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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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他们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壮汉绑上车，破车发出痛苦的“吱呀”声，连续响了四五声才停止。

东方心疼车，拎着领子要把壮汉扔出去，“不要了！”

“再留几天。”祝曲泱连忙阻止。

可怜的壮汉在两人的拉扯中无辜地瞪大了眼睛。

“你一天天都捡什么玩意儿。”上一个是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干儿。

“走啦走啦，”祝曲泱把东方推到车门前，替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请进，我的小少爷。”

“祝曲泱你怎么骂人呢。”东方瞪了他一眼。

祝曲泱发动破车，引擎的声音听上去都衰弱了不少，东方又想把壮汉扔下车了。

他们刚出了东口百合镇没多久，就听到头顶上传来阵阵螺旋桨带风的声音——来得还真快，以及青龙社还真是不敢在百合镇闹事。

东方降下车窗，直接将半个身子探出车窗，果然，不远处的天空上有一架全黑的载动机带六扇螺旋桨，发出轰隆隆，如同闷雷的动静。

“你快给我回来！”祝曲泱着急。

东方眯着眼睛观摩这架声势浩大的载动机，忽然载动机的下部亮起一片银点……

他叫了一声，飞快地钻回车里，“艹祝曲泱，天上要下刀子了！”

“啊？”祝曲泱呆住。

车窗都还没来得及升上来，银点已经铺天盖地地砸向他们的车，像刃尖的铁珠子，“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一瞬间，车顶上扎进无数银亮的尖，又被车顶的粘性材质兜住，破车在重击下晃了几晃，又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东方捏起一个从车窗掉出来的，是一颗巴掌大、棱锥状的金属钉。

壮汉凑过来，“这东西好眼熟诶…”

“……”

东方把金属钉从车窗扔出去，然后升上车窗。

破车被扎成了先锋摇滚主唱的铆钉皮衣，但依旧没有丧失动能，这破车顽强到惊人。

一波攻击之后，载动机应该是已经卸了第一批弹，重新装填还需要时间。

“为什么他不直接上热子弹炸翻你的车？”东方环抱双臂，问祝曲泱。

祝曲泱笑了一下，“当然是怕把我炸死。”

“给我一发火箭炮，我给你把这玩意儿轰下来。”东方说。

“等着。”祝曲泱说。

东方惊讶地瞪大双眼，“你还真有？”

“现在没有。”

“少卖关子。”东方不满。

“哎呀…别这么凶嘛。”祝曲泱眨了眨眼，“我总不能带着火箭炮这种东西到处乱跑，多危险啊，能量液也不能一直摇。”

这时载动机装好了新一批弹药，又是一顿“噼里啪啦”、“丁零当啷”，破车已经从原本的黑色变成银白色。

剧烈的震动让车内的三人东倒西歪，壮汉已经横在了后座上，破车“哧哧”漏风，原来是后车玻璃破了一个圆形的大洞，有金属钉扎在了前排的车座背上。

“妈的祝曲泱，”东方没忍住踹了祝曲泱一脚，“你就这么生让人钉？疯了吧你！”

“没事，我的车钉不坏……”他的话音刚落，破车的尾部“铛”的一声，密集的金属钉把车皮拽下去一块。

载动机在后方慢悠悠地跟着破车，好像马戏团里牵绳驯兽的老手。

“钉不坏…”东方咬牙切齿，“是钉不坏，一会儿直接把车皮给剥了！”

祝曲泱瘪瘪嘴，东方怒目而视——狗东西，这个时候你还卖萌！

破车的时速已经降到原先的一半，沉重的金属钉虽然一时伤不到他们，但破车带不动这么一身铁钉子，如果爆胎或者过重……这辆车会变成关他们的笼子，还是内部长刺的那种！

啊啊啊好烦啊！

东方烦躁地又踢了祝曲泱一下。

祝曲泱一心一意地开车，破车如同一头八十岁的老牛，哼哧哼哧地往前扑。

这条公路上除了野草和石头块，什么都没有，载动机已经开始第三批换弹，车顶全是密密麻麻的钉子屁股，新来的都快没站位了。

东方告诉自己，深呼吸。

他没有太多恐惧的实感，反而愤怒更多，祝曲泱惹得他蹭蹭冒火。

他扭头愤愤地看了后座的壮汉一眼，壮汉为了躲后窗打进来的钉子，平平展展地贴在后座上。

“咳。”祝曲泱咳了一声。

“干嘛？”东方没好气地说。

“那个…小老板，你闭一会儿眼睛，我让你睁开你再睁开。”祝曲泱说。

“啥？”东方肉眼可见炸毛了。

“听话。”

