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摊牌 上

“没有人了吗？”年轻人的不算大的声音在整个半山腰回荡着，除了他的声音以外，整座洛林教堂山上鸦雀无声。他站在人群之中，被所有人包围在中间，又仿佛一个人对抗着整个世界。

路西维德难以形容现在眼中的这个场面，但他知道，这一个瞬间，注定会永恒地刻印进自己的记忆之中，即使时间荏苒，直到自己华发满头之时也无法忘记，终归会有一日会反复想起这一刻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佣兵打扮的年轻人单枪匹马地站在人群之中，眼睛弯成月牙，嘴角含着微笑，整个人显得轻松又惬意，仿佛有微风从他体内吹出，带着带着雨后清晨草地上清新空气、水汽和植物的芳香味。

而在离他不到十步的范围外，站立的是数十位骑士，他们面容肃穆，全身着甲，身上蔷薇骑士团的纹章殷红得像是血液一样，在阳光照射下精心雕琢的蔷薇反射着璀璨的光，甚至比真正的玫瑰还要更加夺目。

但是此刻他们却只是中间这位年轻人的陪衬，这数十位骑士中不乏神眷骑士，其中是甚至有包括雷仑在内的大骑士。这几乎是一座城市的无法抵御的武装力量。这些高傲的蔷薇骑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锋刃，除了蔷薇骑士以外，没有一支军队能够与他们对抗。

一旦他们发起冲锋，对手就只有被凿穿这个唯一的选择。

但是此刻他们都是那位年轻人的手下败将，数十位神眷骑士，十余位蔷薇骑士，一位大骑士，林过云以一己之力，在车轮战的情况下，将他们全部战胜。

听到林过云的询问，安列克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再没有人向前，一咬牙就要抽剑再度向林过云发起挑战。但是他的右手刚刚想发力握住剑柄，肌肉撕裂的剧痛就让他本能地松开了手，整张脸疼得一趔趄。

第一次被林过云打飞的时候，他是没有受伤的，但是他又厚着脸皮冲锋了第二次，那时候林过云已经战胜了大骑士雷仑，并且允许他们几个人一起上。

同时应对着四名蔷薇骑士的林过云没法再那么精准的控制力度，加上安列克一副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架势，林过云只好先废掉了他，一击再次抽飞了他手中剑的同时，让他整只右手肌肉都严重撕裂了。

“看来是没人了。”林过云耸了耸肩膀，那现在能让我过去了吗？

骑士们互相看了两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类似的茫然，最后还是齐齐地让开了一条路来。

群众们一圈一圈围在外面，试图从各种角度塞进自己的眼睛去，一睹里面的情况，骑士们站在内圈，充当人墙阻拦着向前的人群，又像是仪仗队一般，为林过云开辟前行的道路，他行走于其中，如同巡礼自己领地的君王。

一时之间，众人脑海中各自想起了许许多多流传甚广的传说里的英雄，从此之后，这些英雄都有了面孔。

骑士们开辟的道路最前端是山上那间小教堂，虽然在它周围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的建筑，但是唯独最中间的那栋有些寒酸的小教堂一点没变。

大修女卡珊德拉站在教堂门前，看着慢慢沿着阶梯走上来的林过云，碧绿色的眼睛仿佛在闪烁着光芒，亮得惊人。

“欢迎回来。”大修女对走到他面前的林过云说道。

“不如使命。”林过云单手抚胸，浅浅一礼。

这个画面几乎是人们能够想象到最好的结尾，从圣女那里领取了任务的英雄回归，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接受圣女的祝福。无数的传说故事都是这么结尾的。

但问题就来了，这不是一个传说，也不是一个故事，林过云和大修女说完话之后，这里收不了尾。众人还在注视着他们，等着下一步的动作，但是又能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两人尬在了原地，林过云甚至从大修女的目光中看出了催促他做点什么的意思。

但要是他真知道现在该做点什么，就不会尬住了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又维持住B格，又能够推进到下一幕。林过云的大脑都跑疯了。

就在期待的群众马上就要失去耐心，整个画面崩坏掉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小修女丽芙，终于从半山腰爬了上来。

“卡……卡珊德拉姐姐，我……我回来啦！”她一边大喘着气，一边这么说道，因为一开始其没有把气喘匀，说到一半硬是停了下来，让一段话变成了两段。

“噗——”第一个人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无数的人笑出了声。

笑声像是音浪一样直接冲破了云霄，吓得小修女跳了一步，下意识地躲到了林过云的身边，试探性地伸出了半个脑袋来，“怎……怎么了吗？”

这样可爱的表现，让在场的各位笑得更加开心了。

“没事。”林过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大家很开心而已，你不赶紧把好休息告诉你的卡珊德拉姐姐吗？”

