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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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安站在炮台边，看向高塔下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越野车。

只来了一辆，大概是试探。他知道安全屋组织是自傲的，他们或许会派达伦这样的人来跟林柯谈谈所谓大义，或者所谓大局。

陈念安不是反讽达伦的意思，达伦有达伦的坚持，但这不过是安全屋组织政治手段的一部分罢了。

假如他们还有使用政治手段的耐心的话。

“你们准备怎么办？”他问林柯。这会儿陈念安冷静多了，不再去想他那个离开生还者聚落的后路。

就算他离开了这里，安全屋组织吞并生还者聚落也会是迟早的事吧。逃是没有用的，担心后果也只会止步不前。

何况裴寂告诉他和七号的那个真相让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如果一切的源头就是安全屋组织，那么一切就应该在那里结束。无论他是否是救世主，他的生活已经因为末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七号，许晨恩，裴寂，甚至末日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

陈遇安依然下落不明。丢丢的母亲死于食罪灵的暴/乱。还有那些灾难里苦苦求生的普通人。

陈念安一时很难平静下来。所谓天灾人祸，当发现它是一场人祸时，那种恨意和震惊才显得如同海啸般铺天盖地。

他曾经短暂地恨着这个世界，恨它诞生了食罪灵这样的怪物，恨它几乎毁灭了每一个人的生活。

现在这种恨意转嫁到了那个地方，那个他们刚刚逃离的地方。原来一切都是一场圈套，高层的那些掌权者自以为自己把每个人的结局都编排得明白，末日成为他们的狂欢游乐场。

“裴寂会从内部发起第二次暴/乱，需要我们的接应。”林柯把裴寂的计划基本复述了一遍，“我们得先把许晨恩救出来，他的情况不太好，需要我们的帮助。然后生还者聚落接替那些安全屋组织的难民。”

“下一步，裴寂说，她想交给你来计划。”

林柯看向陈念安，他的目光坚毅。

“我和她都觉得，如果我们真的需要一个救世主，那个人其实是我们自己。”他喃喃道，“你不仅有力量，你也已经成为了我们的英雄，但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有权利选择是否要成为我们的领袖。”

“由你自己来决定未来的路。”他说。

陈念安仔仔细细地看这个坚毅目光的中年男人，有一瞬间就像要想起过去和他说过的话——当然，他什么没有想起。

他们之前的记忆依然是不对等的，似乎对于林柯来说他已经算得上是过命的兄弟了，而对陈念安来说，他和林柯的关系还不如七号和林柯熟稔。

所以他惊讶于林柯所说的话。他们是在给他一条路么？一条可以不成为救世主的路？

陈念安皱皱鼻子，半晌才说，谢谢你们，我会想一想。

他的脑子一瞬间乱成一锅粥，觉得想笑又想哭，觉得解脱，又觉得身上还有沉重的东西。

会有人在意他的想法吗？在意陈念安，而不是救世主的想法么？

七号扶住了陈念安，救世主这会儿看起来有点格外的脆弱。他有些担心，自使用那能力之后，安哥经常会陷入无端的精神恍惚。

林柯也问过七号的意见，但七号却摇头说我会跟着安哥走，他去哪里，我就去那里。他并非没有自己的意见，只是全身心地信任陈念安。

……

裴寂进了那间装有假太阳灯的房间，轻轻在门边敲了两下。

包子脸的小男孩转过头来，轻巧地从桌子边跑了过来。

“裴姐。”小男孩笑得嘴边露出两个酒窝，喊得也很亲。

陈念安和七号走后，常来看丢丢的只有裴寂和达伦了。丢丢挂念着那个小牧羊人的故事，但小孩子颠三倒四的语言说不清前文，裴寂也不会自己续，只好先搁置着。

说来也好笑，陈念安没托付错人，裴寂虽然很忙，但也在好好照顾孩子。丢丢之后便一直住在陈念安他们原本的屋子里，守着那盏假太阳灯，还有那盆珍稀的绿植。

裴寂对那两人去向的说辞是出差。但她看得出这个小谎骗不了聪明的小孩，丢丢似乎默认他们短期内不会再回来。

“最近天冷了。”裴寂说，“很快冬天就要来了，丢丢想去外面看看么？”

“外面？”

“对，这里的外面。能看到雪的地方。”裴寂的声音很柔和，好像她已经看到雪了一样。

她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看看丢丢，也做一下单方面的告别。

裴寂想要颠覆这里，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已经下了决心，假如……她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会有合适的人替她照顾丢丢。生还者聚落的高塔能看到外面的天空，或许还有冬天的雪。

她仿佛能看到丢丢在大片白色的雪地里打滚，像所有末日前的小孩子一样——那样的日子会有么？他们不再被关在这里的那一天？

裴寂哄睡了丢丢，转过头，达伦站在门边，静静地望着她。

“你这两天有些怪怪的。”达伦低声说。他似乎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

“是吗？”裴寂站在床边，没有走向达伦。

“高层下达了命令，你的一切权限将被解除。我们已经派人去找许晨恩了。”达伦也没有走向她，只是平静地宣布着上级的命令。

他似乎是平静的，但巨大的疑惑充斥着他的内心。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吗？”达伦问，“是为了陈念安和七号？还是为了许晨恩？”

为什么？为什么叛变，还是……为什么想要彻底颠覆这里？

裴寂朝他笑笑，她的眼里装了些笑意。她不是没有想过行动之前先把真相告诉达伦，但这家伙不会同意她的激进做法。

一切不能再拖延。

达伦马上也会知道了。

通讯装置响了起来，达伦脸色一变。他慌忙跑出房间，基地中心的广场，那张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在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安置通讯广播的地方传出了那位救世主的声音，连丢丢都被吵醒，揉着眼睛侧耳倾听。

“晚上好。我是陈念安。”

“或许你们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虽然我不太喜欢它，但以这个身份所讲的事实更让人信服。”

裴寂听着陈念安念出那句“我是救世主”，简直要笑出来。

为难他了。但这是最好的方法，没有什么比救世主的话更让人信服。

他们要这里的每一个人，知晓真相。

她拍了拍愣住的达伦的肩膀，笑着说：“别担心，交给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