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邪神

教皇静静看着她,她也静静看着教皇，两人对视了大约有一两分钟，最后还是教皇先开口。

“明晚,在互助会等我。”

‘啪嗒’一声,镜面陷入黑暗，这次不管她怎么注入灵赋,对面都没再连通。

应明月抱着小镜子躺在床上有些忧愁地想着：教皇该不是真这么小气，明天晚上要跑过来亲自教训她吧？

怀着些微忧愁,她有些辗转难眠,在天色即将破晓时才缓缓进-入梦乡。

晚上太兴奋的下场就是第二天‘上班’时瞌睡连天。

第二天早上,菲利克斯主教说话的时候她一连打了无数个哈欠，引得他多次侧目。

可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很困。

主教大人说的话她基本没怎么听清，连他什么时候结束的都有些恍惚。

只记得菲利克斯主教离开之前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准备找她的麻烦，毕竟这位主教大人一向这么小心眼。

大约看她实在困顿,瑟纳尔神父在早会结束后十分关切询问她：“昨晚没睡好吗？”

“嗯。”应明月点点头，又有点余兴未尽：“瑟纳尔大人，我晋升初级魔法师了！”

“是吗？奥芙拉真厉害。”

瑟纳尔永远那么温柔,哪怕她说的只是这种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他依然认真夸奖了她,还鼓励她继续加油。

站在他们旁边非常吃醋的菲丽思则小声说了句：“初级魔法师，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都是高级魔法师了，她炫耀了吗？

总之她怎么都看应明月不顺眼。

应明月也不在乎,这位贵族小姐语气里的醋意都能溢出来了,可惜她也只敢偷偷嫉妒,因为她是圣女候选人,对神父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可不是什么好事。

瑟纳尔神父只当她们女孩之间的小争吵，他宽容笑了笑，又看应明月还在打哈欠，便提议道：“上午没什么事，要是太困，去我房间睡一会儿吧？”

瑟纳尔神父和她们不一样，他就住在天空教会的总部。

应明月瞥了眼暗暗咬牙的菲丽思，乖巧又温顺道：“好啊，谢谢瑟纳尔大人。”

菲丽思气得跺脚。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应明月和心爱的瑟纳尔大人离开。

瑟纳尔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淡黄色的衣柜，整整齐齐的书架，床头还有一盏造型可爱的小猫模样的台灯，虽然是白天不需要开灯，但看起来依然很舒适。

瑟纳尔看她盯着那盏小台灯看，就随口解释了一句：“这是菲丽思送的。”

他笑了笑，眼里全是慈父般的温柔。

“小女孩大约都喜欢这些东西。”

应明月一想到菲丽思这位趾高气昂的贵族小姐眼巴巴抱着一盏猫咪模样的小台灯就想笑，她掩盖般咳了两声，装作正经点头：“嗯，菲丽思那样的小姐，确实会喜欢这种东西。”

瑟纳尔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愉快道：“你也是小孩子啊。”

比菲丽思更小，所以他总忍不住多照顾几分。

应明月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

也许在瑟纳尔神父眼里，除了主教和长老们，其他人都是孩子吧。

她也没多想，伸手摸了摸他的被子，只觉得软乎乎的，特别舒服。

欢呼一声，应明月一把扑了上去，把软绵绵的被子卷在了身上。

瑟纳尔并没有介意她这有些冒犯的举动，只笑着叮嘱了一句：“现在天气还有些凉，你盖好被子。”

“嗯嗯。”

应明月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只觉得舒适的床和被子让她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瑟纳尔没有多说，帮她捻了捻被角，这才离开房间，并帮她关上了门。

嗅着和神父身上同样的淡淡清香，应明月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早晨微金色的阳光已经变成了灼烈的光线，甚至透过轻薄的窗帘落到了床上。