“……哦。”东方闭上眼睛。

确认东方闭好眼睛之后，祝曲泱又看了一眼后排座的壮汉，壮汉直挺挺地像条咸鱼，脑袋一动不动。

祝曲泱把自己身旁那扇车窗降下来，破车还在向前行驶，他爬上车顶，有些艰难地迎风站了起来，脚下都是钉子尾巴，他用了几秒钟才站稳。

“来吧。”祝曲泱深吸了一口气，把外套脱了一半，撸起袖子，抬起左臂，指向空中的载动机。

他手臂的皮肤竟然在一瞬间全部褪去，顷刻间，手臂变成一根漆黑的枪管——

下一秒，蓝色的能量液从枪管中激射而出，像一条炫目的流星，直直砸中载动机左上角的螺旋桨！

一朵火花在载动机上炸开！

载动机缓慢地右滑，开始坠机……

祝曲泱捂住左肩，他觉得自己又“脱臼”了。

巨大的后挫力让他肩膀和义肢连接的位置撕裂，他顺着外套的间隙摸进去，感到手心一片温热，低头一看，肩上的衣服渗出鲜血。

啊……这下该怎么跟小老板编故事呢。

破车的行驶是尾动力驱使，只能跑一分半钟，这时慢慢地向前滑停。

祝曲泱咬牙把外套兜起来，准备开装。

“别装了，祝曲泱。”东方踹开满是钉子的车门走下来。

祝曲泱没说话，被现场抓包还有什么可说的，他从车顶跳下来，落地微微踉跄了一下，朝东方走过去。

“你别动。”东方说。

祝曲泱立即站住不走了，他低下头，右手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东方走过去，他站在祝曲泱面前，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他才干巴巴吐出一句，“你牛逼，武装义肢？”

“嗯。”祝曲泱点点头。

东方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但他忽然想起祝曲泱对他说，有很多“残酷的”的事情……或许指的就是这个。

但……这是对于…祝曲泱来说残酷的事情。断肢不在他身上，疼也不在他身上，残酷的……东方觉得透不过气来。

在眼泪控制不住掉出来之前，他一把抓起自己的衣前襟，把脸埋了进去。

“小老板，我不是说，让你闭上眼睛。”祝曲泱的声音无奈又温柔。

闷闷的哭声从揉成一团的布料间透出来。祝曲泱叹了口气，倾身把东方抱在怀里。

“我像个听话的吗…”东方一边努力憋着哭声一边说。

“我忘了，”祝曲泱又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呢……”

东方脑子里一团乱麻，他硬着头皮在这一团乱麻中乱撞，撞得头破血流也找不到出路。

“我们继续上路，丰收城，车得去堵窟窿……我也得休息…一下。”祝曲泱的声音有些虚弱。

东方飞快地抹了把脸，他二百年没哭过，这么一哭，眼眶像是干裂的地面突然被水浇了一番，会裂得更严重。

眼睑刺刺麻麻的，他揉了揉，一把搂过祝曲泱把他塞进车里——副驾驶。

他先清了清破车上的钉子。

钉子一卸，破车四处漏风，惨不忍睹。

“你和你主子一个命……”东方自言自语，“惨命。”

这时壮汉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要帮忙吗？”

东方飞快地转过头去，他可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一脸哭相，“不要。”

“噢。”壮汉缩回头。

钉子实在太多，屁股上还有尖角，不知不觉就划了一手细小的伤口。

有些扎得太深，不是他拔不动，是拔完窟窿太大，东方把一些钉子兜进外套里——他平时没有捡破烂的爱好，但这些金属钉很有分量，隐隐觉得留着有用。

他把兜着金属钉的衣服塞进后座，壮汉吓得赶紧坐得笔直。

污染真是太严重了，人类中一些壮汉的胆量变得像八岁的小崽子。

东方坐进驾驶席，他上次开车……还是旅行刚开始的时候。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

“安全驾驶哟，小老板。”祝曲泱伸手帮他把速度安全锁扣上了。

东方瞥了一眼，“我又不飙车。”

“怕你飙车泄愤。”祝曲泱笑。

“我不是生气，”东方把速度条拧上来，破车引擎低声咆哮，“我是…”

“心疼我？”祝曲泱眨眨眼睛。

“……”

“喜欢我？”

“……”

“迷恋我？到底是哪个？”祝曲泱笑眯眯地看着他。

“……都是，行了吧。”

祝曲泱乐得不行。

这个玩意儿到底是太惨了怎么都能乐，还是太傻了怎么都能乐？

慢慢感觉到了速度带来的流畅感，东方脑子里冒出一段熟悉的旋律——以前伞姨总唱，他有时候也会哼几句。

他已经很久没哼过，开着开着，不知不觉从嘴里冒出来。

难怪祝曲泱开车的时候喜欢跟着音乐片乱吼，是真的舒服。

东方回头去看，发现祝曲泱靠在车门上睡着了。

睡吧，让人心疼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