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Chapter 30

大年初三。好莱坞根本没有冬天，也没有春节。

“铃~”

顾承安半裸胸膛，正在化妆，“怎么了阿菀，有事吗。”

“小顾，那什么，你千万不要告诉程老师我给你说过啊……”

顾承安眼前一亮，“通风报信是吧，你不怕我先剁了你。”

阿菀：“呃，对，是，我就是吃里扒外，怎么了？这不是为你们操碎了心吗。”

“有什么屁快放，下一场马上开始，一会导演该催我了。”顾承安走到更衣室，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听得清清楚楚，他有预感阿菀会送上新岁的第一份大礼。

“程老师大年三十那天有一个私人行程，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也没带我。你猜他去哪了。”阿菀神神秘秘地说。

顾承安笑了笑：“加州？”

阿菀：“聪明啊小顾，这都被你猜到了。”

“很难吗。杨言他们在美国拍戏？”顾承安的笑意隔着电话线早就传到大洋彼岸。

“瞧你笑的，装什么大头蒜，年三十拍戏？哎，小顾，你没看见程老师？那他就是偷偷摸摸去看你……”阿菀八卦地分析起来。

顾承安都没假装信号不好，倏地掐掉电话。

这一天，在新剧组有着“onetake”之称的Ann，竟然一个镜头足足拍了几十遍，一直无法进入情绪。顾承安饰演的角色刚失去此生挚爱不到两天，正在跟战友经历生死离别，他居然哭着哭着把鼻涕笑了出来……

等程西川知道阿菀拿着川河影业的工资，却背着他当顾承安狗腿子的时候，已经在二月初二这天被廖宇和阿菀两个人连蒙带骗拐到了舟山。

程西川到码头还在回味刚才是怎么被骗的——

阿菀扑闪着大眼：程老师，今天要采访你的记者，点儿太背了，车抛锚在舟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关键人家晚上着急飞北京，要不我们去那儿把她接回来，顺便把采访采了。

廖宇：啊对对，就不能买电车，拖都拖不回来。

真是活见鬼了。

见程老师从迷茫转成恍然大悟，阿菀从包里拿出眼罩，满脸堆笑：“程老师，你自己戴，还是我给你戴？”

程西川摇摇头，“老顾在岛上是吧，你们应该出发去舟山前就给我戴眼罩，一群白痴。”

除了他，谁还会对东福山岛有这么深的执念。

廖宇和阿菀尴尬对视一眼，廖宇摸着后脑：“咳咳，没有，公司的人给你准备了生日惊喜。”

阿菀仰天大叹：“廖宇你蠢吗，你把岛上有什么都说出来了，还惊喜什么……”

所以，把这两个白痴的话凑一起——就是老顾在岛上给自己准备了生日惊喜。

程西川接过阿菀手里的眼罩，左捏又揉，上面还印着哈士奇的大眼，无可奈何地说：“算了，满足你们的愿望，只要别把我扔海里，都行。这大冬天的，马上天黑了，还要来吹冷风，亏你们想得出来。”

程西川对这路线再熟悉不过，可是拾阶而上闭着眼走路麻烦的不得了，这两个混蛋也不知道扶着我……

正当程西川想把眼罩扯下来的时候，一阵清爽的海盐香水味道袭来，他的胳膊被一双手紧紧环过。程西川屏住呼吸，转过头朝海盐香水的方向用哈士奇眼罩盯了一眼，又马上把头转向前方。

一肚子的话竟然一句也没敢说出口。

顾承安几个月没见他了，扶着前辈的时候目光灼灼，用眼睛把前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扒拉个遍，心想：这种场合，前辈你穿个乌龟壳一样的羽绒服不合适吧。

阿菀和廖宇在背后看着顾承安穿着修身西服，扶着鼓鼓囊囊的程西川，噗嗤笑了出来。阿菀没忍住：“小顾不冷吗，你看见他领结了吗，可把我笑死了，还有他那油头和红底皮鞋，哈哈。”

顾承安向阿菀抛了个“快滚”的眼神。

阿菀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拉着廖宇“识趣”地跑开。

荧光铺就的石阶路上，一胖一瘦的身影走了有一辈子那么长。顾承安看着五彩灯光投向微凉的海面，有些梦魂颠倒，终于没有忍住，撩开前辈额间的头发，落了一个轻柔的吻。

前辈腿脚不利索地在最后一个石阶绊了一跤，顾承安赶忙俯身把他的两只手握住。前辈的手冰凉，还有一层细汗，被顾承安牵着的时候没有任何瑟缩，又握紧了一些，低着头轻叹一口气。

