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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0 章 尾声

妖域与人间连接的地方称之为深渊,是结界交合之处所留下的空隙。落入深渊的人会受到结界的反噬,血肉被撕碎,骨骼碾成灰,灵魂永恒彷徨其中,不得安息。

“想要闯入妖域的人和想要闯入人间的妖,突破不了结界,大多都会掉进深渊,里面到底有多少亡魂徘徊其中,我在想,倘若我真变成了孤魂野鬼,是不是也算是自由了。”

慕容尘灏趴在墨池背上,墨池正尽全力地拖着他往上爬。

“化成孤魂野鬼…我也能找到你。”墨池喘着气,胳膊搭上悬崖边,脚下用力蹬,先把背上的慕容尘灏摔上去,再自个儿慢慢往上挪。

废城燃着火,火势不高,把整个地面围成黑压压的一片。通往妖门的路已被结界封锁,所谓进退两难,大概就是现在的状况。

“所以,你到底怎么认出我的?”

慕容尘灏推着自己肩膀,“咔”第一声,把错位的肩骨推了回去,他脸色不怎么好,头发也有些乱,身上虽然没有太多皮外伤,可说起话来却是有气无力。

墨池累得趴在地上,一个劲喘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脸,把下巴垫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说:“你身上有股味儿,隔着封妖珠也能闻出来。”

慕容尘灏哼笑:“你果然是狗变的。”

“我这鼻子比狗好使,你不知道…小时候我老家受战火牵连,要口饭吃比登天还难,我天天和狗抢东西吃。”墨池胳膊撑地,来了个原地翻滚跳,稳稳落在地上:“找不到吃的怎么办,只能把好吃的东西的味儿都记住,吃脏东西时就靠脑子想,时间长了,就觉得什么都是美味佳肴。”

慕容尘灏没说话,他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短短碎碎折了不少,袁椿把他变成蝴蝶,他察觉到羽翼容易受损,便将伤害转嫁到了头发上,身子虽然保住,到头发却缺一块的断一截,越看越是心烦,干脆摸出刀来割成短发。

“后来多亏师尊收留我…虽然琉璃山总是吃得清淡,可师尊会偷偷带我吃肉,那时候我就认定,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陪着师尊。”

“你师尊已经回人间,你却留在妖域,想再回去可没那么容易了。”慕容尘灏把头发抛下旁侧的断崖,看着它们飘飘荡荡落下深渊。

墨池撇嘴,他跳下去时也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来,自己铁定是让师尊操碎了心。好在蔚凌不笨,尘灏打了信号上天报平安,至少可以让蔚凌不担心他的安危…

傻徒弟以此安抚自己的不安,突然又看见慕容尘灏的头发短了一大截,还被他握在手里随风而放,惊愕道:“你怎么把头发砍了,我师尊不小气!你不必割发谢罪。”

慕容尘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索性不闻不问,继续整理残碎的头发。

头顶寒风在吹,残留在地上的黑炎没有温度,妖域散去了最热闹的时辰,喧嚣过去,只余一丝寂寥,随着优柔的红月再次照耀大地。

墨池盘着腿,乖乖在慕容尘灏对面坐下:“现在怎么办?”

慕容尘灏:“等阁主来救。”

墨池:“他会来吗?”

慕容尘灏:“大概不会。”

墨池眨着纯良的眼睛:“那我们怎么办?不会真得一百年才能回人间吧?”

慕容尘灏好整以暇地撩了下自己齐肩随发,把小刀在手心里转两圈,收进衣袖里。

墨池吞吞口水:“别、别啊……别啊……怎么办,那我岂不是余生都得呆在妖域了?!不行不行不行,你、你又活不久、万一你死了,我、我……我怎么办!!我可是为了救你!你还跟我吵架……!不行、不行!有没有那种,吃了能长生不老的妖怪!?比如沈非欢吃的那种!我、我们去找!然后你吃一口,我吃一口,咱俩……活个一百年,等着妖域大门的结界……”

“吵、死、了!”

