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Chapter 44

“让我怎么活。”

顾承安睫毛颤动，瞳色黑亮，往事像一部意识流的电影，碎影浮动，交织成一首治愈系的歌曲，照亮了余生。

横店接到罗屿电话那晚前辈还是个不解风情的铁石人，木鸡都没有他呆，如今铁石人也动情。

声声都有回响。

任两轮明月往来如梭，芳春霜日不停更迭，前辈永远是我的人。

时无间，命无间，受者无间，千万亿劫难，却格外的甜。从无间地狱爬出来，又被酿成蜜饯。

顾承安伴着那点酒意，在落日的余晖下湛然大笑。

“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惭愧，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

顾承安看了眼手机，Eric。

真会挑时间。

“我在中央公园等你，不见不散。”

顾承安背着书包，揣着这个公寓仅有的一点随身物品，步行到了中央公园，径直走到Eric最喜欢的那条长椅。

长椅上的铭牌刻着“Mike一直爱Bobbie，Bobbie大部分时间爱Mike。10周年快乐，Bobbie，愿有更多年。Mike留。”

李乐至的羊绒大衣似乎从来都没换过，头发更长了些，皮肤美黑成古铜色，笑起来白牙有点吓人，看见顾承安冷冰冰走来，猝然起身。

顾承安拍拍李乐至的肩膀，“客气什么，你从我这又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火了只有两天。我还欠你句谢谢，谢你没有全部兜出去。”

李乐至想起当时灰溜溜滚回美国的样子，叹道：“谁知道你爸那么厉害。”

“哦？跟他也有关系？”顾承安心不在焉地回着，视线落在一位正在慢跑的老人身上。老人穿着短袖短裤，裹着护膝，寒风里一头花白的头发随风摆动。

李乐至摸摸鼻子，吞吞吐吐地说：“以前只是听别人提起过，说你新爸爸有点背景，没想到……你搬走的时候我还难过来着，一晃眼啊，这都多少年了。”

李乐至说：“你当时为什么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一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

“你爸威胁我说，如果在国内再看见我这张脸，胳膊和腿就要天南地北地找。说不定脑袋在北京，脚就扔在海南。”李乐至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原来封杀一个人，只需要你爸出现就可以了。还有，程西川的事，你藏得到底是有多深。”

顾承安：“你是说，因为我没把你当朋友，你就可以随便把我出卖吗。算了，不提了，我以前觉得睚眦必报比心胸宽广来的更爽一些，觉得原谅一个人比杀了我都要痛苦，但是没想到某人竟然把我这点爱好都掰过来了。”

他看着几个骑单车的年轻女孩路过，继续说：“你妈给我煮的骨头汤确实挺好喝的。”

寒风吹进顾承安的单衣，他却不觉得冷，交叉长腿，问道：“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说一半，藏一半，你是想学小白当编剧是吗。”

李乐至无地自容：“我……对不起……爸妈掏空了家底让我读UCLA，结果学设计的也只能从学徒做起，那点工资不够还贷款的。”

“行了，歉也道了，不去喝一杯？”

李乐至闻了闻他身上经久不散的酒气，“还喝？”

顾承安起身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那老头怎么想的，自己明明天天混迹在美国，却让你不要待在国内。断人财路，绝。”

他把李乐至拉起来，“快，当初白枫跟别人打架的酒吧就在公园附近，我要去那喝酒。”

李乐至面露惊讶：“你怎么还在提《十一夜》的事情，这都多少年了。”

顾承安：“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懂什么。”

“好好，我不懂，现在能告诉我程西川的事了吧。”

顾承安开着玩笑，差点把李乐至噎死：“给你说了，你再去找家媒体，然后再火两天吗。”

“我……行，我这辈子都欠你的行了吧。”

“算了，你的一辈子我可不要，我只要我西川前辈的一辈子。哎对了，这长椅上刻的字真的很丧，你有什么好喜欢的。”

“喜欢还需要理由吗。”

*

4月的南方海岛，已经卷起一波又一波的热浪。

程西川汗流浃背，看着真人秀导演嘴巴不停开合，解释了一大串逻辑缜密听起来头大的游戏规则，钻进程西川耳朵里的却只有“分组”“找到终极信息”。

他拿着健身用的大水杯，被之前跟他同公司的高齐调侃半天，“你又不健身，拿这么大水壶干什么……”

程西川灌了一肚子的水，依然口干舌燥，找阿菀补了一遍又一遍的防晒霜，见其他人突然跑起来，拽住高齐说：“现在是要干什么。”