“顾承安，你倒也不必弄这么大阵仗……”程西川闻见空气里馥郁撩人的花香和燃烧的烛火味道，预感到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心里却说：“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顾承安无法自抑地把前辈抱起，程西川全身僵硬起来，一只爪子颤抖着把面罩拽了下来，“顾承安，你他娘的放我下来。”

话还没说完，程西川就被眼前的场景吓成小白兔——这不就是经常拿来糊弄小女孩的老三套吗：

石屋群前的空旷平台上摆满鲜花，挂满彩灯。铺着红白格子桌布的小圆桌摆放着红酒和几个银质西餐圆盖，没有猜错的话下面应该还有牛排或者烤蜗牛焗龙虾，烛台的几支蜡烛燃着不灭的火。

程西川还被老顾抱着，眉间拧成一团：“你泡小姑娘呢。”

“前辈，这招你用过？”顾承安笑道。

月色溶溶，花阴寂寂。香雾缥缈中顾承安把程西川直直地抱到座位上，像不过瘾似的，先把前辈扶起，自己兀自坐在小小的凳子，又把前辈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

程西川头发都快炸毛了。

顾承安用双臂紧紧环住程西川，头抵住他的胸膛，仔细听了一会儿说：“让我听听，装着我的心，跳起来到底是什么声音。”

程西川心里一紧，心虚地说：“谁装着你了……”

顾承安抬起头，看向前辈的眼底，又把眼神落在前辈的嘴唇，像用尽毕生力气，留下缱绻痴缠的深吻。程西川睁大双眼，看着老顾眼角有一丝水光，用手将那泪轻轻抹掉，心里也有一丝难过——老顾啊老顾，你何苦为了今天，又去美国折腾那么一趟，难道你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就不能抱我亲我吗。

老顾一直在发抖，程西川把羽绒服敞开，把他装在自己的怀里。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顾承安喃喃道：“知道你去我们家盯梢，又弄了个破基金，当众晕倒一次，还偷偷跑到美国看我。前辈，你都看见什么了，不会看见我床戏了吧。”

程西川把他的头拨到一边，“滚，少嘚瑟。你当时在家，为什么派一个大姐把我打发走？”

顾承安好像又回到那一天，心里依然不是滋味，“谁让你说废话，又是肥花又是咱妈，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程西川心里直打鼓，你他娘的不会等我主动吧。

顾承安目光依然没有从前辈的眼睛移开，从西装兜里掏出圆柱形的怪异东西，一拉上了天，在接近云端的地方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

远处蛰伏的渔船依次点起大光伏的灯泡，拼凑成“I心形U”的形状。

程西川仔细看了很长时间，从顾承安的腿上怔怔地走到更靠近海的地方，终于确认眼前并非幻象。

“顾承安……你……”

老顾又从身后缠绕过来，头深埋在程西川的侧颈，“程西川，两年没给你过生日了，给你补上，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程西川又深深叹了口气：“老顾，为什么来这里。”

这是白枫的故乡，你不会还在那破戏里。

顾承安低语道：“你怕我人戏不分，我怕你对我是怜悯。程西川，我们哪还有那么多时间纠结这么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慢慢想清楚吧。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又能万万岁地活下去。”

程西川一颗心又揪了起来，带着深深的怨气，“你还有什么花样？”

老顾这一晚上散的烂德行有点过于密集。

顾承安一脸色气：“你没看见那边还支着帐篷呢。”

程西川：“……”

还没等他伸出手捶人，又被顾承安公主抱了起来，“哎，等等，我给你准备了卷饼……你是不是猜错了，没有牛排……”

“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程西川又被“卷饼”这两个杀伤力巨大的字呕住了。

“程西川，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凭空消失了，我发誓。”

程西川一时语塞，似乎也早就习惯了他的反复无常，可是一想起自己半夜在床上总也摸不到老顾时怅然若失的模样，只想这一刻被无限延长，长到孤雁一年年地飞来，又一年年地离去，长到这世间的万物都化为乌有，变成下一世的羁绊。

程西川像想起什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坐的是什么，原来是信号弹啊……”

顾承安一脸正经：“倒也不是，信号弹在我上衣兜里，你傻吗。”

程西川的脸募地红透了。

不远处煞风景地传来两个人合唱的《浪费》手机铃声。

程西川卯足力气：“廖宇，滚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