应明月睡姿不太好，睡着了就喜欢滚来滚去，此时被子已经不在她身上，而是可怜巴巴揉成一团被她抱在了怀里。

她轻便的棉布衫裙因为挪动的缘故掀起，露出了一片雪白皮肤。

但她一无所觉。

一直到临近中午，房门被轻轻打开，瑟纳尔表情温和走了进来。

“奥芙拉······”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瑟纳尔神父目光一怔，但很快他挪开视线，顿了顿，他走上前去，帮某位小朋友把外泄的春光遮住，将她的棉布衫裙往下拉了一些，盖住了她的皮肤，他这才微松了口气，露出温柔笑容来推了推她的肩膀。

“奥芙拉，起来吃午餐了。”

应明月睡得香甜极了，大约是瑟纳尔神父的床和被子太舒服，一直到被叫醒时她还有些混混沌沌的，闭着眼睛从床上坐起，她抿了抿嘴，随手抱住身前在挪动的物体，有些无意识道：“唔······”

瑟纳尔有些无奈，只好又推了推她。

“奥芙拉，再不起来，我就不请你吃午餐了。”

应明月一下就睁开了眼。

她的本能比思绪还快，都没看清眼前人是谁，就急着嚷嚷道：“谁要请我吃午餐？”

瑟纳尔神父哭笑不得，叹着气帮她把有些散乱的头发理了理，才蹲下身子，把她的鞋子拿了过来。

“今天的午餐有黎龙兽的肉，是难得的灵性食材，味道也很不错。”

说话间，他已经帮应明月穿好了鞋子，站起身来笑着说：“快走吧，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应明月这时候已经彻底清醒了，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小声道：“谢谢瑟纳尔大人。”

这、她真的很不好意思啊，瑟纳尔还帮她穿鞋，弄得她真像个小朋友一样，可她不是又小朋友，太羞耻了。

瑟纳尔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只笑着牵起她往餐厅走。

而应明月这种微微别扭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两份黎龙兽被端上餐桌。

和瑟纳尔说的一样，摆在她眼前的食物不仅散发着微微灵性，而且闻起来很香，令人食指大动。

应明月这次没作死点两份，还有一份是瑟纳尔神父的。

她拿起刀叉尝试着吃了一块，接着目光一亮，开始疯狂吸入式进食。

呜呜呜真好吃，比她上次吃的那两份肉好吃多了。

应明月吃得热泪盈眶。

瑟纳尔神父倒是没她这么夸张，他品尝了一口，赞美道：“教会的厨师手艺越来越好了。”

再看应明月吃得连话都没时间说，他笑容更温柔了，又从自己的餐盘里切了一小半放进她的餐盘。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他估计着应明月的食量大概也就这么多了，上次硬塞了两份，她撑得不行。

应明月一边吃一边露出感动神色，只觉得这才是人生。

有肉吃，有钱挣，人生夫复何求？

吃完了一份多肉食，她又吃了几口沙拉解腻，这才放下餐具，满足道：“瑟纳尔大人，我们教会的伙食真不错。”

比圣托学院的伙食好多了。

瑟纳尔也不开口，只笑着听她说话。

吃完了午餐，瑟纳尔神父没有再跟着她，应明月闲着无聊，想了想，又去找菲利克斯主教。

进门之后，主教大人见到她第一句话就是：“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应明月微愣了一下，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怎么每次一见面菲利克斯主教都有任务要交给她？

“既然是你接触的神秘事件，那红百合的后续处理就交给你来做。”

主教大人没等她说话，已经先一步把任务说了出来。

应明月狐疑看着他，想了想，她试探道：“主教大人，您是不是因为我上午在您说话的时候······”

菲利克斯面带微笑，神情镇定自若，他语气温和：“奥芙拉，你觉得我像这样小心眼的人吗？”

她觉得像。

但这句话应明月不敢当着他的面说。

“好了，待会儿你去取100镑作为活动经费，昨天出事的那片区域教会已经清理过，下午你带着你的骑士小队去做最后的查探，然后交一份报告给我。”

