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天平

应明月目光僵硬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默默地挪开视线，她面向休息室外的天空，虔诚地祈祷：“赞美天空,您卑微的眷者只是想将您的神名传播到每个人身边,您放心，您是爱神的神父,是永恒的主君，是无数信徒们爱戴的仁君······”

祈祷完毕,花了好几分钟,她才端正神色,目光恢复了正常，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那我这几天就回一趟天空教会，带一些金镑过来，我不在的时间你们也要好好发展信徒，记住，我们的主君是仁慈的天空。”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偷窥了一眼教皇大人,只看到他依然带着微笑的脸，似乎对她的话没什么反应。

等到她做完这一系列举动之后，他才温和地告诉她：“天空并不能听到你的每一句话。”

他只是和神明做了一个交易,不是将自己的心神全都交付给天空神，他不隐瞒的时候,天空神才能看见他看见和听见的东西。?

“那祂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应明月微微睁大了眼睛，小声问了句：“我主？您还在吗？”

她静静等了半分钟，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教皇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这副谨慎模样。

“不用这么心虚,祂听不到你的声音。”

“那就好。”

应明月下意识松了口气,表情镇定了许多。

然后她小声念叨了一句：“教皇大人,你竟然偷偷和神明达成了协议。”

瑟纳尔和深渊神之间水火不容,上次还差点被深渊神捏死，教皇却和天空神和平共处，甚至有了一些秘密的协议，这让应明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总觉得以后说话要小心了，她之前一直觉得神性和人性就是互相敌对的，没想过他们和睦共处，万一哪天瑟纳尔神父也和深渊神达成了协议，那她身边相当于有了两个神明的代言人，一言一行都可能引起翻车事件。

更严重的，说不定还会导致神战。

应明月默默想了很多，直到教皇靠近了她一些，他意有所指般笑了笑：“奥芙拉，你在担心什么？这样不好吗？如果我没和天空神达成协议，你怎么会得知祂们想掠夺风暴的权柄？”

这倒也是。

应明月脸色松缓了一点，她清了清嗓子，压下心里的某些想法，用轻快的声音说：“没关系，我对神明虔诚，就算祂听到了我的话也会原谅我的。”

因为得知了天空神并不能听到她每一句话，所以应明月说得特别轻松。

说完之后她略微停顿，舔了舔唇角，才讨好道：“教皇大人，那个、要不您帮我和天空神说吧，比我向祂祈祷更方便呢。”

面对神明她总有些心虚，既然天空神能直接和教皇交流，那她可以避免和神明直接接触了。

“奥芙拉，你的胆子明明很大，有时候却显得胆小。”

教皇没有拒绝她的请求，他带着宠溺和些许无奈点了点头，温和道：“好吧，那我代替你和天空交流。”

“嗯嗯。”

应明月立刻点头，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等待他与神明交流结束，然后送她去东大陆的天空教会。

教皇只是安静地坐着，在微笑而静谧之中，他沉默了几分钟，没过多久，就告诉应明月：“祂答应了你的请求，但祂要你亲自到祂的神国里去。”

“不可以。”

应明月还没回答他这句话，就看到瑟纳尔神父起身走到她和教皇身边，他俯下身体，直视她的双眼，认真地说：“奥芙拉，天空神也许会惩罚你，别去祂的神国。”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对天空神都没有半点好感，而对于应明月要去天空的神国更感到抗拒。

瑟纳尔脸色有些冷，他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看着教皇，语气生疏而冷淡：“你以为祂是你的神性，就会和你一样？祂并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是你。”

“我知道。”

教皇很镇定地点了点头，依然带着笑容对他说：“可祂到底是我的神性，也许最后成功的会是我呢？瑟纳尔，你在想什么我非常清楚，但我们之间的合作仅限于此。”

比起天空神，他当然对深渊神更加抗拒，而作为深渊的人性，他对瑟纳尔也不会有什么好感。

“奥芙拉，决定在于你。”

教皇没有再理会瑟纳尔，他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应明月，等待着她的决定。

应明月当然选择去了。

虽然面见天空有着翻车的不祥感，但相比起之前许多次，她已经有了充足的经验，有一定的把握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然她依靠人力到天空教会，那起码得两个多月。

来回可就四个月了，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她的爱神协会建立起来都没有四个月呢。

这样想想那一点点对神明的畏惧也就不足以放在心上了。

天空神最多打她一顿，或者就是社死一次，她早就习惯了。

应明月对此毫无动容。

相比于她即将从天空教会带出来的大笔财富，和建立起来的无数个慈善基地，这都是小事。

于是她十分畅快地说：“不用担心，我只是去神明的神国之上逛一圈，很快就会回来的。”

看了眼瑟纳尔神父有些晦暗的眼眸，应明月怕他担心，还特地安慰了一句：“瑟纳尔，你放心，我也不是第一次去天空的神国了，没事的，你们在协会等我回来就好了。”

她虽然年纪不大，又经常认怂，但事实上她决定的事很少有更改的。

瑟纳尔知道自己劝不住她，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奥芙拉，我也会帮你。”

他目光扫过教皇，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晦暗浅了一些。

应明月并不知道他受到了教皇大人的启发，想了一些什么事情，她没有时时刻刻使用读心术，看到瑟纳尔的神色变好，她就放下心来。

然后又嘱咐了邪神和一脸茫然的塞西斯一些事情，她长长舒了口气，带着略显忧郁的目光看向窗外的天空，对着天空祈祷道：“我主，您卑微的眷者已经准备好见您了······”

