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第 65 章

新干线上，虎杖悠仁看着窗外发呆，手搁在小桌板上，蓝牙耳机里是舒缓的音乐，但他还是不安地拨弄着桌面上的项链。

两面宿傩制作的咒具就工艺上来说精美异常，虽然他本人总说是粗制滥造，但虎杖一向只当他随口谦虚。

谦虚的诅咒此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生得领域，这是一早就说好的事，为了不伤害伊地知先生的弱小心脏。对方忌惮宿傩，为此他们从不在辅助监督的面前对话，这次也一样，宿傩主动避开了双方有可能见面的场所。

话虽如此，耳边格外安静的感觉还是太奇怪了，虎杖摘下耳机，闭了闭眼睛，对方把这次无聊的单人返程变得更无聊了一点。

时间倒回到刚才，两面宿傩在早餐的饭桌上扔下一枚炸弹。

“吃手指？现在？！”

虎杖觉得嘴里的味增汤不对味了。

宿傩本人倒是一脸镇定，似乎对少年的反应早有预料，他表情不变，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两根干枯的手指，摆在虎杖面前。

后者的心情一言难尽，“你什么时候搞到的这两根手指啊？”

而且就这么拿出来没问题吗？不是说这玩意儿会吸引附近的诅咒吗？

宿傩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点了点桌面十分自然地解释道：“我已经阻隔掉咒物的气息了，是某种结界术，说了你也不懂。”

行吧，虎杖放下勺子，把已经喝到底的汤碗推到一边，伸手就要去够那两根手指，却没想到在半路被人拦下。他疑惑地看对面，宿傩的表情有些无奈，“我还没说完呢，关于上次我消失了一周的事，我好像还欠你一个解释。”

“和手指有关？”他们都好久没提这件事了，现在提不是巧合。

虎杖的视线挪到桌面，两根狰狞的尸蜡安静地躺在那，他细致地打量，没看出门道，宿傩干脆地认可了他的猜测。

“的确是有关系，简单来说，只要你吃下手指，我就要沉睡一段时间。”

沉睡，虎杖默念道，诅咒不用睡觉是咒术界常识，宿傩在平时的相处中也证实了诅咒之王确实是货真价实的诅咒。“用灵魂睡觉吗？”

“大概是睡觉，”对方的语气变得稍显迟疑，这很罕见，虎杖的眉心为此皱在了一起，“只是形式上类似，你也可以理解为——”

“我在做梦。”

梦？怎么又是做梦。

莫名其妙地，虎杖对宿傩口中的梦产生了奇怪的反感，他咂摸着这种反应。“你之前怎么没说？”

“我之前也不知道会这样，”宿傩说的坦然，忽然又牵起嘴角，“我好歹也是第一回死，没什么经验也很正常吧。”

虎杖抽了抽嘴角，人还能死两回？对方说得好像去别人家吃饭，不过说起这个，他很早以前就想问了，“你是怎么死的？”

不怪他好奇心重，关键是宿傩真的很强啊，强到离谱的那种，身为和他一体双魂的同居人，虎杖很难想象有谁能杀得了他。但如果不是被杀，堂堂诅咒之王好像也没什么理由会自己死掉，更别提他还留下了二十根手指，这一看就不是普通谋杀，而是有目的性的。

可是手指的出现就跟两面宿傩的死因一样，是历史上的谜团。五条老师和高专的记录都没能给他答案，于是这个问题就此淡忘了下去。直到今天，虎杖终于意识到他可以问本人。

“不方便说的话也可以不用告诉我。”他只是有点好奇，并不想勉强对方，没想到宿傩的姿态很坦然，对谈及自己的死亡也毫不避讳，只是他也没有给出答案。

因为高高在上的诅咒之王瞟了他一眼，语气随意的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虎杖愣住，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差点就这样反问了，但某种奇妙的直觉让他闭紧嘴巴，他试图思考这答案背后的意义，对方到底为什么不知道。两面宿傩说不知道，对方从来不骗他，那就是真的不知道。

诅咒之王不知道自己的死因，说出来简直引人发笑。

但细想地话就会意识到这件事不同寻常，那么强的人不明不白地就死了，他本人甚至对这件事毫无印象，这简直是明摆着被人摆了一道，虎杖震惊的同时也感到惊悚。他觉得自己可能勘破了某个千年前的大秘密，不为人知的那种，而这个秘密还牵扯到他目前最重要的家人，很难很难不紧张。

短短几秒钟，虎杖想了一堆东西，最后都汇集成一句话：“你是认真的吗？”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吗？”宿傩本人淡定得出奇，看着他的表情，虎杖也跟着冷静下来，不要慌，人家当事人肯定比他更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想通了这点，他的思绪拐到某个很久以前的联想上，“你会不会是......”被冤枉的？

他不是没想过这种荒谬的可能，尽管很幼稚，但他认识的宿傩和记载中诅咒之王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可惜当事人冷酷地打破了他的幻想：“别做梦了，书上写的大部分是事实。”

对方很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于是勾起的唇角稍带讽刺，“我只是现在不知道，不代表我以后也不知道这些本该知道的事。”

这句话说得似乎略有深意，虎杖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又被对方溜走了。而宿傩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低下头把玩起桌面上的手指，干枯发皱的可怖尸骸和饱满的血肉之躯形成鲜明的对比，虎杖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如果你有困难，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宿傩抬起头审视他，片刻失笑：“我告诉你恐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真的有吗？”虎杖紧张兮兮。

“目前还没有。”对方摆了摆手，“这不重要，如果我睡着了，可能还会发生上次那种事。”

上次那种事，虎杖的思绪被一瞬间拉回少年院，当时的惊险让他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他必须承认，哪怕是现在对上特级，他也没把握说自己一定能逃出来。