应明月撇了撇嘴，没有因为100镑而兴奋。

这么大的教会，天空眷者这么重要的身份，每次出任务就100镑，菲利克斯主教真小气。

她腹诽了几句，抬头一看主教大人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她，她忙收敛起心绪，认真点头：“好的，为主扫清荆棘是执灯者的荣耀。”

赞美完毕，她离开菲利克斯主教的办公室，应明月叹着气找到了奥斯汀。

“集结骑士小队，我们要去红百合区域做最后的调查。”

奥斯汀有些奇怪，“那片区域不是已经被清理过了吗？”

“是啊，谁知道菲利克斯主教在想什么？”

应明月微微抱怨了一句，很快又说：“不过待会儿可以去领一份活动经费，我100镑，你们都是50，也算不错了。”

如果中途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这钱挣得还是挺轻松的。

奥斯汀听到这里才露出笑容，他语气温和，“也是，既然这样，那我们可以顺便再去逛逛，眷者大人不是要给家人买礼物？”

他还记着昨天应明月神情失落蹲在被弄坏的衣服旁的模样。

应明月则有些意外，总觉得这位骑士先生好像有些说不出的变化，不像一开始那么桀骜和抗拒了。

不过这是好事。

她点点头，“嗯，顺便买点东西。”

很快骑士小队集结完毕。

应明月对其他人都不太熟悉，不过他们大多能听奥斯汀这个队长的命令，她也就不在乎熟悉不熟悉了。

八个人很快来到昨天发生神秘事件的地方，那家售卖红百合的花店已经被清空，只剩下一间宽敞空荡的房间和许多玻璃橱窗。

应明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又走进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里所有关于邪神的印记都已经消失或被清除。

她检查完之后松了口气，站在花店门口对奥斯汀笑着说：“看来今天是一趟轻松的差事。”

“嗯。”

奥斯汀大约也这么认为，还有心情笑着说：“我们可以逛一逛，奥芙拉大人要不要吃完晚餐再回去，我知道这边有一家不错的餐厅。”

应明月刚想答应，突然想起今晚教皇还要见她，只好拒绝，她颇为遗憾：“我今晚恐怕没什么时间，我才晋级初级魔法师，需要时间巩固。”

“好吧，那我改天再请奥芙拉大人吃饭。”

两个人进行了一段简短的对话，刚准备回康帝斯区，应明月突然看到街道对面有个人缓慢走过，他手里握着一支红百合。

不过这支红百合和正常售卖的一样，不是血一般的颜色，而是偏橘红，也没有那种令人心慌的感觉。

但这个握着红百合的人她很熟。

神弃之子霍尔伦。

因为这些天事情比较多，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霍尔伦了，但在她印象里，那是一位天赋高超、性格有些腼腆、虽然身处黑暗，但依然努力生活的少年。

应明月对他其实是有些好感的，大约是同样背负着来自深渊的压迫，所以她当时才会出手帮他。

但今天再次看到他，她却发现了一些不一样。

霍尔伦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上一片死寂，他手中握着的那只红百合花蕊已经有些枯萎，显现出黄褐色来。?

他沉默地从街角这边走到那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路。

应明月微微皱眉，本能觉得不对。

可霍尔伦是她的朋友，并不是昨天那个疯狂的男人。

她不着痕迹瞥了眼奥斯汀，不敢把这个发现告诉他。

对于霍尔伦这种原本就有深渊那边血脉的人来说，任何一点怀疑都可能让他丢掉性命。

想了想，应明月露出笑容，提议道：“最后再查一次，好歹也要对得起教会给的活动经费，奥斯汀，你们分开，去靠近这里的各个城区都看一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那奥芙拉大人你？”

