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Chapter 60

清秋夜的风与露，全都变成屋内氤氲的潮气，伴随着浴室里不时传出的淫/荡声浪，扑打在李南驳阴晴不定的脸上。

他绑坐在客厅的正中央，挣脱不得，脸上青白交加，是被捶打的淤青，被羞臊的惨白。

他仔细分辨着顾承安。

顾承安在兴奋或者痛苦的时候，都会发出同样的声音，好像一只独狼忍着剧痛在舔舐伤口。

李南驳如芒刺在背，斜剑入喉，怔愣间不住地颤抖，他仰头笑着说：“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顾承安，你好样的。”

不一会，花洒喷出的水声传出。

李南驳盯着钢琴旁的合照，多枝吊灯的晕染下，程西川稍显局促不安的脸竟也柔和起来。

轮廓分明，骨相完美，即使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勾起，眼似桃花，宜嗔宜喜，艳冶绝尘。

“古偶第一美男，名不虚传。”

他不由地哼道。

浴室的活动似乎还在继续，程西川笑声清朗，大声说：“老顾，你翻过来，我给你搓背。”

“你当是北方大澡堂子，有什么好搓的。”

如果李南驳的手没有被紧紧束缚在身后，早就找把刀把耳朵割掉。

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声呼喊：“顾承安！”

花洒终于闻声关了。

顾承安穿着藏蓝色暗纹的睡衣睡裤，走出凛冽的风，走到李南驳面前半蹲，森然嘲谑说：“喜欢吗。”

李南驳恨恨地别过头去。

程西川吹着头发，老顾回头笑道：“前辈，你多按摩一下头皮，这样头发长得快些。”

“去你的吧。”程西川说。

顾承安伸着懒腰，活动了下颈椎和手指关节，半湿的白发垂在脸颊，锚形耳坠发出凄寒的冷光，他斜了李南驳一眼。

曾经那个无所不用其极虐待自己的继父，真像个卧在病榻上羸弱不堪的糟老头子。

李南驳一直垂着头，突然说：“还记得我带你去捷克参加钢琴决赛吗，皮尔森音乐厅入口处有一个巨大的还没来得及拆掉的圣诞树，叶子非让你站在前面合影。最后你不甘不愿地拍了一张，整个人都紧绷绷的。”

顾承安愣了愣。

他想起过去，叶子和顾承安依靠他，仰仗他，心里顿生暖意，忆起父子情深来：“比赛前你手心搓汗的样子把爸爸心疼死了。哦对了，大中华区的选拔赛就在这个城市，你不是还偷偷摸摸去看过这个人吗。”李南驳抬起头，“承安，我真想念布拉格的那个春天，你刚刚18岁，在查里石大桥上，拉着我的手…”

“闭嘴！”

“哦，对，怕那个人听见。”

“我跟你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李南驳说：“恶灵就要跟厉鬼在一起，程西川懂什么。承安，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我不会怪你。如果你下不去手，我可以帮你一把。”

他冷笑道：“你爸爸的死，是因为我在你们家门缝下，塞了一张那晚你在小巷里昏迷过去的照片。那可是我的大作，构图，光线都堪称完美，不比你的《赎罪2》差。”

又怔忡说：“你爸爸顾年，是我害死的。”

他的目光落在顾承安身上，露出淡漠的，期待的眼神。

“你说什么。”顾承安握紧拳头，朝李南驳的脸重重挥去，面色寒如利刃，狠戾至极，“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李南驳病态白的面颊划过一抹笑痕。

程西川听见老顾的嘶吼，放下吹风，从浴室疾步走出，拉着他的臂膀，又被轻轻推开。

李南驳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猎人，除了凶狠地攫取和吞没，还要织网，布局，缉捕。追逐猎物的过程，比得到猎物更有趣不是吗。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你决赛弹的那首舒伯特的《鳟鱼》，不就是关于一只猎物的故事，所以我应该叫这位西川影帝，一声鱼？”

他看见程西川突然凝住，咬紧牙关的样子，觉得滑稽可笑，咧着嘴说：“一场又一场烟花表演，一次又一次余烬，早就该谢幕散场，偏要守着残灰，互相折磨到死，还美吗？幸福吗？爽吗？哦对了，你们叫我声盐商爸爸，我还替你解决了通州府的大人，怎么样程西川，你的演唱会还算顺利吧。”

程西川耳边一阵轰鸣，身体僵直生硬，“不是每个人都是你这种变态！老顾让你闭嘴，你闭了吗？！”