“也就是说我没办法保护你了。”

“咳，”虎杖咳嗽了一声，被人当面说保护还挺不好意思的，“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变强不少了。”他半是认真地为自己挽尊，但也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特级，可宿傩从来不会在实力问题上对他做出打击，虎杖知道这点，并且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对方的鼓励式教育。

果然，诅咒之王先一步对他的成绩表示了肯定：“你成长得很快。”虎杖抿了抿唇角，很难抑制住它不要上翘。

“但是天赋转化成实力是需要时间的，你目前最缺时间。”对方顿了一下，似乎还觉得这样太过严厉，于是继续宽慰。

“用不了很久，你就会比伏黑惠还强了，我刚接触咒术的时候做得还没你好呢。”

“真的吗？”虎杖十分惊讶，“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天赋超棒的人呢。”

宿傩笑了一下，虎杖很喜欢看他笑，对方放松的时候其实表情挺丰富，“天才确实有，但我起步比较晚，加上各种原因，总之最开始很惨。”

“有多惨？”

“没日没夜地被人追杀，好几次命悬一线？”

那真的很惨，虎杖收起笑容，他还以为最多是学习不顺利之类的，“你从小就这么......”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多灾多难吗？”上来就被人追杀。

宿傩瞥了他一眼，“你很感兴趣吗？也不算特别小，就比你小几岁吧。”

那就是很小了，虎杖暗自嘀咕，有心说点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反倒是宿傩，看他情绪低落下去，体贴地把话题歪了回来。

“为了我们两个的生命安全，我刚才立了个‘束缚’，让你能叫醒我。”

虎杖想了一下，“有什么条件吗？”

宿傩露出笑容，虎杖摸了摸鼻子，他知道那是个赞赏的笑容，但为了这点表扬，他不想表现得太高兴。

“很聪明，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除非生死攸关，否则最好别叫醒我。”

虎杖盯着对方难得郑重的表情，牢牢记住了这句话。他对宿傩交代的事一向铭记于心，不敢粗心大意。

视线一黑，列车进入山洞，四周的光一时被黑暗吞没，虎杖回过神来，手中的咒骸项链散发出浅白色的光。普通人看不见这些光，但他还是小心地把项链收回去，贴着身体藏好，然后看向窗外，离下车还有段时间，他决定再睡一会儿。

***

“第十三层”在城市的上空游荡，他很无聊，地上的人类和蚂蚁一样多又密，它们看不见他的身影，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发出尖叫。

“第十三层”不喜欢人类，他喜欢他的新主人，也想念悠仁，但是宿傩大人警告他近期不可以靠近悠仁，免得被批评。因为疗伤进行到关键时刻，他的身边老是有类似人类的哭声，听起来相当恐怖不说，还容易被悠仁逮住询问。

早知道就不吃那几个人类的灵魂了。

“第十三层”失落的叹了口气，他忧郁地趴在云层里俯视下面的风景，觉得乏善可陈。世界壁上被他挖了个洞，他经常干这种事，走的时候填上就好了，这个洞刚好够他把身体填进去，趴在这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吞食灵魂是件费力的事，但回报也是立竿见影的，暖洋洋的感觉从身体里蔓延出来，“第十三层”发出一声舒适的嘤咛。

灵魂对他来说就像养料，或者说有趣的小点心，没事可以尝一个，它们每一个都有各自的味道，虽然不经常吃，但他很喜欢收集它们。

悠仁的灵魂是一个白色的光团，亮晶晶，又软绵绵的，他曾经短暂的触摸过，那感觉就像......对！像棉花糖。他见过人类吃那种软绵绵的食物，眼馋地盯了很久，直到被宿傩大人警告，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总之就是不能吃了。

但看起来真的很好吃啊，棉花糖。真想尝一口。

“第十三层”忧郁的想，人类为什么这么脆弱呢，一旦灵魂缺了一点就容易生病，就像悠仁一样，它病了好久了，“第十三层”不想它死掉，只能勉强抑制住食欲。

所幸他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号的棉花糖，虽然不太亮了，但仍旧软绵绵的，不知道如果他表现好的话，宿傩大人会不会允许他偷吃一点呢？

对美食的期待让“第十三层”又开心起来，他晃荡着脚丫，盯着下方的人类分辨每一个灵魂的味道，它们看起来都不太好吃。

好吃的灵魂是很少见的，一般来说，咒术师的灵魂会多一些惊喜，但他很少对咒术师实施捕猎，因为它们的战斗力往往更“惊喜”。

普通人的灵魂一般都平淡，偶尔有几个会鲜美一些，好吃的灵魂和不好吃的灵魂在外观上就能分辨出来。好吃的亮一些，不好吃的暗一些，像宿傩大人那样的又是另一种感觉。他的新主人灵魂像雾一样模糊不清，不停旋转着，颜色也时不时的变化，他也不知道对方的灵魂为什么是那样，当然也不敢吃。

啊，他不该这么想的，宿傩大人如果知道他想过要吃他的灵魂一定会很生气吧。“第十三层”翻了个身，他又开始想念悠仁了。

挑选好吃灵魂的游戏因为食材的平庸变得无趣起来，他不停变换姿势，试图在天上找一个最佳的观景角度看今天的朝阳。

身边飞过的名叫飞机的大家伙一个接着一个，“第十三层”试图用它们统计自己待在外面的时间。但很快他忘了自己数到哪，于是这件事也一时搁浅。突然，一个灵魂有点眼熟的人类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回忆了一下，这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家伙，叫吉野顺平。

对方看起来比之前强多了，“第十三层”好奇的盯着它看，他觉得很新奇，人类这个种族真是格外善变，一天一个样。

对方身上的气息有点可怕，隔着很远的距离散发出来，“第十三层”想了想，挪动胖乎乎的身体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