奥斯汀倒是不在乎去查看，他只是觉得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也许不太好。

“没什么的，这里被教会清理过，短时间内不会再发生什么，我就站在街上，要是这都能出事，那奥普斯托就很危险了。”

她说的也有道理，奥斯汀略微犹豫，很快同意的了她的建议。

他带着骑士们分散开来，准备去周围的城区都看看。

等他们离开之后，应明月才微沉目光，她迅速朝街角对面的霍尔伦追去。

霍尔伦走得很慢，应明月追上去时他才走到另一边的街角。

“霍尔伦。”

她手中拿着永恒治愈，稍稍有些防备，毕竟这位同学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同。

而被她呼唤的霍尔伦却浑身一颤，他并没有回头，反而将头压得更低了，甚至加快了脚步。

应明月皱着眉头追上去，拽住了他的衣袖。

“你怎么了？”

霍尔伦被迫停下，可他依然不敢抬头，在应明月警惕的目光中，他深深低垂着脑袋，那双漂亮的碧绿色的眼眸早已失去了光芒，他有些低哑道：“你认错人了。”

“你究竟怎么了，看着我？”

应明月好不容易支开奥斯汀他们，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她看了眼他手中有些枯萎痕迹的红百合，语气严肃道：“告诉我，你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霍尔伦拿着红百合的手剧烈一抖，花朵从他掌心滑落，掉在了地上，他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许久才艰难抬起头。

他目光从她手中金色的权杖上掠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声音极轻：“别管我了，奥芙拉。”

“我们是朋友。”

“我不配和你做朋友。”

他止住身体的颤抖，神色却愈发地灰暗。

“奥芙拉，我会玷污你的光芒。”

应明月听到这里多少有些明悟，她瞥了眼掉在地上的红百合一眼，沉着道：“你是不是接触了邪神的力量？”

‘邪神’这两个字大约太沉重，让霍尔伦有些难过闭上了眼，少年清隽略显憔悴的面容上是无法言说的痛苦，他几近哽咽。

“我并不想、我一直记着你的话，我是天空的信徒，可为什么、为什么祂要找到我？”

听到这里，应明月算是明白了大半。

显然，霍尔伦成了邪神霍乱的牺牲品，他并不是主动接触了那股力量，而是被人找上了门。

他带着无法说出的难过断断续续和应明月说了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宣泄了些情绪，他平静了些，看着应明月的眼睛，他艰难露出一个笑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好看一点，然后对她说：“奥芙拉，我是不祥的诞物，是注定要沉沦黑暗的异端，如果可以，我希望清除我的人是你。”

“闭嘴！”

应明月略有些怒意：“你并不是主动接触邪神力量的，你只是被邪神侵害，并不是异端，只要清除了邪神，你就没事。”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但她并不是真正的神明信徒，只要霍尔伦能够不被邪神控制，清洗了身上的邪神力量，他依然是她的朋友，其他都不重要。

但霍尔伦自己显然不这么想，他低声道：“你是天空眷者······”

“可我也是你的朋友。”

应明月皱眉想了想，才说：“这样，你这段时间不要再去学院，先找一个地方住着，我去问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解决你的问题，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从书包里取出50镑给他，并露出个宽慰笑容来：“别怕，天空是公正的，祂不会让无辜者受到伤害。”

说完这些她又环顾了眼四周，略有些匆忙道：“我的骑士快回来了，你先离开这里，记住，不要再到人多的地方或者临近天空教会，如果被人发现你会有危险，等我找到解决办法，我会来找你。”

她也不敢久说，嘱咐完霍尔伦就让他快走，她自己也迅速走回之前的位置，等待奥斯汀他们回来。

只是应明月没有看到，她走后，身后霍尔伦没有立刻动身，他目光怔怔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痛苦和欢愉在里面交织。

半响，有带着邪意和笑意的声音从他心头响起。

“真是个诱人的孩子。”

他目光猛地沉下，低声咬牙咒骂：“你敢伤害奥芙拉，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