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Chapter 10

回到国内，一别半年，窗外桂花香气四溢，程西川又花粉过敏了，起了大片风团。

以前工作忙碌，每到秋天，总是没由头地过敏几次，没想到闲下来无事可做，才发现过敏原一直在身边。

这半年的时间，电影在美国做后期和特效，程西川偷偷飞过去几次跟杨言一起拉片，还建议在这部电影里向杨言最喜欢的导演戈达尔致敬。有几个手持摄影机拍摄的片段，换成黑白色调，加上跳切，让一部原本戏剧冲突强烈的电影，有了更多的艺术质感。

还有一次在国内录音工作室补录台词，跟全副武装的顾承安擦身而过，程西川凭腿型就认了出来，刚要打声招呼，就被蜂拥而上的粉丝吓跑。

除此之外，只在几次热搜上见过顾承安的名字，知道他的新戏开拍，发了新的EP，名字叫《十一》，也在筹备年底的巡回演唱会，还去西藏自驾游了一圈，因为高反刚到拉萨就飞了回来，车直接捐给了当地一所小学。

摇滚狗不时在微信上发几句有的没的消息，比如“前辈记得按时吃饭”，“前辈听我的新歌啊”，“前辈你别傻到到处去买保健品啊”，“前辈给你看我的狗子”。

除了对那只憨憨的柴犬“像你”的回复外，前辈每次只淡淡回一句：哦。

就再无下文。

程西川一脸倦怠，正在被风团折磨得意识有点模糊的时候，阿菀突然按了门铃，还带了过敏药。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程西川知道问也白问。

阿菀又拖了只超大号箱子进来，看到程西川已经垂到肩上的头发尖叫起来，“呀！程老师！还是长头发适合你，太好看了！”

“恩？我脸都没洗……”程西川第一次听见阿菀这么夸自己，又后知后觉地问：“老顾……是怎么知道我过敏的……”

背后生出一层冷汗。

“呃，哈哈哈，不告诉你，我遛了，首映礼见！”阿菀一脸坏笑。

“箱子拿走啊……”程西川有气无力地喊道。

“小顾给你的礼物！收着吧！”

“哎，不是，什么首映礼？？”

程西川垂下头，问摇滚狗：首映礼？？

摇滚狗：阿菀怎么什么都漏给你了，本来说给你个惊喜的。

前辈：片子剪好了？不试看一下？

摇滚狗：我看过了啊。

前辈：……

摇滚狗：非常精彩，看得血脉喷张。

前辈：喷你一脸口水。说，首映式几号？？地点？？

摇滚狗：9月28，NewYork！！Baby！！！

前辈：滚。

摇滚狗：前辈，最近在忙什么？

前辈：射击。

摇滚狗：好玩吗。

前辈：把靶子当成你，好玩。

摇滚狗：拜了，参加活动。

程西川下意识地又在微博上找到顾承安的工作室账号，精准定位到活动直播链接，品牌带货，几十万件商品秒空。

关键面对顾承安那张冷若冰霜一点都不想营业的臭脸，还有单句不超过5个字整场不到10句话的敷衍了事，粉丝们到底是有多想不开。

打开箱子，全是衣服，还有10个卷饼……

前辈：老顾，我是连衣服都买不起了吗？？你给我卷饼到底几个意思？？欠抽是吧？

只听直播间里顾承安“哈哈”笑声传出，还有主持人的惊呼“哇，我们的安仔竟然笑了！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笑！”

“哦，也是最后一次。”顾承安薄唇一抿，比刚才更冷。

摇滚狗：杀青宴欠你的10个卷饼，收着，吃完。

摇滚狗：首映礼还有10个，你等着。

前辈：滚，那我不去了。

主持人：“哇，我们安仔又笑了！！直播间的宝宝们简直太有福气了，建议你们去买彩票哦！”

