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失踪

两天后，张棉突然接到李特助的信息，说是江文远失踪了，同行的几个秘书现在还在找人。

张棉听闻后愣了愣，没想到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竟然真的会成真。

关于失踪的具体原因，说来有些滑稽，江裴之说那天他们下楼，秘书整理资料没跟过来，自己只是去买了根棒棒糖，出来的时候，江文远就不见了。

商业楼人来人往，满眼都是晃动的人头。

江裴之找不到江文远，于是就先回酒店，却没想到直到晚上江文远都没有回来。

现在距离失踪已经满24小时，他们已经向当地警局报案，并且联系了驻地领事馆。

李特助有些后悔自己听从老板的安排去照顾张棉小先生而没有跟过去，他很清楚自家老板的病情，临走前十分担心，千叮咛万嘱咐，却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通知完老太爷，老太爷犯了高血压，人醒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对李特助说：去一趟巴黎。

不分时刻，立即动身。

张棉想了想，打电话向教授请假，跟着同去。

老太爷杵着拐棍上飞机，由人搀扶，众人在商务舱落座。

张棉穿着低调，戴了顶鸭舌帽遮住半张脸，耳朵里塞着耳机，靠在座位里。

他现在的身份总归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是以并没有跟老太爷照面，只是默默坐在李特助身旁。

老太爷眼神犀利，如鹰一般锐利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然后便闭上眼睛休息。

飞了十几个小时，连带七八个小时的时差，落地后是巴黎凌晨三点，天黑，风冷。

“张棉小先生，你跟在我身边就好，如果觉得累了就先去酒店休息。”

自从江文远失踪的消息传来，李特助就急得嘴上冒起泡，刚下飞机就急不可耐地要去当地警局和领事馆了解情况。

张棉看了眼前面步履蹒跚的老太爷，低声对李特助说：“不用管我，现在找人最要紧。”

李特助连连点头：“对对对！”

说完，也就真的不再管张棉，径直跑到老太爷身边，说已经联系好当地人手和私家侦探全面搜索。

来接机的是江裴之，身后跟着那几名秘书。

江文远失踪的具体情况目前还不得而知，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谁也说不清楚。

张棉远远缀在后面，闭眼感知了一下，随后抬起手，只见指尖溢出几缕棄。

受到牵引力的歪果仁牌堕落种从暗处飘出来，缓缓凝聚身形，雾蒙蒙一团，游荡在张棉的附近。

张棉抬起帽檐环视一圈，数量不少。

“想拜托你们帮个忙，帮我找一个人。”

说完，他感应到堕落种散发出来的情绪很迷茫困惑。

张棉：？

随即，张棉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翻译软件，把刚才的话用法语翻译了一遍。

……原来阿飘也分品种，存在语言不通的烦恼。

张棉用手机翻译软件把话说完之后，四周的堕落种骚动了一下，散发出“答应”的讯息，可奇怪的是并没有散去。

是了，它们并不知道江文远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

张棉握着手机，微微茫然。

良久，打开手机相册，果不其然，里面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更没有江文远的照片。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有些堵。

但好在只有一瞬，这种闷堵感很快从胸腔中散去。

最后，张棉从李特助那里要了一张江文远参加峰会时和人握手的照片，给堕落种看过之后，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删除，把照片保存进了相册里。

忙完后，众人难得有时间休息，回到酒店，头一沾枕头便睡死过去。自从下飞机之后，他们没有合过眼，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

趁大家休息，张棉穿上外套走出酒店。这里的气温要比潭州低许多，很多人都穿上了御寒的风衣夹克。

天微微亮，行人稀少。

力量低微的堕落种已经隐匿起来，不再参与进“寻人大军”里面。

张棉撑开一把伞，黑色直柄样式，伞骨宽大，他单手揣在衣兜里，低头走过铺满白色地砖的大道。

远处传来钢琴声，街边的流浪画家邀请他画一幅画。

张棉拒绝了，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去。

他打开手机相册，把江文远的照片放到画家面前，用英语问能不能画。

画家是纯正的法国人，听得懂一些简单的英语，笑着表示没问题。

于是半个小时后，一副画作新鲜出炉。

画里面的男人面含微笑，一双眼睛温和多情，又薄情寡义，幽幽地看着你，像是要说什么话。

“很不错。”

张棉卷起画纸。

告别了画家，一只堕落种飘进伞里，寻常人根本看不见，只有张棉才能够看见。

他打开翻译软件，问：“人找到了吗？”