“对哦，对哦。”小修女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然后从林过云身边冲出去，一个飞扑抱住卡珊德拉，“卡珊德拉姐姐，我……我们见到了黑狮和青鹿的国王呢，我们还救好了黑狮的皇后，然后国王就答应把整个黑蔷薇园的玫瑰，全都给我们了！”

小修女的话干巴巴的，中间也没有什么逻辑，像是流水账一样说着出使这一路的事情。但即使是这样的叙述方式，从黑狮要到了整个黑蔷薇园的玫瑰这样的事情，也足以让所有人的欢呼起来。

喜悦从小教堂门口开始传播，迅速地蔓延到了整个洛林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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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狮国王与皇后的感情，比我们当时分析的还要深，”在与民同乐了一段时间之后，林过云还是获得了单独和卡珊德拉会面的机会，重新再向她更加系统，更加详细地给她分析了一遍现在的情况。

“加上他本身对于现在教会的恶感，将他视为盟友没有什么问题。”

“黑蔷薇园的玫瑰，能够进一步的弥补我们的缺口，只要黑森林探索的队伍，能够继续有收获，一千四百万的数量，应该能够在神降仪式前完成。”

“在回收米格伊国王那四百万朵玫瑰的基础上是吧？”大修女补上了林过云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

虽然分开并没有几天，但是他面前的大修女几乎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不是指那种外貌上的，而是在气质和思维上，有了一个完整的蜕变。

从前那个偏远小城，善良而单纯的大修女变成了一个能够在各种场合、各种情况下都游刃有余的睿智形象，非要找个形容词来形容的话：女帝，这个词或许是最为能够准确表现她现在这种状态的。

之前的大修女虽然也不笨，但是总是有一种不愿意主动思考的倦怠感，执拗地把自己缩在自己划定的小小圈子里，需要林过云一步一步领着她前进。

而现在她不仅主动走了出来，甚至侵略性地想要走到林过云前面去。

“是的，我们至少还需要一战，国王手里的四百万朵玫瑰，必须拿到。你解除心结了？”林过云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修女。作为一个曾经掀起过一场革命的核心，卡珊德拉绝不可能是她一开始表现的那样，那种懦弱而善良的人，或许会受人喜欢，但绝不会被人崇拜，不会成为一场革命的核心。

出现这种状况，很大的可能她在经历过那次失败之后，将自我封闭了，重塑了一个外在的人格，不愿意也不想去思考那么多事情。

“算是吧，”大修女点点头，“不然也不会决定重新竞选圣女。我们的时间不足以我们战胜国王，这次我们是进攻方，被空间换时间的也会是我们。”

“我们不需要赢，战争只是一个平台，我们需要向国王证明我们是对等的。然后再通过谈判说服他。”林过云摇了摇头，“是什么促使你下的决定？”

如果此刻房间里有第三个人，一定会因为他们两个的对话，而一个头两个大，两人就像是疯子一般，每一次问答都在同时推进着两个问题。

这就像是单手武器和双手武器，两只手臂想要同时挥舞攻击，而不是不想碰撞打结、自我妨碍，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林过云和卡珊德拉却像是两个双持武器的高手，不仅同时操纵着自己的两把武器，还能够快速地判断对方的下一步攻击，用刀刃阻止。

四柄刀锋在空中碰撞交织，像是一场危险而华丽的舞蹈一般。

只不过这一次，卡珊德拉沉默了下来，没有回应林过云的第一个问题，一种深沉的悲哀从她体内散发出来，“黑森林的开发，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四百人死去。与南境公爵的战争里的牺牲者也已经超过600人。”

卡珊德拉的瞳孔微微放大，朦胧的目光中，像是在回忆着这一千个死者的面容与生平，但是仅仅几秒之后，更加坚定的光芒就在她的瞳孔中凝聚，整个人的气质从新变得坚硬起来，仿佛钢铁又经过了一次锻打。

“他们都是因我而死，我需要为他们的死负责，所以我要成为圣女。”她突然看向了林过云，目光如隼如剑。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你的灵魂啊。”林过云耸耸肩膀，说出了一开始欺骗卡珊德拉的那个理由，但是这一次，卡珊德拉没有再相信，目光一秒也没有挪开，继续看着林过云的眼睛。

“唉。”林过云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卡珊德拉的意思，是该摊牌的时候了，“为了女神的神性。”

“为了窃取已陨的美神的神性。”

【作者有话说】

最后林过云和卡珊德拉同时进行两个话题的灵感，来自于江南《龙族三》下册里，楚子航和凯撒的一段对话方式，很有意思。江南大的描述也比我更有意思，“外人听他们的对话会觉得他们是两只发癫的青蛙，以高得惊人的同步率在荷叶之间跳跃，同起同落。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达到这个境界。最后感谢各位看到这里，好看和必读票来一发吧。球球了，对我真的很重要。祝你，早安、午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