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性本恶

“是的，我回来了！”

霍青鱼说完手里长刀一掀，将自己与宣姬之间对峙的距离豁然一下子拉开。而后他朝玄机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了腮边的泪水。

这指尖掠过的感觉，似有魔力，缓缓地平复下了玄机内心的激荡。

“青鱼，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玄机再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平复下来之后是承载了许久的担惊与害怕，也不顾此刻身在斗场，面前还有宣姬在，她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霍青鱼。

如此实在的触感，如此熟悉的感觉，他真的是回来了。

“他回来又能怎样？”宣姬打断了他们，红衣在银光的覆盖渲染间，对玄机的杀意不减。如此模样的宣姬，谁都没见过。

宣姬将手一握，流光在她手心里凝聚着力量。

玄机见状，银牙暗自紧咬，她担忧地望了霍青鱼一眼，告诉他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的意思。

霍青鱼读懂了她的意思。然而，与玄机的万分担忧相比，霍青鱼却显得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在宣姬出手朝他再次袭击而来的时候，将玄机抱起一跃，落至斗场的角落处，远离斗场中央。

宣姬扑了个空。

“青鱼！”在霍青鱼转身走去的时候，玄机一把抓住了霍青鱼的衣角，难掩眼里的担忧。

“放心，我会带你离开这里的。”霍青鱼轻拍了下他的手，继而紧握着手里的长刀，转身朝宣姬那边挥霍而去。

宣姬不善斗，但手里的银光流甲乃是齐物，每次竟能稳稳地抵挡住霍青鱼的攻击。

而宣姬与霍青鱼陷入缠斗之中，宣姬对玄机的指令却未彻底解除，她将自己靠在斗场的墙边上，闭上眼努力地让自己强行恢复起斗志来。

可身体就像是长久荒废的机械，上面长满了锈，就连动弹一下都显得吃力。

身旁，一道小小的身影朝着玄机蜷缩了过来，低声地唤了句：“大姐姐。”

因为指令的麻痹，玄机竟然没有发觉。

听到小女孩叫唤的声音，玄机才豁然睁开了眼，入目的是南意小女孩那双清透无邪的双眸，她宛如受惊的小鹿，既害怕又担忧地看着玄机，殷殷地期盼着。

对上这小家伙的眼神，玄机如铁铸一般的心也软化了下来，也放下了戒备。她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了小女孩的头，轻揉着她的发，安抚她：“你放心，我们会带你离开的。”

玄机对小女孩说出了和霍青鱼一样的话。

小女孩眼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动容，她看到玄机刚才被宣姬指尖银甲穿刺过的心口，那里破开的血肉触目惊心。

小女孩懂事地说：“大姐姐，你受伤了，我帮你捂住伤口。”说着的时候，她扶着裙起身，一双小手捂在了玄机的伤口处。

玄机吃力地勾起唇角，心里一暖。

而斗场中央，霍青鱼刀势凶猛，别说是不善战斗的宣姬，就是换做善战的好手也未必能抵挡得住已经是一身钢筋铁骨的霍青鱼。

可宣姬手上的银光流甲，既是计算机所幻，自然与云仆有着同样精密与快速的计算能力，在临场战斗之中，霍青鱼的每一招每一式，早就在她的提前知晓范围内。

就这样，霍青鱼至今未能伤到宣姬分毫。

反倒是霍青鱼，他自己心里清楚，宣姬如若是有这种预知应对的能力，那么长久缠斗下去，她必定能捕捉到自己的弱点，继而一击毙命。

得想办法，速战速决才行。

就在霍青鱼这么想之际，身后斗场墙边的地方，却忽然传来玄机的惊叫声。霍青鱼转头看去的时候，却见那个一直担惊受怕地蜷缩在角落处的小女孩，此刻她的手就像是一把匕首那样，绷直了手掌，直插在玄机刚才被宣姬所伤的伤口上。

“玄机！”霍青鱼想要抽身过来。

可宣姬却不给他这机会，银光流甲有意缠斗之下，霍青鱼竟被死死地牵扯住，根本无法朝玄机挪去半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玄机无力地靠在墙上，任由那个小女孩宰割。

玄机就像是一架年久失修，满是锈渍的机械，此刻莫说是其他了，就连这小小的女孩对自己出手，她都毫无还手之力。

玄机只能瞠大了双眼，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小女孩。

这个叫做南意的小女孩，看着玄机的眼神里哪里还有上一刻的清透无邪！她看着玄机的眼神，是带着老练的审量，甚至还有些许看她不起的轻蔑在。

“同样是械人，我也不想死啊，怎么办呢？”南意轻勾唇，却越发地阴狠，“那就只好你去死了。”

