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 73 章

许晨恩几乎在听到广播声的后一秒就从床上飞速站起，贴着墙，深呼吸。

开始了。

他听着广播里熟悉的声音，有点想笑。陈念安念的那份稿子是谁写的？林柯，还是裴寂？

怎么听起来都不像他心甘情愿愿意念的样子。许晨恩还是判断得出陈念安对他自己救世主身份的复杂感情。

许晨恩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藏好装在口袋附近的枪，慢慢打开了门。

按照计划的下一步，会有人潜入安全屋组织接应他。但这会儿他不能站在这里等着别人来抓他。

广播声还在继续。许晨恩仿佛能够听见远离这里的核心区发出嘈杂的声音。他调出通讯装置，裴寂的信号栏果然是灭下去的。

和他们的计划一样，裴寂在明处，自然少不了被控制。她说她自有办法，她会优先留在安全屋组织，但许晨恩必须走，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许晨恩掀开上衣看了眼胸口那个黑色的伤口，知晓自己的情况的确刻不容缓。

这个伤口与枪伤无关，来自于他吞噬下的食罪灵造成的反噬。那个伤口时常会从最深的噩梦里爬出来，应验在他的身体上，象征着他不长的生命历程。

他必须走。裴寂说。

“夺权成功与失败是我的事，而活着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她这样交代许晨恩。

许晨恩那时在心里“啧”了一口气，有点嫌肉麻地从裴寂那个黏糊的拥抱里挣脱出来，低声说：“那你也不要死了，不然我会恨你的。”

信号灯是灭着的，许晨恩失落，这意味着他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接收到裴寂的消息。

但活着的确要成为他最重要的事之一。他贴着走廊的墙向楼梯口走去。

安全屋组织的基地是环形结构，而这一层之所以没什么人，是因为……广场中心的□□。

越来越多的人从屋里跑出来，聚集在广场。这一层的巡逻队队员站在他们周围，端着枪，枪口却不知道指向谁。

上面的命令还没有下来，队员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局面。

许晨恩本该贴着阴影溜去登机坪，从那里离开是最快且最安全的。

但他瞟了一眼广场，没看到裴寂，有点焦躁，临时决定先去广场看一看。他正要下楼梯，突然感觉后心一凉。

一把枪贴在他的后背上，寒意从枪口向四周蔓延。

大意了。他不能回头，只能试图拖延时间，许晨恩开口：“晚上好……想一起去广场看看热闹吗？”

戳在他后背那把枪很稳，动都没有动，枪的主人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别动。”这人说。

许晨恩一愣，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他微微偏了头，那抹金色映入他的眼睛。

你妈的，七号……许晨恩一个转身抓住七号的枪口，差点要动手揍他：“你有病？”

“逗你玩。”七号收回枪，朝他挑了挑眉，“小心走火，枪又不长眼睛。”

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许晨恩有点恼火，又觉得看到七号了，毕竟还是安心得多。

七号居然就是他的接应人。他似乎刚潜入进来不久，还穿着不知道从哪扒的巡逻队员白色制服。

“这是报复。”七号跟在许晨恩身后贴着阴影慢慢走向楼梯。

报复？什么报复？你报复我还不够多？如果不是情况限制，这会儿许晨恩简直想跟他干一架。

“报复你不听裴寂话。”七号“哼”了一声。

许晨恩狠狠瞪他一眼，说要你管。他确实没听裴寂话，他太担心裴寂出事，如果按照裴寂所说，他根本不该绕路从广场走，不说会浪费时间，说不定会直接走不掉。

“就你听话，你最听你安哥的话了，怎么不在他旁边保护他？”许晨恩知道自己理亏，还是忍不住嘴硬几句。七号推着他往登机坪的楼梯走，还不让他回头，显然是想打消许晨恩的念头。

七号却没中他的计：“安哥不在这里，他安全得很，不用你操心。”

许晨恩站在楼梯上，越走越慢，以至于七号不得不停下来等着许晨恩转过头去看一眼中心广场。他还是看了一眼，就一眼。

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达伦站在广场中心屏幕前的台子上。他挥着双臂大声喊道：“大家，安静下来——”

广场上的大屏幕本来播放着陈念安讲话的影像，被几个巡逻队员射击了几下，卡壳了。但广播声仍然在每个角落响起，重复着那个简单而让人愤怒的真相。

没有人在这时候可以安静下来。人群哄闹着，几乎要挤破巡逻队员构成的防线。几个愤怒的男人往台上扔了东西，痛斥为什么达伦阻止他们了解真相。

和裴寂想得差不多，达伦接受不了这样的方式。太混乱，太不安，太不确定，他振臂只是重复着“请相信我们会调查出真相，给大家一个解释”这类无用的解释。

他一时无法接受如此大的信息量，所以选择先稳定局面。

裴寂被他戴上手铐抓起来时还是笑了笑，她说：“达伦，你那一套行不通。”

会有人在了解真相后立刻站队，无论是否站在哪里。也会有达伦这样的人，他暂时不想在安全屋组织和救世主中选一个——或者说，为什么非要在这样混乱的局面里选择一方？

达伦只想让民众平静下来，暂时稳定局势。之后他想去一趟高层所在的地方，问个清楚。

无论结果如何，他接受不了裴寂的选择。暴/乱、推翻这里……等等等等，都太过激，没有可以回头的路。

许晨恩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达伦，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似乎是想喊达伦醒一醒，因为达伦似乎什么都没选择，但其实是不是还是偏向安全屋高层方？

别傻了，达伦。这世界上没有不需要一人流血受伤就可以完成的变革。

七号催着他快走，许晨恩只好转过身。他转身的瞬间，忽然心狠狠地一揪。

像是为了印照他的心悸——

一声枪声响起。

子弹击中了沉闷的身体，有人应声倒地。

广场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那声枪响就像在许晨恩的耳边擦过。

“走。”七号伸手遮住了许晨恩的眼睛，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直到他转身回头也看不到广场上发生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