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铁面（一）

老话说得好：隔墙有耳。汪有发和王桂华光顾着一唱一和尽情发泄心里的不满情绪，全然不知两人的谈话一点不漏地被屋外的保安尽数偷听了去。

耿文辉乃是分管联防队的治保副主任，汪有发和王桂华竟敢对他图谋不轨。保安知道事情干系重大，迅速把偷听到的信息报告给了伍云鹏。伍云鹏不敢怠慢，立即向耿文辉做了汇报。

耿文辉辗转得到消息后有点惊讶，万没想到汪有发竟然睚眦必报到如此程度，当下轻蔑道：“放你一马还不知悔改，真是不知好歹自寻死路！”

他先把电话打给胡占波道：“占波，我是耿文辉。”

胡占波已经被提拔为南郊派出所副所长，接到电话后忙道：“辉哥，找我有事？”

“我听到风声，曹家的小子曹锋想找我麻烦。”耿文辉道：“麻烦你告诉他，既然出来了就做一个守法好公民，要不然我还会让他再进去的。”

胡占波嗤笑道：“曹锋还想找你麻烦？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让管片民警告诫他一声，让他好好珍惜眼下的自由。”

有胡占波帮忙，曹锋不足为惧。只是汪有发不识抬举竟然想对他下手，耿文辉可不会坐以待毙，自然会先下手为强。

钟刚得知板上钉钉的猎物竟然长了翅膀飞了，不禁生气道：“文辉，我这个监察总监不是个虚名吧？怎么查出来的贪腐分子还能平安无事？”

耿文辉好生劝道：“钟刚，你先别急。即使领导们不愿意处理他，我们仍然有办法请君入瓮法办了他。”

钟刚明白耿文辉向来鬼点子多，当下眼珠一转道：“有什么好法子快说吧，省得让我白生闷气。”

“我是这么想的。”耿文辉狡黠道：“有道是狗改不了吃屎。汪有发丢掉了靠绿化赚钱的门路，一定会在环境卫生上找回来。”

“环境卫生？”钟刚不信道：“公司不过是雇了十几个保洁打扫卫生，垃圾清运由环卫部门负责。另外公司还有辆洒水车时不时在厂区里洒点水降尘，其他再没有和卫生有关的东西了，他能从哪儿抠唆出钱来？”

“你别不信。”耿文辉道：“钱的诱惑力量是无穷的，我想他会找出法子来的。”

“那我盯紧了他。”钟刚道：“我倒要看看他能想出什么法子从保洁上赚到钱。”

三到五月份是春耕季节，也是尿素、碳铵、复合肥等各种化肥的销售旺季。三月八日妇女节这天，耿继成召集董事会成员开会商量如何妥善应对春耕旺季生产。

总经理孔昭华首先汇报道：“上个月顺利开车后，现在合成氨和尿素装置已经正常生产三个多星期，共生产了尿素一万六千多吨，全部销售一空。”

“而且……”孔昭华掩饰不住得意道：“尿素的售价平均在一千八百块！看样子有可能还要往上涨！”

一千八百块！而且还能继续往上涨！董事们都惊得呆了，一个个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满脸兴奋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虽然煤炭的价格一直在疯长，但尿素的价格涨得更快，一吨尿素的利润几乎达到了历史最高点。苦尽甘来，冬泉化肥公司终于要发财，发大财了！

孔昭华继续道：“我估计三个月的春耕旺季生产，大概能生产出不到七万吨尿素。按现在的价格估算的话，毛利润约有四千多万。”

企业所得税减半征收的情况下，四千多万利润扣去税费大约有三千多万，乃是企业前所未有的丰厚收入。

耿文辉高兴道：“这下子我们总算有钱新上十万吨甲醇了。”

孔昭华笑道：“十万吨甲醇算什么，照这个趋势延续下去，今年我们能挣到一个亿以上。”

他特意加重语气道：“我说的是纯利润一个亿以上！”

一干董事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纷纷鼓起掌来。周昌隆兴奋地喊了一嗓子：“好！”

“去年我们制定了公司发展五年计划。”孔昭华道：“初步准备在2005年开始建设1830项目。从目前的市场形式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们甚至可以在2004年就可以开始提前准备1830项目。”

“2004年不就是明年吗？”孔宪斌接话道：“没想到明年就能开始实现我们的1830梦想了，没想到这么快！”

新上1830项目意味着冬泉化肥公司彻底从小氮肥企业转型为中氮肥企业，从此可以在国内氮肥行业占得一席之地，也能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不再是曾经那个默默无闻的县级小氮肥厂。