老顾竟然为了蓝姑娘和阿钰的演唱会，求了这个畜生。程西川紧抿薄唇，跟老顾对视一眼，好像在说：笨蛋，我的这件屁事很重要吗，值得吗。

李南驳瞥了他一眼说：“Vincent是那几个整容成承安的人里面，最像他的。我本来都要放下这点执念，跟我的Vincent一起走完残生。”他看着程西川说：“被蛊惑的滋味喜欢吗。”

“先是我的承安，又是Vincent。程西川，你把我的快乐都夺、完、了。”

角落里冒出来的一句微弱的女声让三个人都有点措手不及。

“Vincent什么？”裴倩脸上挂满泪痕，拿着一把厨房里的蔬果尖刀愣愣地站在原地。

“说啊，Vincent什么？”

裴倩太瘦了，撑不起私立小学深色的裙装校服，也好像举不动那把尖刀，晃悠着向李南驳走来。

“我哥是你害的？”

“裴倩，你怎么在这？”程西川伸手想去遮挡，被凌乱挥舞过来的尖刀误伤虎口，鲜血滴滴流下。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快到老顾依然没有回过神来，李南驳的右胸就被裴倩的刀深深刺透。

裴倩瘫坐在地上，白色领口落着喷射状的血迹。她像入了魔，一遍又一遍地说：“Vincent什么。Vincent什么。Vincent什么。”

李南驳吐出血色泡沫，呼吸短促，他哑笑几声，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顾承安慌乱中拨了120，径直走到卧室换上黑色帽衫和裤子，准备好墨镜口罩后，从急救箱中找出止血粉，耐心地处理前辈的伤口。

他神色悲恸，嘟囔道：“乱动什么，流这么多血。”顾承安突然用力地抱紧前辈，贴着他的颈窝说：“前辈，带着裴倩躲起来，这件事情跟她无关。”

程西川：“你把家里的钥匙给裴倩了？”

“嗯，没事浇浇花什么的。”顾承安云淡风轻道。

“笨蛋。”

顾承安走到李南驳面前，替他松了绑，把绳子仔细藏好。

120把李南驳和老顾都带走后，程西川才知道裴倩为什么会出现在新家——

裴倩：“我给顾叔叔埋怨过几次，安姨有点粘人，做作业都要盯着我……然后顾叔叔瞧我可怜，答应我可以随意进出这里。”

她哭丧着脸说：“我还没有成年，他为什么要替我担这个责任？”

程西川惆怅道：“难道要媒体挖出你跟Vincent的关系，再挖出Vincent跟那个人的关系吗。”

他心里默念：“还有老顾和那个人。”

在明星家里出现这种事，免不了会被放大，再放大。

第二天警情通报就在微博炸开了锅，“9月22日，在榆北区一小区，发生一起故意伤害案件。经小区录像和现场勘验，著名影星顾某涉嫌故意伤害罪被控制。”

【顾承安刀别人？？】

网友们一瞬间就破了题。

李南驳送到医院抢救成功，主治医生看着他的检测报告自言自语道：“癌症晚期，还挨了一刀，能活过来也算是有点造化。”

有造化的李南驳吸着氧气，对着监测设备上逐渐稳定的各项数值深深地叹了口气。

“承安，承安，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他依旧失着声，从西裤兜里摸索出一个针管，一个玻璃药瓶。

把药液推进大腿外侧，就像他对法老王做的一样。

几天后，由于凶器上还有其他指纹，经提审后裴倩经不住心理煎熬，不打自招，顾承安被公安机关释放。

第二条警情公告适时而出：“9月22日发生在榆北区的故意伤害案，涉及未成年人作案，出于保护隐私的考虑，不予进一步对外通报。”

顾承安捧着半个爹的骨灰，面露难色，喃喃道：“李南驳，你当时为什么在那个小巷，你还没告诉我，就这么不想提这件事吗。”

何宓和程西川坐在商务车，在派出所门口焦急地等待。

顾承安见没有媒体猫在附近，微博热搜却有一条“顾承安无罪释放”，说道：“谢谢何师娘，辛苦了。”

直到回家，顾承安呆呆地看向半个爹被绑过的地方，终于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他抱着李南驳的骨灰，想起他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恨意久久未消，“便宜你了。”

程西川在背后偷偷看他，掰起手指算起日子来，如果Vincent依然会在他23岁生日那天，曝出关于李南驳的所有事情。

即使现在没人追究裴倩、Vincent、李南驳还有老顾之间的纠葛。

到时候，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程西川给阿菀打电话嘱咐道：“喂，梅菀同志，交代你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去给我立个电影的项，一会我把概要、梗概等等所有的信息发给你，一定要尽快去办。”

“蛤？到底是什么？”

“电影纪录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