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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节

命了,这话都敢说!”

“呸呸,我说了胡话,你可要当没听见啊!”

…………

宫人在笑闹声里,皱着鼻子从刚浣洗好的衣服里挑了件绛色的罩衫,转身就走。

坐在井边浣洗衣服的宫女连忙叫道:“哎呀,姐姐,那罩衫已经破啦,穿不得!”

却不想,宫人闻言,将罩衫抓得更紧:“就是要破的……他配穿好的吗?”

她兀自“呸”了一声。

古有东施效颦,今有夏玉效夏朝生,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宫人一路想着,回到夏玉面前,将破了角的罩衫呈上去。

“还愣着做什么!”夏玉的眼睛染上了罩衫的血红色,压根没瞧见被宫女刻意攥在手心里,稍有破损的衣角,他急不可耐地抬手,“快帮我换上。”

宫女们私下里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去提醒夏玉罩衫上有洞,也不提屏风后有铜镜之事。她们替夏玉披上罩衫,然后垂着头,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外间。

“我是夏朝生……我是夏朝生!”夏玉陶醉地抚摸着衣摆,佝偻着腰,在屋中转圈。

他想起镇国侯府的高墙大院,想起夏朝生纵马穿过街市的身影,最后,想起身边的闲言碎语——

“仔细看,你与小侯爷真有几分相似……”

有时,夏玉端起铜镜,也会想:为什么我不是小侯爷呢?

夏玉心里第无数次响起哀怨地喃喃:我们长得这么像,为什么……

不,我就是镇国侯府的小侯爷!

他眼里迸发出两团疯狂地火焰。

“我是小侯爷……我是小侯爷!”夏玉疯笑着跑出门,在漫天大雪里,不断地拉扯着躲避开自己的宫女,“太子殿下在哪儿?王爷在哪儿?”

他才该是被两位殿下放在心里的人。

夏朝生……夏朝生不配!

宫人们在夏玉的大笑声里,惊叫着四散开来。

“胡闹什么?”身披银甲的金吾卫循声而来,一脚踢倒一个神情慌乱的小太监,“他是疯子,你们也是疯子吗?”

乱哄哄的院子瞬间落针可闻。

被踢倒的小太监狼狈地爬起来:“大人,您有所不知,他……他疯得谁都控制不住!”

满院皆是手无寸铁的宫人,的确对发疯的夏玉没辙。

金吾卫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提剑向夏玉走去。

夏玉被金吾卫银色盔甲反射的光晃花了眼,奇迹般冷静下来。

他掸着衣摆上不存在的灰,仰起头,自以为高贵地颔首:“是殿下派你们来接我的?”

金吾卫望着面前连腰都直不起来,脸上爬满可怖伤痕,却自以为是到极点的人,一时没了话说。他忽然明白了宫人们为何拿夏玉没有办法——这是个疯子,让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疯子。

可惜,太子殿下放出话,要留夏玉一条命,金吾卫再不愿看见这张令人作呕的脸,也得按捺住杀意,领着他往太子的寝殿走。

如此一来,夏玉愈发笃定,自己已经得了穆如期的青睐,态度愈发嚣张,竟然从地上揪来几片枯叶,说要赏给金吾卫。

金吾卫攥住刀柄,手指节捏得咯哒作响。

金吾卫乃天家近卫,寻常官员尚且不能比肩,更何况是一个将东宫置入畏惧的细作?

如此羞辱,当斩。

银剑出鞘的刹那,穆如期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人呢?”

金吾卫猝然惊醒,冷汗如瀑,握着银剑,单膝跪地:“回殿下的话,人带到了。”

他居然被夏玉气到差点忘记穆如期的命令,险些酿成大祸。

“那还不让他快点滚进来?!”

金吾卫连忙伸手将夏玉推进殿内,不肯将目光在他面上多停留一眼,直到殿门关上,才长舒一口气。

“不怪你。”护卫在殿前的金吾卫缓缓摇头,“此人……当斩。”

“那也得等太子殿下裁决。”

他们对视一眼,皆是露出了苦笑。

太子殿下要留着这人问什么呢?

东宫中发生的变故与王府无关。

夏朝生回到王府后,先急吼吼地将穆如归扒坏的衣衫换去,然后又被九叔以擦药之名,按在榻角,扒去了刚穿上的外衫。

“九叔。”夏朝生拼命拽着滑落到肩头的衣衫,两条腿更是不住地在被褥之上滑动。

一圈一圈肉眼可见的涟漪随着他的挣扎在榻上四散开来,捏着金疮药的穆如归呼吸随之粗重。

屋内的暖炉烧得很热,连夏朝生这么怕冷的人,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敢对上穆如归热滚滚的目光,揪着被褥,颤声道:“不痛了。”

就算痛,在马车上也擦过药了呀!