慕容尘灏伸手往唇边狠狠带过。

墨池:“……”

“……”

静音咒,发不出声了。

*

【昭历三十九年寒露】

沧溟寺下着大雪。

雪地里生了火,烧的很旺,大雪堆满的庭院中间融开一大块空地,法侍们围在火堆旁,商讨着接下来的事情。

从妖门回到人间唯一的路,太历院早已在此驻守多时,他们准备了热的汤饭,烤火的炉子,有酒,还有保暖的厚衣服。沉花仙子不明原因没有从妖域中出来,法侍间起了些猜疑,这个时候一向爱偷懒的袁椿却站出来指派工作,毕竟妖门的结界刚刚恢复,太历院还要扛起保卫昭阳的大任,他们得冒着大风大雪,在这附近仔细范围搜寻,确保没有任何妖怪趁机混入人间。

蔚凌在妖门前静候了一阵子,雪花落在他身上,沾着他的发,他回来没多久,结界便是闭合了,妖的气息消失得干干净净,面前只有冰冷而坚硬的门,好似妖域的一切,都恍若梦幻。

“你要和我们走?还是跟着太历院?”沈非欢走到蔚凌身旁,递给他一壶酒。

蔚凌回头看着沈非欢,他换了一身衣服,脸上也梳洗了干净,这会儿跑来自己面前,显然是来传话的。

“去哪儿?”

“王爷说这山上受结界影响,常年大雪,天寒地冻,他在山下的镇子包了间客栈,大概两个时辰山路能到。”沈非欢往沧溟寺外面指了指:“雪狼军来了些人,在外面扎营,仙尊随我来吧。”

远处的袁椿看了过来,可到底却什么也没说,也就大老远投了个羡慕的眼神儿,随后又埋头忙自己的事情去。

蔚凌走的时候,没有多看沧溟寺一眼。曾经,他在这里遇到夏洲,一同生活了很长时间,那时候沧溟寺还是个无人敢靠近的破庙,窗户不挡风,木墙不避寒,他夜里喝多了酒,点一盏小火,身子暖和了,抱着猫也能睡到天亮。

那时他觉得,哪怕诓来一只想吃他的妖怪作伴儿,也比一个人孤零零的好多了。

可现在呢,还是只剩了他一个人。

蔚凌啊蔚凌,你千方百计想让夏洲留在妖域,事到如今又在郁闷什么?既然下定决心要去了解那些纠缠多年的恩怨,斩断牵挂反倒能省去不少麻烦——

沈非欢走在前面,蔚凌没接他手里的酒,他便开了自己喝,路上时不时用视线的余光瞄着蔚凌,看着大美人心事重重一路无言,沈非欢心里又起坏心,想要多嘴两句。

“小凌!”

谁知,远处传来的呼声打碎了沈非欢脑子里一时兴起的念头,他往前方看,看见顾鸢顶着一身落雪,踩着厚雪向这边走来。

酉王顾鸢两天前就到了沧溟寺,暂居在雪狼军的军营里,听说妖门结界破碎,他走到营外来等,等了好几个时辰,鼻子都冻红了,直到见了蔚凌,脸上才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就等你了,快上马车吧,咱们换个暖和的地方休息。”

他带着蔚凌往最前面的马车上去,沈非欢识趣没有跟上,静候多时的雪狼军整装待发,随着带队将领一声口令,浩浩荡荡地下山去了。

一路上,顾鸢向蔚凌讲了很多事,自他们离开已经过去大半年,这半年间,北方战事再起,边境驻守着五十万精锐铁蹄,与蛮族周旋至今没能消停,所谓祸不单行,东境也起了动荡,像是看准了白烈不在的时机,东面以雪狼军为首的军队战况也不乐观,前些也不知道皇帝顾潇怎么想的,竟然在这个时候把雪狼军给召回煜都,同时,他还把大部分军力调去支援北方边境,好似一点也不担心东境会闹出什么麻烦。

蔚凌喝了热茶,安静听顾鸢把事情讲完,马车里很暖和,下山的路走得又稳又慢,摇晃间他看似有些困,这让一直在说话的顾鸢停了停,柔软的睫毛微微掩下,沾着些浑浊的光线,与他眼角的泪痣相衬,削弱了那股散不去的妖娆,残下了更多的温润和亲切。

“王爷,你可还记得,曾经你在锦川城与我约赌?”蔚凌懒洋洋地抬起眼,马车间的烛灯微闪而逝,全落进了他的眸间。

顾鸢“嗯”了一声,似乎很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蔚凌如他所愿,继续道:“你说,有朝一日,让我保你一命。”

顾鸢又“嗯”了一声,不过这声听着像是在思考,样子做足了,他总算把笑容往脸上挂,声音比方才讲故事的时候轻柔了太多:“过了这么久,小凌你总算承认自己赌输了?”

绝非是蔚凌多虑,事实证明,顾鸢在面对问题时总爱兜着圈子回答,这是蔚凌一直不愿与顾鸢交集太深主要原因。

“算了,输赢不重要,我不在乎。”顾鸢顺手提起炉子上的茶壶,亲自给蔚凌满上茶:“我啊,从小就把这世上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想杀我的人,一种是看得起我这条命的人。我当时那番话并非是要你欠我什么,只是希望你千万别成了想杀我的人。“

蔚凌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问道:“谁想杀你?”