“抢队友啊，猪队友。”高齐五官坚毅，肌肉发达，常年出演硬汉形象，跑起来虎虎生风，一会儿就把程西川落在屁股后面。

程西川把水杯递给阿菀，跟着大部队跑了起来。

“有什么好抢的。”程西川心里直犯嘀咕，“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旁边躺会儿。”

高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指了指栏杆外举着手幅灯牌的粉丝说：“有几个神秘嘉宾，到时候要根据提示线索猜是谁。我看也不用，就看这群粉丝举着谁的牌子就行了。”

程西川似懂非懂，刚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你先走吧高齐，我歇一会儿。”

程西川的粉丝看见他停在原地，关心则乱起来，比他着急一万倍，交头接耳道：

“程老师以前不是挺拼的。”

“该不会是中暑了吧，谁给他拿水来……”

“年纪大了？”

程西川难以为颜，回了个干笑，烈日下他的肌骨莹润，透出冷白的光，嘴唇有些开裂，皮肤被炙烤得寸寸都在紧绷，水分不停地流失。

当即就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吃烤鱼。

正当他想走回去再找阿菀拿水杯时，一个唇膏被扔在脚底，划了个长长的弧线。

他朝唇膏飞来的方向瞅了一眼，一个40出头，穿着粉色套装的女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何师娘！

老顾来了？

程西川心率陡然急增，没来得及捡何师娘投来的唇膏，也没来得及打招呼，飞快地跑起来。怪不得老顾有次接电话的时候背景音嘈杂，仔细听还有广播喊人的声音。

原来偷偷摸摸来了招“出其不意”。

“程老师加油~势如破竹！”粉丝们开始呐喊。

程西川心不在焉地冲他们挥手，回眸时不小心看到当时在机场骂自己的……坐在顾承安生日会5排9座的女孩。

她缓缓地把“承启川河”的手幅拉开。

嗯？

他跑的时候一直在找手机，才想起导演早就把手机没收。旁边不知名的大叶热带植物飞速向身后溜去，程西川不一会儿就追上高齐，来到一个室内网球馆。

程西川呼吸急促剧烈，目光在一个又一个穿着宇航员衣服，看起来身量差不多的“神秘嘉宾”上反复游荡。

他们的胸口挂着不显眼的名牌，嘉宾们挨个解题般仔细研究。

“种土豆的人，什么东西，谁演过种土豆的戏吗？是不是那个种田文改编的《帝君和他的猫猫》，主演是……小强，还是飞哥？”

“Apple……”

“什么Apple，这个叫Maple……MapleWhite，又是什么鬼，线索太少了吧。”

听见有点鬼畜的英文名字，程西川的脸上划过几不可察的惊喜，他从左到右在每一个神秘嘉宾面驻足，终于在MapleWhite面前停下，一阵熟悉的味道袭来。

海盐香水，清新冷冽，却让程西川心潮澎湃。

场外导演提示要尽快选定嘉宾，他毫不犹豫，举起MapleWhite的手。

顾承安掀开面罩时一个女明星冲程西川古灵精怪地微微一笑，捂嘴低声说：“怎么，还提前联系好了？”

顾承安一只手轻轻抖动，另一只手拉着程西川，依然是在镜头前独有的……不可一世，孑然独立。

脸臭得像一盒鲅鱼罐头。

场外导演：请说出选择自己搭档的理由。

女明星：“线索太少了，全是缘分。”

高齐：“没得选啊，白跑那么快。”

程西川眯着桃花眼：“兄弟之间特殊的脑电波。”

顾承安不苟言笑，眼睫阖动，唇色发白，额角豆大的汗珠不停落下，给了导演一个暂停手势。

“怎么了老顾？”程西川忙给顾承安擦汗，转身冲导演大吼：“这么热的天气还穿那么厚的太空服，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一群人簇拥上前，把顾承安厚重如盔甲的外壳快速扒了下来，露出被汗水泡过发白的皮肤，黑色T恤也早被浸透，紧紧覆在身上。

他虚脱道：“没有大碍，可以继续，不要耽误大家的进度。”

程西川把人群拨开，“走开走开，没有氧气了，有没有医护人员，过来看一下。”

顾承安接过导演助理递过来的运动饮料，苦笑道：“小题大做。”

导演：“好，既然大家已经分好组，下面进行我们下一环节的答题环节，赢的组别将获得本关的提示线索。”

程西川瞪着迷茫的无知大眼，向已经稍微缓和过来的老顾耳语：“MapleWhite，白枫，老顾，你故意的吧。”

顾承安看着四周不停运转的摄像机，斜了他一眼，用冷到不行的语调回了句暖心窝子的话：“不然呢，我怕你找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