耿继成拍板道：“今年效益这么好，旺季生产奖按双倍发放，大家没有意见吧？”

胡坚毅支持道：“双倍发不过才两千块钱，既然有了钱发就是，也让厂里的弟兄们在亲戚朋友跟前能吹嘘上一番。”

衷保国忽道：“你们最近看报纸和电视了吗？南方的粤省出现了一种很厉害的肺炎。”

“我有个亲戚的儿子在粤省工作，听说是很厉害。”周昌隆道：“商店里的板蓝根、白醋和消毒水都被抢光了，即使想买都买不到。”

孔昭华道：“我也听销售上的同志们说起过。不过粤省隔着我们远得很，用不着担心吧？”

“难说啊！”衷保国道：“我们公司现在有八百多人，生产又不能停，我觉得应该未雨绸缪做点准备工作。”

胡坚毅管着后勤，他吸了口凉气道：“行是行，要不我让老汪先买点消毒水预备着？”

耿继成略略沉吟后道：“买点吧，有备无患嘛。”

胡坚毅点头道：“那我让他再买些喷壶、口罩、橡胶手套什么的。”

衷保国提醒道：“让后勤再买点板蓝根，听说对这种肺炎很管用，可以发给职工当预防。”

“板蓝根！”胡坚毅在本子上记下来道：“板蓝根不值钱，很便宜的。”

“那是以前，现在板蓝根紧俏得很。”衷保国摆了摆手道：“我听朋友说，咱们这儿已经有人把板蓝根弄到粤省去卖高价了，所以真想买的话得赶紧买。”

“那我让老汪下午就去办。”胡坚毅没当回事道：“不过板蓝根又不是稀罕的东西，我觉得不会难买。”

耿继成吩咐道：“孔总，让销售和采购部门的同志最近先不要去粤省出差了，免得不小心被传染上。”

“嗯！”孔昭华颔首道：“咱们在粤省还没有业务往来，下一步十万吨甲醇项目尽量选择非粤省供货商即可。”

“好在我们县城的人员流动性相对较小。”衷保国庆幸道：“传到我们这里的可能性不大。”

“真要是传到我们这儿。”耿继成提高了嗓门道：“怕是又会让我们出钱出力。不过我们作为本土企业，承担必要的社会责任无可推卸。真到了那个时候，大家伙可一定要齐心呢。”

“你就放心吧！”董事们七嘴八舌道：“真到了那个时候，救别人就是救我们自己。该出钱就出钱，该出人就出人，我们化肥厂绝不会含糊的。”

“哎，对了！”周昌隆忽然好奇道：“耿总，二化爆炸事故的调查结论出来了没有？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呢。”

耿继成脸色沉重道：“出来了，这两天刚得出正式结论。”

“哦，是吗？”孔昭华急切问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有说法了吗？”

耿继成道：“根据专家的调查，问题出在压缩机出口管道上。”

耿文辉心道：“果然被我猜中了，我当时就觉得是管道材料的问题。”

耿继成接着道：“压缩机出口管道改造时，方劲松没有找正规设计院进行设计，自作主张采用了普通流体输送管道，壁厚上也差着一些。更可怕的是没有进行压力试验和射线探伤便盲目试车，所以管道焊缝处耐受不了高压氮氢气，从而导致了泄漏。”

“他也太大胆了吧！？”衷保国惊叹道：“这不是拿人命当儿戏吗？”

周昌隆不屑道：“原先在咱们公司的时候，乱用管道材料的事他也干过。不过都被我私下里悄悄改过来了，要不然我们公司早就发生安全事故了。”

董事们齐刷刷望向了他，孔昭华道：“昌隆，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昌隆笑道：“这种事我骗你们干嘛？不信你们可以问李大海，当年为了管道材料替换的事，我跟方劲松吵过好多次，他可以作证。”

李大海早已经离职投奔了方劲松，大伙不可能再去找他求证。孔昭华感慨道：“昌隆，照这么说，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大功臣呀！”

周昌隆笑了笑道：“大功臣到不至于，我当时只是尽自己的本分，因为一旦出事，我这个车间副主任肯定逃避不了自己的责任。”

耿文辉适时夸奖道：“周主任这叫忠于职守，令人可敬可佩！”

周昌隆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道：“我当时可没这么高的觉悟，就是想着千万别出事。”

耿继成感叹道：“现在都说老实人吃亏，但是像我们这种容不得半点闪失的生产企业，最需要的还是严守规矩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