堕落种反应不大，四处乱飘，张棉跟上去，猜想应该还没有找到。

由于存在形式不同，翻译软件无法检测获取堕落种想要说的话，自然，张棉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这个歪果仁牌堕落种在干什么，但为了不错过重要信息，只能选择跟着它走。

对此，张棉深深地明白到了一个道理——原来没文化真的会吃亏，就像现在他这样。

从日出走到日落，坐了列车和地铁，人流渐渐多了起来，又渐渐稀少。

张棉撑伞走着，露出苍白消瘦的手腕，夹在高大健美的外国人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中午回去了一趟，李特助和老太爷并不在酒店。没人管他去了哪里又或者是去干了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在拼命寻找江文远的下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脉关系。

尽管江文远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心黑手脏，薄情寡义……却还有那么多人在乎他、尊敬他。

女人仰慕他，男人嫉妒他，下属爱戴他。

尽管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尽管他薄情寡义。

却拥有比张棉更多的无法得到的珍贵的东西。

……

白天总是过去得很快，夜幕再次降临。

很快，游荡在城市的堕落种带来好消息。

张棉来到一家海边的蟹肉三明治饭馆。

篱笆栏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小彩灯，餐桌露天，隔着星星与海滩。

饭馆里面和外边坐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客人，算不上有多热闹，也算不上有多豪华。

张棉站在外面，看了片刻，然后收起伞，抬脚迈进去。

服务员亲切地迎上来，见他是亚洲面孔，便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介绍菜单。

菜单上面都是法语，看不太懂。张棉放下伞，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四处，并没有听得很认真。服务员说完后，他随意伸手点了几样。

等服务员抱着菜单离开，堕落种继续往里面飘，时不时在原地绕个圈圈，示意张棉跟上来。

张棉跟上去，走到一半被人挡住，应该是店员之类的。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摆手，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英文，张棉大概听懂一点，无非就是在说：“这里是后厨，客人不允许进.入。”

张棉心知有古怪，没有硬闯，故作淡定地回到座位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静静等待时机。当然，饮料只是装装样子，拿在手里并没有喝。

等那几份三明治和淋了番茄酱的小吃端上来，店里刚好进来一大波客人，他放下杯子，趁机悄无声息地溜进后厨。

前面有两条走道。

堕落种站在左边那条光线昏暗的走道里。

张棉跟上去。

倒也没走多久，很快就到了头。

这是一间冷蔵室，里面的海腥味溢了出来。

张棉摸了摸门上的铁锁，蹙起眉。

这铁锁又厚又重，仅靠蛮力根本打不开。

堕落种依附过来，张棉看见它伸出了什么东西，嗯……大概是自己的手指，像一缕轻烟一样钻进锁孔。

——只听见“啪嗒”一声。

门开了。

张棉讶然。

堕落种似乎很骄傲，轻飘飘地穿过墙壁，率先进去。

“谢谢。”张棉推开笨重的大门。

冷藏室的温度很低，正常人待一会儿便受不了，冰柜里面储藏着各类各样的海鲜，还有琳琅满目的货架。

堕落种就站在货架旁边。

货架后面似乎坐了一个人，印出黑乎乎的背影。

张棉愣了楞，眼神忽然有些呆滞，顿了几秒才艰难地迈开步子走过去。

他幻想过很多种见到江文远的场景，却没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再见面。

江文远被绑在那里，歪着脑袋靠在货架上，嘴唇干裂，脸上毫无血色，无声无息，连呼吸起伏都很微弱，像是死去了一般。

不知道在这里被冻了多久。

张棉从没见他这么凄惨过。

是的，凄惨。往日高高在上的人此时如同一条奄奄的死狗。

有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似乎已经认定他跑不了了。

张棉抿紧唇，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认真去解他身上紧紧捆缚的绳索。

手腕被勒破皮，淤青泛紫，看起来着实有些可怖。

张棉下意识放轻力度，不知道看到什么，动作忽然僵了僵。

定定看了两秒，确定自己没看错后瞳孔微微缩动，面色发白，随即如梦惊醒一般，移开眼睛，飞快脱下外套罩在江文远身上，一把扶起他就往外走。

江文远被惊醒，艰难地睁开眼睛。

他吃力地去看，但眼前重影阵阵，怎么看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应该又换了地方。

有时醒来在地下，有时醒来在车上，这次呢？是在哪里？

他不知道。

因为他又闭上了眼睛。

……

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并不轻，张棉扶着有些吃力，紧紧拽着江文远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

还没走几步，门外传来一串脚步声。

原来不是没人看守，而是看守的人偷懒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