穆如归棱角分明的脸微微紧绷,锋利的眉随着夏朝生的话,一点一点挑起。

方才在马车上,他也是这样,欲拒还迎,勾得人心跳如擂。

怎么一回王府,就不行了呢?

难道是药膏没擦上去的缘故?

穆如归捏着药膏的手微紧,膝盖霸道地抵住夏朝生乱动的腿,沉声道:“别动。”

他统领玄甲铁骑多年,不怒自威,板起脸时,冷冽的气息压根控制不住。

夏朝生微怔,眨眼间,脖子上浸染了凉意,唇也被困在暖意融融的热浪里。

他的手无力地搭在九叔眉间的伤疤上,气恼之余,想用手挠,却终究舍不得,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跌落在高挺的鼻梁上,再匆匆钻进被褥里。

夏朝生逃得再快,也比不上穆如归。

他的手腕被迅速攥住,按向了墨色的长袍深处。

等夏朝生冰凉的指尖当真触碰到穆如归的胸口,穆如归才意识到,此举过于唐突,但却舍不得松手,就用漆黑如墨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瞧。

夏朝生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知道,但凡自己有一定点的抗拒,九叔就会松开手。

可他舍不得。

他垂着头,颤抖着将另一只手也递过去。

穆如归愣住,呆呆地将衣衫扯开,替他将手按上去,片刻,抿唇扭开了头。

夏朝生壮着胆子睨了一眼。

九叔的耳根果然是红的。

夏朝生想笑,可惜他不仅耳朵红,脸也红,只得蜷缩在穆如归身边,老老实实地焐手,连掌心下紧实的腹肌都不敢多碰。

“王爷,王妃。”偏偏有煞风景之辈来搅扰他们的安宁。

红五苦着脸站在门外,在夏花和秋蝉怜悯的目光里,硬着头皮敲门。

卧房的门猛地被人从内拽开,脸色黑如锅底,衣衫半解,袒露着胸膛的穆如归,阴森森地望向红五。

红五心里咯噔一声,直挺挺地跪下去:“王爷,东宫那边……来人了。”

“什么人?”穆如归的薄唇瞬间抿成一条线,不着痕迹地回头,见夏朝生因为羞恼,缩在被褥底下,微微蠕动,立刻将声音放得更低,“是太子,还是白六?”

“回王爷的话。”红五咬牙,“是太子殿下。”

穆如归周身的气压骤然一低。

红五死死垂着头,抬高双手,将一沓书信,高举于头顶:“王爷,太子殿下派人将这些书信直接送到了府上。”

“直接送来的?”穆如归藏在袖笼里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颤。

他已经猜到,穆如期遣人大张旗鼓送来的是什么了。

穆如归的心在想通的瞬间,坠入了寒潭。

但他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任何的愤怒与不满,甚至随手将信件接过,塞进了袖笼中。

“知道了,下去吧。”

红五担忧地望着他:“王爷,过去之事……”

“王妃今日还未喝药,你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穆如归却不给红五说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转身,挺直的脊背隐隐透出一丝孤寂。

“九叔?”在被褥底下闷得满面通红的夏朝生实在忍不住,将头探了出来。

他没听清穆如归和红五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九叔周身笼罩着一层落寞,忍不住赤足跑过去,搂住了男人的腰。

穆如归眼神一闪,垂眸死死地盯着腰间的手。

“九叔,你去做什么了?”

“无事。”穆如归将手指搭在夏朝生的手背上,温柔又眷恋地摩挲,“你今日未喝药。”

他神情一僵,想要收回搂住九叔的胳膊,不曾想,只不过刚撤去些许的力气,就被穆如归反身抱住,用力勒在了身前。

“咳咳。”夏朝生吓得连咳好几声,“九叔?”

穆如归一言不发地抱着他,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眼底全翻涌着晦暗纷杂的情绪。

朝生曾经心悦于太子,与之写了无数封书信,这本就在穆如归的预料之中。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居然会如此强烈。

他嫉妒,他眼热,他无奈,他疯魔。

他想拥有夏朝生的一切,哪怕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朝生。”穆如归凶狠地含住夏朝生的耳垂,在他的惊呼声中,喃喃自语,“你是我的……我不会再放手。”

哪怕跌入地狱,粉身碎骨,也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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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44

“九叔?”夏朝生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穆如归的异样。

他从九叔的怀抱中挣脱,纳闷地仰起头:“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

“说无事,那必定是有事!”

“朝生……”

“九叔,说好的有事不瞒着我,你难道要食言吗?”夏朝生想起穆如归在酒楼前说过的话,气恼地质问,“是不是秦氏一族威胁你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方才九叔从酒楼里走出来时,语气已然冷冽,必定是和秦大人商谈之事出了岔子。

现在的穆如归能有什么事需要秦氏的支持?

