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林陌停滞在原地，就见温忱已经抬起了头，微叠狭长的眼角带着餍足的缱绻，“味道不错。”

温忱的嗓音唤回林陌飘离的思绪，他着电般快速收回手，捡起滚落的电筒。耳尖虽透出星点淡粉，但掩在阴影中的神色却有些许复杂。

“忱哥，下次请不要再做这种举动了。”

他总觉得，温忱现在的行为越来越亲密了。

温忱能听出林陌语气里的几分正经严肃，轻笑着道，“开个玩笑罢了，小陌生气了？”

听到温忱说是在开玩笑，林陌打从心底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没有，我们回去吧。”

林陌抱着酒匆匆走在前头，到达大堂时，桌上的饭菜还没被动过，隐约冒着热气。

这酒烈，林陌给徐又倒上一小杯，回身问向温忱，“要喝吗？”

温忱早已备好酒杯，“这酒这么香，自然不能错过。”

温忱故意咬重“香”字，林陌陡然又想到刚才的画面，手一抖，差点将酒水洒落出去。

他斟好酒水，大家伙便正式开吃。

这里面，最激动的莫过于张尺，忍了好几个小时，恨不得把所有菜直接往嘴里倒。

林陌嘱咐他吃慢点，但手上还是帮着他夹上几筷他喜欢的菜。

“忱哥，你别客气。”林陌也没忘招待温忱。

温忱只笑笑，和徐又碰上一杯，“我自然不会客气。”

徐又接受温忱的敬酒，觥筹交错间，两人之间倒多了几分熟络。

徐又见温忱身上毫无有钱人的架子，对他一仆从都如此尊敬，之前的看法，反倒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了。

这一来一回，谈笑间，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此时巷道里又传来接连不断的鞭炮声，而吃饱喝足的张尺早已急不可耐地想飞奔到庭院里放炮了。

张尺从新买的炮竹里挑了几个自己喜欢的，一双眼睛亮闪闪地转向林陌，“小少爷，我能玩儿这些吗？”

“你把大礼花留着就行。”

“好！”张尺一激动，不小心把摔炮掉在了地上，紧接着噼里啪啦一声响。

林陌无奈轻叹，“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张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少爷，我就是很久没放了。”

林陌倒也不再责备，刚好温忱这时也走了过来，“阿尺，你给温先生也拿点吧。”

温忱看着眼前那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很眼熟，但打从有记忆起，他基本就只看别人玩过。

在他的认识里，几乎没有什么节日之分，春节，也不过是多出几天空闲的普通假期而已。哪怕外面鞭炮不断，欢声笑语，他独自一人坐在巨大的别墅里看书吃饭，仿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温忱垂眸，就见手里多出几根小型烟花棒。抬眼，便是林陌温和俊美的容颜。

温忱不自觉被感染，眉色柔和下来，连之前的疲色也消退了不少。

张尺拿着打火机点燃其中一根烟花棒，又拿另一根对接，点燃后，递给林陌，自己则跑到庭院中央甩得起劲。

林陌没张尺那样兴奋，转头见温忱还站在那里，便让温忱举起烟花棒，帮他点燃。

蓝色的火光瞬间冲出，温忱拿在手上一动不动，和这火花有种说不出的违和，看着有些滑稽。

连林陌都有些没忍住，抬袖挡住嘴角，轻笑一声。

温忱直勾勾地盯着他，磁沉的声线钻进星点宠溺，“笑什么？”

林陌及时止住，刚好这时张尺拿着烟花跑了过来，“小少爷，你们怎么都不甩呀？”

林陌清清嗓，恢复正经，“你去教教温先生怎么玩儿吧。”

张尺偷偷瞟了温忱一眼，放慢速度在空中划了好几个形状，“温先生，您应该这样甩。”

温忱稍微动了动，但到底摆不出太大的动作。

张尺看着郁闷，壮着胆子上手抓住温忱的衣袖，“这样甩才有意思。”

