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这年一翻，茶楼便重新面向外人开放。

林陌让徐又把所有钱都翻了出来，六万多一点。

可这茶楼每天需要进货食材，也不可能把这钱一次性全交出去，总得留些流动资金。

现下温忱也没在燕城，林陌便想着多赚些钱，天天跟着王蒙去跑台子。有时候一天能跑好五六场，都不带休息，回到家可能都一二点了。不过这收入还是很可观，一些大台子，甚至能给到四位数。

这天，林陌提前化好妆容，准备出门。

门外传来张尺的呼喊声，还有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

林陌抬头，就见张尺气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手里还捏着一张宣传单。

“怎么了，这么急？”林陌拿起一旁的水杯递给他。

可张尺没接，而是抬起双手扯平宣传单摆在林陌面前，“小少爷，你、你看到这个了吗！巷口那里新开了家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茶楼！”

张尺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林陌让他悠着点儿，这才接过宣传单看了看。入眼，便是秋华四堂几个大字。

随着一条条信息展露，林陌细眉敛得越来越深。

这茶楼也是走得品茶、听戏、赏景、尝佳肴这样的路线，若是这样，倒也还好，但他们店内设施布局和茶苑很像，连招牌菜都一模一样，名字都不带改的。

张尺快气哭了，“我还专门跑到他们店门口看了看，他们分明就是在抄袭我们！可是、可是偏偏还有一堆人跑去他们店里吃饭。”

林陌努力保持着面色镇定，他知道巷口那家店，之前是家中餐厅，可生意不太好，之后便一直在翻新装修。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仿照他们装修成类似的风格，甚至连菜品都能仿得一样。

“难怪我说最近生意怎么越来越差了，肯定是被他们抢走的！”张尺语气激动。

林陌放下传单，“他们仿不来的。”

茶苑是近百年前遗留下来的，他相信他们再怎么仿，也仿不出茶苑的精髓。

“可我们现在怎么办，偏偏他那店还在入口！”

张尺急得快哭了。

这“秋华四堂”就在古巷铜街入口，因为地理位置既面向古巷，又面向大马路，不愁没流量。

虽然是新修，不像茶苑是正儿八经的百年遗迹，但路人哪会深入了解情况。只可惜茶苑地处古巷茶街深处，车子还不方便进入，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

“小少爷，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做的菜不好吃啊。”

“不是。”林陌轻声安慰，眸色还是不免染愁，“我再想想法子，你只专心做菜，别想那么多了。”

林陌安慰好张尺，眼看时间吃紧，便动身和王蒙他们戏曲班子汇合。

到了晚上的时候，林陌临时接到大学好友的电话，说是难得放假回趟燕城，大家一起聚一聚。

林陌答应了，只是来不及赶回茶苑，便直接在舞台后方把妆卸了，但身上还是穿着那套艳丽的梅红色戏服。

这戏服厚重，上面花纹繁复精致。林陌走了一路，就收到了一路的视线。

当他到达烤肉店时，大学室友都已经到了，一些人还拖家带口，带上了自己的女朋友。

他们大学一寝室总共四个人，虽才毕业半年多，但一些人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林陌，你可终于来了。”

发声的是林陌以前的室长刘伟，一身西装干练，早已不见当初那个穿着运动衫的男大学生模样。

林陌坐在刘伟对面，旁边刚好是才见过不久的杜飞衡。

林陌简单打了招呼，许久不见，互相之间还是多了些许生涩。

“果然我们之间变化最小的就是林陌。”刘伟感慨，上下打量了林陌一番，“你怎么穿着戏服呢。”

林陌不紧不慢地解释，“我刚在外面表演完。”

“表演？你怎么跑去表演了。”另一室友高鹏惊奇，忽然想起之前林陌家里出的事，“哦，我忘了，你家……那你现在怎么样？”

“还好，过得去。”

高鹏有些尴尬地挠挠耳背，“林陌啊，当时也不是兄弟们不帮你，只是我们也是穷鬼，借不了你什么钱。”

“没事。”

林陌是真没放心上，毕竟大家都是刚出社会的年轻人，又有谁拿得出钱来外借。

“好了，不说这些了。”刘伟及时打住，转而面向杜飞衡，“飞衡，你和梦洁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杜飞衡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就下个月。”

“那到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对了，你们婚房买下来了吗，你不是一早就说过你妈他们拿了几百万给你买房子吗，怎么样？”

提到这个，杜飞衡眼里有瞬间僵硬划过，倒是旁边沈梦洁挽着他的手臂，笑得甜蜜，“已经选好了，就在西三环那边，有块新开发地，之后还会慢慢修建商场那些。”

“是不是西江大道那边，那边房子可以呀，我也准备在那儿买一套，也不一定要住，反正放在那以后肯定会升值。”