南意说出话语的声音仍旧是小孩般的稚嫩，可是这语气却似这都斗场里面打滚多年的老手子似的，她凑近了玄机的耳边去。

随着南意凑近玄机的耳边，她插在玄机心头处伤口上的手，也更插得深了几分。

玄机的喉咙里伴随而至的是发出嗬嗬的、不似人类一般的呻|吟声出来，那是一种痛苦到了极致的声音，生不如死。

而南意凑近玄机的耳边，则是为了跟她说：“赢了你，我就能出斗场，斗场规矩，天塌下来也不会改的。”

玄机才发现，这个小女孩的手宛如是片叶般的力气，在她的心头处搅动的时候，她的人造心肺皆有损伤，竟也是带着致命的。

这个小女孩，当真是好演技啊，她真的被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给骗了。

小女孩告诉她：“在这里，权当作给你上了一堂课，身为械人该有觉悟，我们是肖人的，而人性本恶！”

说着的时候，玄机的脸上则更多了痛苦。

只是，被这痛苦所刺激，玄机觉得体内的生涩感在退却，她开始能够举起双手来，握住小女孩的手，想要将她的手掌从自己的体内给拔出来。

然而，小女孩似乎有很强的力道，根本不在乎玄机的动作，只继续道：“这世上，没有好人。”

见玄机久久不能一动，霍青鱼这边又脱不开身，他只能紧握刀柄奋力挥砍。在连连抵挡住宣姬的时候，朝着她愤然道了一句：“李瑶之刚走。”

“李……”

宣姬忽遭雷击的样子，凛冽双目中浑然一片波动。

果然，宣姬想也不想地收手，转身而出。

霍青鱼脱身时，转身足下点地，一跃至那个小女孩身后的时候，随着落地的时候，他手中的长刀刀锋也随之劈砍在南意的背上。

正中间，从小女孩的后脑勺到脊柱处，直直一道伤口。

破开的仿生皮下，一根根排列分明的钢骨，还有那后颈处被砍断滋滋冒着细小火花的芯片。

玄机的戒备忽然松弛了下来，她就这么看着这个让自己曾经一度放下所有戒备的小女孩，此刻就这么僵直地站在自己跟前，她的表情不再是那般清澈无邪，她的手……甚至还在玄机的伤口上。

缓缓地，小女孩站不住了，朝着背后倒去，她的手也徐徐抽离玄机的体内。

霍青鱼在玄机朝旁边倒下的时候，用身体去抵挡住他，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胸膛。霍青鱼将手捂在她的伤口处，看着她受伤的心肺，心疼不已。

“玄机，我们走。”

他说着，将她横抱而起。

斗场的围楼上面，葫芦、花花和崔书生三人，还在与那械甲兵缠斗，霍青鱼也顾不及他们，对着上面喊道：“走！”

当初在红崖，他们都能合力击杀杀戮械人，霍青鱼对他们能否走出地下城并不担心，他这会更加担心的是玄机。

只是，在走出都出斗场的时候，却忽然两道高大的石像快速地朝他这边挪动。

那是两尊青面獠牙的门神。

霍青鱼才恍惚记起刚才宣姬离开的时候，耳边恍惚有听得那天罡地煞二位看门的声音，就像山中石头搬动时，浑厚碾着沙石的声音传来。

“此门不开！”

“此门不开！”

随着搬动的声音传到一般，却不知宣姬使用了什么方法，声音到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任由宣姬出去。

而现在，轮到霍青鱼出去了，他也遭遇了这两尊门神的抵挡，可他并不如宣姬，知道如何让这两尊门神让步。

这地下城里，真是处处杀机啊！

另一边，宣姬带着玄机的计算机匆忙离开，已离得这斗场老远了。随着她一路往前走，红衣翩然之上，在她的眼前有着一方随着她走动也同速往前移的虚拟屏幕。

屏幕上有着宣姬想要的踪迹。

“李瑶之，李瑶之在哪里？”

宣姬全神贯注地盯着虚拟屏幕上为她张开的路线，那是朝着地下城外面通去的路线。宣姬没有注意到，在步至天官渡口的时候，一道身影站在那里，挡住了宣姬的路。

那是一个身披披风，头戴帷帽的妇人，随着风吹起她的披风，依稀能看到她百褶裙上臧瑟的腰带缠着花穗，随之摇动。

一并看到的，还有风吹起妇人百褶裙的踝骨上，露出的泛黄金属色。

宣姬忽然被这人挡住了路线，满眼的不耐烦，“让开。”

那妇人低垂着头，阴沉沉的，头上带着帷帽根本看不清楚容颜，只有那轻笑的声音，显得微弱苍白地传来。

“我在此候你久矣，宣姬！”

最后那声“宣姬”，让宣姬原本的火急火燎骤然停歇了下来，她审量起眼前人来。

却见那妇人伸出手来摘下自己头上的帷帽，露出了那略显老态的容颜，也露出了臧瑟腰带上同一边悬着的两把短刀。

宣姬眯起了眼，对于在这里能见到此人，显然显得很吃惊。

“霍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