林陌在旁默默看着，温忱依然不怎么在行地甩了甩，往日威严的模样不复存在，如临大敌般，像个被父母逼着写作业的小孩。

林陌眉眼愈发柔和，含着浅浅笑意，见那飞溅的火花飘洒在温忱昂贵的外套上，便道，“好了阿尺，就别强迫人家温先生了。”

张尺“哦”了一声，悻悻收回手，有些无趣，不过也确实想象不出温忱拿着烟花棒到处跑动挥舞的样子。

张尺跑到一旁，又拿出长根的礼花棒，“要不我们放这个吧！”

礼花棒有小手手臂般粗，出的礼花也大。

张尺给林陌和温忱一人发了一根，自己留一根，点燃面向天空。

随着一声巨响，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照亮，亮丽的花火向四周绽放。

几人不约而同望向天空，被美丽的烟花所吸引。唯独温忱，扫了一眼烟花，便将视线转移到林陌脸上。

伴随又一声巨响，变幻的彩光投射在林陌冷白的肌肤上。那双清秀的眼眸在烟花绽放的瞬刻，亮了起来，虹膜倒影出彩光，照亮上面繁复交错的纹理，如同烟火盛开，却又比任何一朵都要绚丽。

这时林陌恰巧回头，冰山融化，眉目柔情。

他双眼弯起浅浅的弧度，像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温忱微怔，头一次看入了迷，林陌平日里笑得不算特别少，但鲜少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连琉璃般的眸子都染上温暖的光，让人想要伸手抓住。

等他反应过来后，林陌已经上前帮他点燃了礼花棒。

小火苗欢快地窜着。

庭院一时好不热闹，连寒风都不再寂寥，吹起光秃枝丫上一串串的小红灯笼，将年味儿变得更浓。

可惜礼花就那么十几发，一会儿就没了。

张尺意犹未尽，林陌见他这副模样，便把自己的那根交给了他。

张尺一开始没接，林陌塞到他手中，“我不爱玩，你放吧。”

张尺这才拿过点燃，继续对向天空。

礼花一开始还燃放正常，可不知怎的，下端忽然变得滚烫，竟直接朝反方向射了出来。

张尺大叫一声，丢开礼花棒，一时礼花乱射，炸开的烟花带着浓浓烟雾，把整个庭院都搞得烟笼雾绕。

场面变得十分混乱，林陌听到耳旁有一声巨响，震动耳膜，礼花炸开的地方离得很近。

不等他反应，就感觉到身侧有人影靠近，在一片白烟和爆炸声中，他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就被一个炙热的怀抱紧紧笼罩住。下一刻，头顶传来温柔磁沉的嗓音，“小心。”

熟悉的沉香萦绕鼻尖，林陌眼前虽一片漆黑，但也能清楚地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他的头埋在男人结实的胸脯，透过衣衫，他似乎能感受到里面澎湃的跳动，充满力量。

某一刻，连带着他的心跳也跟着加快，活跃得难以控制。

几秒后，世界平静。

唯有耳畔心跳交错的声音。

林陌猛地推开温忱，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微微诧异。许是和温忱待久了，连自己都变得怪异起来。

温忱捂着被用力推开的那处，也不恼。他眼尖地察觉林陌不自然的神色，还有耳尖那一抹殷红，戏笑着道，“恩将仇报？”

林陌想解释，但温忱似乎并不在意，“你没事就好。”

这时张尺冲过来，一个劲地道歉。

林陌只轻声道，“不是你的错，是这烟花有问题。”

张尺苦着脸，“小少爷，我、我不放了，咱们还是进屋看电视吧！”

张尺扒着林陌回到屋子里看春节联欢晚会，嘹亮歌声从里面传来，都是些传遍大街小巷的通俗曲目。

林陌想到什么，中途离开了片刻，回来时，手上便多了几个红包。

林陌递给张尺，还顺带给温忱递了一份，“里面钱不多，别介意。”

林陌当然知道温忱哪会稀罕这小几百块钱，可还是准备了。

温忱虽有些意外，但在看到上面几个“新年快乐”的金色大字时，内心深处竟涌上一小股热流，许久未有的触动，“谢谢。”