直播间的货又多卖出几十万件。

当天的热搜“顾承安竟然笑了两次”久居高位，挂了一天。

他娘的，就离谱。程西川心想。

茫茫夜气弥漫，主创群半年没人吭声，顾承安的影片黑白定档海报让群里的芝麻绿豆顿时沸腾起来。

是程西川背对着镜头，从集装箱后躬身向前望去的中景。海报的唯一亮点就是程西川的翘臀。

杨言首先看出蹊跷：这不是安东尼奥尼《奇遇》的经典画面吗？又致敬？这片子都快40年了，行啊爸爸，厉害。

杨言又发了一条：2009年戛纳电影节主海报就是这张剧照，牛！

杨言：爸爸野心杠杠的！

杨言：不过，爸爸，你才是这片子的卖点，怎么脸都不露一下？

杨言：定档10月1号？？国外可没有国庆节，为什么不定在万圣节或者圣诞节？

摇滚狗：你在质疑我吗？

杨言：不敢不敢。

前辈：白歆璇是谁？？

小白：程老师，你他娘的刚知道我全名吗？

前辈：我现在才知道……

小白：@杨言打赌我赢了，快，红包拿来。

摇滚狗：那什么，前辈，首映式的礼服在箱子里，你的尺码。

就像扔了颗巨型干冰，冷了场。

程西川当晚穿上礼服，光着脚，囿于黑暗，第5次喝醉。

直到坐着超长林肯停在中央公园旁边的AMC影城，看见红毯尽头的顾承安带着盈盈笑意，伸出手把自己扶下车，这个梦才有了完完整整的形状。

顾承安笑道：“盛年未逾，大有可为。祝前辈前程似锦。”

程西川压低声音，“你可没告诉我是同款西装……这要被拍下来，你粉丝不把你埋了？”

顾承安：“反正你糊，糊作非为。”

程西川：“……”

顾承安伸出右臂，示意程西川挽着自己。推脱半天，显得扭捏不已，只好从了。

首映礼只有简短的仪式，连主创问答环节都没有，一个长相外放的亚裔主持人潦草介绍了影片内容，表情夸张，请在座的各位期待“lovescene”。程西川突然有种演小黄片被人下载的错觉，血管内像流淌着滚烫的沸水，脸庞蕴起一层血色，在影影绰绰的光照下，终于明白老顾“让人血脉喷张”的涵义。

预埋的梗都被观众照单全收，几百个人又哭又笑，电影播完，掌声经久不绝，迟迟不愿散去。程西川后排的几个观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似在感谢这凭空而出的绝妙梦境。

顾承安与程西川相视而笑，这笑，八分如释重负，剩下的两分分给了陆语VS白枫的情谊缱绻。

戏散场了。

“前辈，我带你到河边走走，哈德逊河夜景最美了。”

“其他主创？”

“在晚宴等我们，MermaidInn。”

“不会又要喝酒吧……”

“一醉方休。”

“……”

一路静默无言，伴着夜色流转与河边微风，两人比肩而立，萧萧肃肃。程西川的头发随意扎起，侧脸俊美异常，嘴唇弧角上钩，好像随时带着微笑。顾承安的侧脸被程西川的头发拂过，身体里那个曾经的少年占据上风，双颊紧绷，含着一抹淡淡笑意。

程西川深吸一口气，沉吟道：“比起粉丝塌房，丢掉商务，最无法释怀的就是，无戏可拍，人人把你当瘟疫，避之不及，恨不得从未认识过你。所以，老顾，谢谢你，圆了我的梦。”

“那你打算怎么谢我？”顾承安的少年之气又消弭殆尽，换上了色/气。

程西川：“……”

沉默片刻，又说：“可是转念一想，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聚光灯下，每一个行为都被无限放大，无法在人烟鼎沸的餐厅大堂里吃饭，无法给挚爱之人当众热吻，甚至无法真正做自己。”

程西川深呼吸道：“自由。”

“用声誉换来的自由，可不是真正的自由。”顾承安开口，又把头贴近，“挚爱之人？”

程西川撩拨着额前的碎发，“呃，就是，那个，咳咳，往回走吧，我说老顾你也是，非要跟大家反着走，河边不冷吗？”

“有你在，就不冷。”顾承安若无其事地说。

“啊，那什么，档期定在国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风险太大了老顾，收不回成本的。”程西川偏向顾承安，语气温柔。

顾承安认真地问：“前辈，你是想替我管钱吗？”

“滚，少拿前辈开涮。”

不知道从何时起，竟然默许了这声曾经最厌烦的“前辈”。

顾承安的禄山之爪环过程西川的腰，被无情地拨了回去，又波澜不惊地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神经病。”程西川吐槽道。

喧闹的晚宴结束，满目浮华散尽，老顾酒量惊人，竟然也喝醉了。

顾承安甩开李乐至搀扶的手，指着程西川，“前辈，你抱着我。”

程西川只恨自己久不健身，闯不开小白和杨言他们围成的那堵硬墙，铁青着脸被推了出去。

杨言闷声，心里念道：有点意思，前辈也逃不过爸爸的掌心。

看着顾承安眼底泛滥而出的淫/笑，替前辈捏了把汗。

踉跄着走到房间，顾承安趁程西川把自己放在床上的惯性，借力让程西川失去重心，重重压在身上。

顾承安双手举起，搂住程西川的脖颈，喃喃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让你剪头发吗？”

程西川挣脱不得，心道：竟然装醉。

“因为前辈，长头发的样子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