这话问得未免太直白,可顾鸢并不见外,他思考片刻,端起茶杯在手中晃荡:“没人,没人,我随口说说罢。”

蔚凌垂目看去顾鸢指尖,他细皮嫩肉,干净得连指甲缝里都不沾一丝脏物。他不是习武之人,身姿看来里里外外都是纨绔扮相。

“有人问我,既然没兴趣当皇帝,为什么不干脆离开煜都归隐田园。”顾鸢吹着腾起的白烟:“可惜啊,人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就像我哥,从呱呱坠地那日起就要背负别人强加的愿望,那群人是疯子,兴许在他们眼里,我活着便是对我哥的威胁——”

蔚凌没有细想顾鸢说的话,但说来也是奇怪,顾鸢说的是自己,听到蔚凌耳朵里,却有一种被暗示的错觉。

顾鸢看懂了他的眼神,笑道:“你和我处境差不多。”

蔚凌:“王爷何出此言?”

“这世间有许多人见人爱的好东西,比如亲情,爱情,比如黄金,珠宝,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好东西只有握进自己手里,才能真真正正地明白什么是‘好’。”顾鸢心中怜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好不容易握住的东西,却又不得不松手。”

蔚凌眼里光泽一闪,了然顾鸢的意思,顾鸢唉声叹气,接着说道:“当年我哥去琉璃山,初衷兴许是听了母后的安排,但他在山上那几年过得很开心,用他的话来说…便是真正的活过。”

“小凌。我哥始终把你们当作家人,这点毋庸置疑,他藏了太多秘密,活得身不由己,你不了解他的苦,既然决定要回煜都,你若有意,跟着我去见见他也好。”

顾鸢说完这句,把茶杯端起来饮尽。

“嗯,我也有话想问他。”蔚凌笑了笑,客气道:“有劳王爷了。”

*

从沧溟寺下山,沿着小道行到山边小城,落脚的客栈早已驻守了雪狼军,见着马车过来,立刻上前迎接。

此刻天色近凌晨,但大厅里依旧准备了香喷喷的饭菜。白烈在下山路上伤势突然恶化,昏昏沉沉地发起高烧,顾鸢带了医师照料他,早早便安置休息。沈非欢则独离开客栈,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周围驻守的都是雪狼军中人,对沈非欢的情况自然心知肚明,可他们不多嘴,也不多问,显然事先被下过命令。

蔚凌没什么胃口,随手拿了壶酒独自回房,他与人间离散大半年,闻着空气间清凉的甘甜,心底稍微有些陌生。

他洗浴后,在屋子里生了炉,不知为何,周围始终暖和不起来。

离开时人间尚在寒冬,回归后,依旧是漫长的冬夜无尽。

蔚凌坐在榻边发了会儿呆,酒壶在手里握了小半个时辰,他一口也没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着窗外的风声,冻得打了个喷嚏,浸着些湿润在眼眶,把屋内的火看得闪烁晃荡。

睡吧。

他有些累了,脑子里空空荡荡,不知道该想什么才好。

他把酒壶放在地上,转身爬上榻,光晕透在他身后,把他的影子落在角落,迷糊间,他看见什么东西缩到了被子里面,速度很快,像是眼花了一般。

蔚凌迟疑片刻,伸手,轻轻捞开被子。

一根黑色的猫尾巴,小心翼翼地缩着。

炉里的火在窜,比刚才旺了些,光线把屋子染得橙红,把那从被子里滑出来的小黑猫点缀得皮毛发亮。

蔚凌心中波澜,沉着声问:“夏洲?”

黑猫动着耳朵,睁开细长的瞳孔。

蔚凌又叫他:“夏猫猫?”

在这个世上黑猫很多,但猫毛这么温软柔亮的少见得很。也许心中明了这只猫只会是他,却也落得莫名忐忑,想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直到他回应自己的呼唤。

该如何是好?

这只使坏的妖怪,满口谎言,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只为让人放松警惕信以为真,方便他偷偷跟来人间。

这该如何是好?

蔚凌俯下身,柔黑的发顺肩膀滑下,昏暗的光在他眼里化作星辰。

“真他娘的好看。”

黑猫冷不防地骂出了声,把头埋了下去不看蔚凌的眼睛。

过了小半会儿,蔚凌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在低低地埋怨。

“阿凌,我可受不了你。”

*

-妖域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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