几人渐渐开始聊起房子的话题，林陌在旁默默听着，却心生疑惑，等找到适合时机，他才在杜飞衡身旁小声问了句，“飞衡，之前，你不是说你很缺钱吗？”

杜飞衡一听这话，原本聊得乐呵的神色瞬间就变了，变得极其不自然，他慌张地瞧了瞧四周，“这事我之后再给你说！”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不急，能不能再等我几天。”

杜飞衡眉毛一敛，“不是都说好初五了嘛！”

“现在茶苑需要流动资金，如果……”

“行了行了行了！你可真会找时间说。”杜飞衡极其不耐地回了一句，“那就初九吧，最迟初九，不过还钱这事儿你别再提了！我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好像是在逼你似的。”

杜飞衡说完，没再给过林陌一点儿视线。

林陌坐在原位，听着大家侃侃而谈，感觉自己逐渐和他们有了屏障，聊不到一块儿，便只安安静静坐那儿吃东西。

吃到一半时，电话忽然响了，林陌拿起一看，竟是温忱打来的，自从那天分开后，两人便再没见过。许久不见，反倒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林陌按下接听，就听到熟悉的嗓音从听筒里徐徐传来，“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外面吃饭。”

“和谁？”这调子蓦然扬起一丝警惕。

饭店喧闹，林陌并未察觉，“大学同学。”

“同学？”温忱嗓音重新柔和下来，“那你好好和他们吃吧，我初五就回来。”

“初五？”

“怎么，不想我回来？”

听筒里传来轻笑，带着些许沙哑的磁沉，挠得耳朵有些发痒。

许久，那笑声渐止，“我可是很想你。”

温柔的话语仿佛一跟鹅毛拂过心脏。

林陌将手机挪开了点，莹白的脸颊逐渐染上淡淡红晕。

温忱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又说了句，“到时候回来，我给你们带我们这边的糕点。”

林陌用着极小的声音，回了句，“好。”

两人道了再见，林陌挂断电话，不由地长舒口气。

他抬起头，这才发觉周围朋友正在看他。

“林陌，对面是你女朋友啊？”

林陌微愣，“不是。”

“那我看你那表情，还以为你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呢。”

林陌敛起细眉，他究竟是什么表情，才会让人有这样的错觉，“只是熟识的友人而已。”

林陌语气肯定，众人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饭后，几人走到路边，室友们都开了车来，唯独林陌，孤零零地站在路边。

男人对车都有种莫名执着，他们这儿车最好的是杜飞衡，七八十万的奥迪，除此，其他人的车也不差，小几十万是有的。

可这都比不上林陌曾经乘坐的那辆价值千万的老牌豪车。

可惜那车已经被卖了。

林陌现在除了茶苑，一穷二白，这种身份上的反差，让杜飞衡几人产生种莫名的优越，一种以前自己怎么都追赶不上的人，现在却被踩在脚下的爽感。

“林陌，要不我送你吧，我这车虽比不上你家那些，但肯定比出租车好。”刘伟还揽着一旁的女友。

林陌轻声回道，“不用了，谢谢，我先走了。”

林陌转身，朝路口走去。路上车水马龙，却鲜少有空的出租车。

刘伟他们开车路过林陌时，还专门刹了一脚道再见。

林陌面色始终平静，举止间保持着端庄大气的礼仪，丝毫没有羡慕和嫉妒，反倒是让刘伟他们觉得无趣，悻悻开车走了。

林陌打了十多分钟，才拦下一辆车，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快十点了。

明明已经翻春，但这气温始终没升起来，反倒比起前几天又冷了几分。

夜间妖风四起，光秃的枝丫在窗间晃动。

屋内灯火昏暗，比外面暖好几个度，徐又正坐在桌前，拨动算盘。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拨完最后一注，徐又眉露忧色，抬头望向面前的林陌，“小少爷，照现在这个进度，恐怕赶不上下回进茶。”

“库房现在还有多少茶？”

“没多少了，最多支撑到下月底吧，以前的一些客人都不怎么来了，要不......我们把茶换了吧。”

“不行。”林陌脸上的愁不比徐又少，“茶苑自开张以来，都是用的顶尖茶叶，如果突然换掉，就相当于在砸自己的招牌，可能连最后一批老顾客都会留不住。”

“可是……”

昏暗的灯光投落在林陌沉思的眉宇间，这以前的老顾客，大多都是当地有名有钱的权贵之人。可自从林老爷子去世，林家破产，那些人便开始看不上他们，转去别的地方。

留下的小部分人，都是喝惯了林家的茶，呆惯了茶楼的。

许久，林陌长叹，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客源，确实也不宜继续走高端茶楼的路线。

“这样吧，在菜单上添几种平价茶，以后把一楼大堂和包厢分开，大堂就用来接待普通客人，年后春茶上市，我亲自去茶厂选选，反正现在人少，价高的茶叶先压低进货量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