只有……谋权篡位一事。

“我去找秦轩朗。”夏朝生念及此,当即转身。

穆如归眼疾手快拉住他的手,眼里涌起细碎的光,面上戾气尽退。

大梁的九王爷本就是俊美之辈,只是凶名太盛,眼角又有狰狞的伤疤,才无人敢直视他的眼睛。除了夏朝生。

夏朝生仰起头,看着九叔深邃的五官,面颊微红:“九叔,你信我,秦氏不足为惧。”

“嗯。”穆如归将他搂回怀里,轻轻揉了揉脑袋。

盘亘在心中的嫉恨消散了。

穆如归想,不管夏朝生曾经和太子发生过什么,只要日后他心中有自己,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呢?

但此时的穆如归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日后他还会想要更多更多。

既然已经提到了秦轩朗,夏朝生很快耐不住,说要去见一见秦氏一族的小公子。

他说什么,穆如归都答应,当即拿起手炉,塞过去:“走。”

夏朝生美滋滋地接过,拉着九叔的手来到了秦轩朗歇息的小院。

侍从来不及通报,院内就传来了秦轩朗的大喊大叫:“我乃秦家人,九王爷居然将我塞入如此荒芜的院子,当真是……”

侍从们闻言,以为他要抱怨,纷纷露出不满的神情。

却不想,秦轩朗顿了顿,朗盛大笑:“当真是深谋远虑,用此举来磨炼我的心智啊!”

侍从们:“……”

“旁人若见我是秦氏族人,必定谄媚无比,唯独九王爷,不但将我安置在如此破烂的屋中,还不管不问……”秦轩朗语气激动,“一片苦心,着实让人感动!”

站在院外的夏朝生不由轻笑出声。

秦家的小公子实在有趣,能屈能伸,什么糟糕的情况都能被他说出朵花来,秦氏有他,才令人畏惧。

“九叔,我们进去瞧瞧。”

夏朝生有意让二人单独见面,将穆如归领进院后,就扶着夏花的手,回屋喝药去了。

穆如归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大雪纷飞,撑着伞的红五垂着头,去看跪在地上的秦轩朗。

秦轩朗绷着脸,眼里闪着明明灭灭的光。

他观太子无能,五皇子又不得圣心,而今,能让他实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梦想的,只有九王爷了。

“那些话,王妃听一次也就罢了。”穆如归并不在乎他内心的纠结,双手负于身后,倾斜的伞遮住风雪的同时,也遮住了大半的光。

他的面容仿佛被光割裂,一半棱角分明,一半晦暗阴诡。

秦轩朗咬着下唇的牙齿抖了抖。

他之前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的确是说给夏朝生听的。

传闻,穆如归杀人如麻,阴狠狡诈,世间所有投诚的花言巧语在九王爷面前,怕是都没用。好在,秦轩朗亲身感受过,穆如归对夏朝生的关切,所以在瞥见院外遥遥出现的两道身影后,迅速制定好了计划。

只要将夏朝生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穆如归也必定会来。

“王爷明鉴……我愿辅佐王爷成就大业!”秦轩朗念及此,深深跪拜在地。

穆如归鹰目微眯,无趣一哂:“此言荒谬,本王想要成就什么大业?”

“王爷所想,旁人或许猜不透,我却知道!”秦轩朗掌心沁出了冷汗,想起在东宫遭遇的一切,硬着头皮,将剩下的话,坚定不移地说了出来,“王爷身负军功,屡屡被当今陛下忌惮,我没说错吧?”

穆如归并不搭理他。

秦轩朗自顾自道:“或许以前,王爷尚且可以忍受,但……娶了王妃以后,王爷绝不愿他跟着自己受苦。”

提及夏朝生,穆如归背在身后的手果然动了动:“说下去。”

“王爷,如今大梁朝堂由秦氏把持,可手握兵权的,只有您与镇国侯。”秦轩朗精神一震,语速加快,“梁王多疑,当初赐婚,并非真的想让王爷与王妃成婚,陛下只是想要两家因为一桩婚事反目。如此一来,镇国侯府不得不依附于东宫,日后太子登基,即便王爷手握兵权,起了不臣之心,也要先顾及镇国侯府……可我只见王妃两面,便知王妃与王爷的关系并非外界所传那般不堪……”

“外界所传?”穆如归忽而打断秦轩朗的话,挑眉问,“说本王与王妃如何?”

秦轩朗面色微僵,为难地抓着头发:“王爷,我说了,您可不能迁怒于我。”

“但说无妨。”

“外面都说……都说……”秦轩朗一边观察穆如归的神情,一边小声嘀咕,“都说王爷性情残暴,肯定会打断王妃的腿。”

“还说,王妃心系太子殿下,就算嫁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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