温忱语气突然如此真挚，仿佛收到了什么大礼般，反倒是让林陌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了眼时间，才刚十点，“忱哥，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吧。”

“没事，你不是说要守岁么，我陪着你们。”

守岁一直是林家保留的传统，以往是要守整个通宵，但往后，时间就愈发随意了。

离十二点还有段距离时，徐又因为年纪大了，便先一步回房休息。徐又走后没多久，林陌也渐渐有了困意，唯独张尺一人满脸兴奋，边嗑瓜子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晚会。

磕到一半，张尺把瓜子一丢，“哎呀，我烧的热水忘关了！”

张尺匆匆跑了出去，一时客厅只剩温忱和林陌两人。

电视里的节目还在马不停蹄地继续，欢快的乐曲环绕在整个房间。

林陌躺靠在沙发上，十分安静。他眼睛轻阖着，浓密的睫毛又细又长。

睡梦中的他褪去了冷硬的外壳，清秀的脸庞留有几分少年的稚嫩，看着竟有几分乖巧。

温忱附身上前给他铺了件薄毯，便见林陌的睫毛颤了颤，往下，薄唇抿成线，带着几分拘谨。

温忱勾起唇角，故意将身子又靠近几分，果然见他纤细的睫毛颤动得更加厉害，连后方的耳尖都冒出点点粉色。

这时，林陌忽然转了下身，将脸部侧对向温忱，但眼睛还是闭上的。

温忱原本并无他意，可眼下林陌这一转，白皙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所有的细节都一览无遗，连耳下那颗暗红色小痣，也看得清晰。

那颗小痣就印在分叉的淡青色血管处，亦如梅花探头，盛开在交错枝桠。

温忱喉结滚了滚，眼神愈发幽深。他看见林陌紧绷的神色，忽而涌出一抹兴致。用手轻触上那小块肌肤，在痣上确认般轻轻蹭了蹭。

白嫩的肌肤很快就染上一片淡粉，看着漂亮极了。

温忱乐此不疲地想将那抹淡粉变得更艳丽些，同时观察着林陌隐忍的表情。像极了被欺负的小白兔，可怜又可爱。

这时门外传来动静，温忱适时收手，回身就见张尺小跑了回来。

画面又回到最初，三人同处一屋，心思却各不相同。

离十二点还差十来来分钟时，林陌从沙发上坐起，睁眼便看到一旁悠然看着电视的温忱。

温忱感受到视线，回头便与林陌的目光对上。也就一秒，林陌便别过头去，但耳尖的浅红还未完全消退。

随着电视里的节目逐渐走向高/潮，屋外也渐渐热闹起来，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竹响彻整个燕城，绚丽的火光将夜空照亮，恍若白日。

林陌他们重新回到庭院，将最后剩的那大箱礼花拿了出来。

经过刚才的事，张尺不敢上去点了，最后，还是由温忱上去引的火线。

短暂平静后，伴随砰地一声巨响，巨大的礼花在空中绽放，和别家烟火融入在一起。

这场烟火盛宴持续了许久，方才慢慢平息下来。

此刻夜色已深，林陌原本给温忱铺好了客房，却没想温忱拢上大衣，竟要走了。

“这么晚了，明天再出发吧？”林陌不知道温忱有什么急事，若是工作，也不必非得急这一时。

但温忱去意已决，甚至早已买好了飞机票，就等着过完年又立刻飞回京都。

林陌接过张尺递过来的外套，套上后想要送温忱到巷口。

可温忱径直道，“不必了，若真是舍不得，下次我再来看你们。”

月光下，男人的眼底像盛满一汪春水，林陌别过微红的脸颊，他何时像是舍不得了。

等林陌再次抬头，温忱已经转身离去，徒留一道孤寂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

林陌关好房门，手不自觉抚上耳后颈侧那一处。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人手指冰凉的温度。

那根本不像是哥哥会对弟弟做的举动。

温忱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兄弟与情人之间界限模糊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