“这是什么话！”徐顾言回答：“那个什么相国千金我不要了，我要娶她！”

夫人面色不悦，肃然说道：“顾言，此事可不是儿戏，这婚事都快成了，哪有不要的道理？”徐顾言噘着嘴，靠着奶奶的肩膀叫道：“奶奶…”

老奶奶笑起来，指着徐顾言的额头说道：“这几年呐，你跟奶奶说过的姑娘可不少，难不成都给娶回家来？再说了，与相国府的婚事同你父亲的大事相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徐顾言闷闷地回答道：“是。”想了想又说道：“可是今天这个姑娘确实不一样…”

话没说完，夫人便打断道：“顾言，让奶奶休息一会，你过去换身衣服，等你父亲回来还要问你功课呢！”徐顾言听罢只得悻悻地跟奶奶告退出去了。

一时屋里安静下来，夫人迟疑一下，转过身来向老夫人说道：“咱们徐家只有顾言一个独子，可这相国府三小姐却是是庶出，这婚事…”

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庶出？你怕是忘了当年我也是庶出，可我生了四个儿子！你倒是嫡出的，我竟只得一个孙子！”

夫人一惊，赶忙跪下说道：“是媳妇说错了…”老夫人冷哼一声：“娶进门的是谁又有什么干系，这婚事不过是咱们徐家在朝中的一步棋罢了，你就听老爷的吩咐去办就是了！”

夫人低头恭顺回道：“是。”

相国府中，月柔在前厅的游廊边看着仆人们拔去池中的残荷，蕊珠过来在她耳边轻语道：“出来了。”

月柔起身，蕊珠为她整一整衣袖，两人只往前走了一段，正好碰上金珠送舅老爷和一个陌生男子出来。

月柔亲切叫道：“舅舅来了？”说罢就要行礼，舅老爷赶忙扶住月柔道：“不用多礼。”月柔巧笑着向金珠说道：“正好我和舅舅说说话，等会让蕊珠送出去就是。金珠姐姐去忙罢。”金珠便退下了。

月柔走过去轻声问道：“可是为了…那丫头的事情？”舅舅点头。月柔笑道：“不知母亲想了什么法子？”

舅舅想着，这个法子到底不便对这未婚的外甥女说明，便含糊回道：“不过是给她点厉害罢了。”

月柔依旧浅笑，眼中却顿生寒意，缓缓说道：“只是点厉害，怕是不够呢。若是这人…悄无声息就没了，岂不是更省事？”

舅老爷见外甥女眼中狠辣之色，心中暗想，这外甥女心思可比她母亲深得多了，脸上却是淡淡的神色，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照你说的办了。”

月柔满意的笑了，跟舅舅软语道别，又吩咐蕊珠送舅舅出去。那巧笑嫣然的模样，竟让人看不出这温婉可人的女子，刚才竟是在吩咐着夺人性命。

夏天过去，秋日的寒意渐渐起来。清晨的相国府被薄雾笼罩，树叶被一夜秋风吹落在青石砖上。

一个身影缓缓地踩着树叶，走向朝云轩后面的小佛堂。门“吱呀”一声开了，佛堂里长明的烛火映出阮晫疲惫的脸。

阮晫慢慢走过去，手轻轻拂过牌位，就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一般轻柔。许久，阮晫轻声说道：“你也知道的吧，我不能让苏瑾入宫…”

看着冷冰冰的牌位，阮晫想起年少相识的少女。

那时候的她，和他一同骑马、舞剑、念书作画，她灵动的身影和明媚的笑容好似近在眼前…

烛火一跳，阮晫仿佛从梦中醒来，眼前依旧是冰冷的牌位。伊人已逝，这痛楚的感受时时折磨着他，可是比这更痛的是，她至死仍念着那个男人，即使他背弃她离开。

心中的恨意源源不断，阮晫紧紧地握着拳头。本是青梅竹马的美好爱情，却被那个人生生夺取。

曾经想过，若是她快乐，那便罢了，可是最后竟是让她家破人亡！虽然最后终于找回她，可是她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有着银铃般笑声的模样。

16年前满脸泪水却眼神坚毅的她，紧紧护着自己微隆的小腹对他说：“带我走吧…”若不是念及腹中的孩子，她定是不肯跟他回来的吧。

阮晫坐在了蒲团上，他不止一次见过她静静地坐在这里，眼睛看向烛火，脸上是那么深切的哀伤。

他深爱的暮雨早已经在16年前死去，留下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驱壳。一直到被病痛折磨到离开，这具驱壳才终于被埋入尘土中，再无丝毫痕迹。可是，那个人又回来了…

这一次，绝不会放过他！

月柔破天荒地来到了朝云轩，苏瑾诧异不已，让秋檀请她进来。

月柔一见苏瑾便笑道：“母亲吩咐，让我同你去瑞福祥看看衣料呢。妹妹就要嫁人，姐姐自然要替你料理了。”

苏瑾听她说起婚事，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冷冷说道：“劳姐姐费心了。”月柔不以为意，仍是亲热地说道：“一起去看看吧！妹妹若是不去，怕不是恼了姐姐了？”

苏瑾也想再去问问牧清野的情况，便点头应允，带着秋檀跟着月柔一同出了相国府，坐了马车向瑞福祥去了。

到了瑞福祥，月柔兴致勃勃，苏瑾却无心细看，使眼色让秋檀找掌柜的询问，秋檀会意而去，回来仍是抿嘴摇头。苏瑾心中失望，看来他还没有回来。

月柔拿起一件衣料亲热地问道：“妹妹看这个怎么样？”苏瑾漫不经心地点头，也没注意月柔身边的蕊珠已经悄悄出去。

看了半日，出门时天色渐暗，苏瑾正要上马车回去，夫人房里的金珠急急地找了过来，在月柔耳边耳语一阵，月柔脸色微变。

苏瑾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月柔示意金珠退下，对苏瑾笑道：“不碍事，咱们回去吧。”

秋檀便扶着苏瑾先上了马车，这时身后的月柔突然“哎呀”一声，似是头晕了。秋檀见蕊珠不在身边，赶忙过去搀扶。

苏瑾刚在马车上坐下，听见声音忙掀开车帘问道：“这是怎么…”话音未落，不知怎么马受了惊，突然向前狂奔。

苏瑾被马车突然一颠便向后倒下去。秋檀急的赶忙叫上车夫追出去，只见马车飞快向前，哪里还追的上。

马车狂奔，苏瑾看着窗外的房屋与行人飞快得消失在身后，心下一慌，又不敢跳下车去，只好紧紧抓着车身。

车中奇香弥漫，苏瑾只觉得头晕脑胀，渐渐失去了知觉。

灰鸽在鸟笼中轻轻地琢食细小的米粒，牧清野正在窗前写信，楼梯轻响，忠叔上来说道：“她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