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眼前白色的光芒浮现，再然后周围就变幻了模样。

威严而高大的神殿中，神明端坐。

虽然觉得自己经验丰富，已经波澜不惊，不过再次来到天空的神国，见到坐在神座之上的神明，应明月还是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心虚感和畏惧感。

她下意识露出乖巧的表情，走到天空的神座旁边跪伏下去。

“我主。”

这一声非常甜美乖巧。

天空神被神秘遮盖的面容上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但能看到祂缓缓低下头来看她，神明惯有的、略带冷漠的声音响起。

“奥芙拉。”

应明月扬起面容，目光十分乖顺。

天空神伸出骨节完美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听起来倒是很平静。

“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应明月：“？”

教皇大人不是说祂听不见吗？

神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抚在她头顶的手微微停顿，祂的掌心停在了她的额角。

“你现在已经连神罚都不在乎了，对吗？”

以前还很害怕祂打她，很害怕那种丢脸的事情，可现在好像连这种事情她也觉得无所谓了。

应明月没想到祂会突然这样说，她讪讪地笑了笑，小声说：“我主，您误会了，我对您的虔诚真的从来没变过······”

“你对我很虔诚，只是不自觉信仰了多位神明，这不是你的的错，都是命运的捉弄。”

天空神直接帮她说完了后面的话，语气平静清晰地让应明月哑口无言。

天空神现在对她已经这么了解了吗？就连她想说的话、想做的辩解都十分明白。

应明月张着嘴静默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祂，只好默默地垂下头，她跪伏在神明脚边，小声又卑微地说了一句：“我有罪。”

她好难，神明越来越难哄了。

天空神静静看着她，半响，神明也沉重地叹了口气。

“奥芙拉，你以前不是这样。”

应明月只默默低着头，不敢直视神明的脸，更不敢告诉天空神她以前只是不敢这样。

她沉默的样子像极了犯完错默默挨批但又毫无悔改之意的渣男。

于是天空神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祂并没有继续谴责。

因为祂知道这对奥芙拉来说毫无用处。

除非对她进行真正的神罚，但那样的惩罚又太重，祂有些不忍用在她身上。

在长久的沉默之中，神明终于挪开了放在她额角的手，天空神略带叹息的语气恢复了正常的冷漠。

“算了。”

祂说出这么两个字，让应明月有种劫难已过的感觉。

天空神到底是宠爱她的，也许这次也会像之前一样原谅她。

唉，有两个主神爸爸虽然很好，但翻车的时候也很难受啊，每次都弄得她心惊胆战地。

应明月微微瘪嘴，等待着神明再次说出宽恕的话，然后她就起来，祈求天空神将她传送到东大陆的奥普斯托去。

然而天空神接下来说的话却有些出乎意料。

祂的指尖敲击在神座扶手上，语气十分浅淡地说起了她的爱神协会。

“你在人类世界传教，是为了成神，我看你身上已经有了权柄的雏形，不过这并不是坏事，你为自己取的神名是爱神，作为你的父神，我也该赐福于你。”

应明月略微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天空神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

她刚刚才犯了错，天空神不仅没有惩罚她，还要为她赐福？听起来是件好事，但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神明最重要的是权柄，虽然你得到了风暴神赠予的读心权柄，但那毕竟只对人类有用，我也赐予你一个权柄。”

天空神散去了脸上遮盖的神秘物质，露出了那张和教皇大人一模一样、俊美非凡的面容，祂温和的笑容和教皇竟然有些相似，在应明月有些发愣的神情中，祂伸出手触摸在她眉心，以神圣、浩大、威严的声音说：“我的孩子，以爱为名，你的仁爱将洒满神界，众神将拜服在你的权柄之下，我赠予你‘光明’之力，你将于我分享我的荣光。”

应明月感受到眉心涌入的温暖，惊讶得直愣愣看着祂好久没回过神来。

光明之力？

这不是天空神的主权柄吗？祂认真的吗？分享给她？这不是深渊神从前那种将一些使用的能力分享给她，而是将真正的权柄分给了她，从此之后，爱神的领域中也将出现光明之力，这类似于海神与水神的权柄重合部分，月亮神和黑暗神的某些权柄重合，可光明之力是天空神最主要的权柄啊，没有之一。

应明月有种做梦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主神这样的宠爱。

长久的呆愣之后，应明月终于反应过来，她有些慌忙地说：“我主，这太贵重了，不行，我承受不起，您还是收回去吧，我······”

应明月一边慌忙地说着，一边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她突然停下话语，呆呆地盯着天空神看了一会儿，才不敢置信地说：“我怎么好像······”

她好像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面前的天空神就是她唯一的信仰、独一无二的主君、她最爱戴的神明。

这种感觉并不是来自于她的内心，而是来自于某些说不出的存在，并且她能轻易觉察到区别。

天空神并没有操控她的心灵，却让她产生了这种感觉，就像祂在她心里立了一个例子，告诉她真正虔诚的信仰和爱戴究竟是怎样的。

应明月唇角微颤，有些难以言喻地说：“我主，您是不是在权柄中加了一些东西？”

“奥芙拉，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有关于权柄的知识，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了。”

天空神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她这句话问地真的很无知。

应明月和祂对视了一会儿，果断地说：“我能去您的书房里参观一下吗？”

“去吧。”

天空神没有阻止她的意思。

应明月因为急着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顾不上其他了，她飞快跑到天空神的书殿里翻找，很快就从书架上找到了相关的知识。

顺着目录把和她相关的知识浏览了一遍，应明月目光有些呆滞地抱着书本坐在书架旁边，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她这种情况在书上有描叙。

主神将自己的主要权柄分享给一位次神，这种仪式叫做‘神授’。

从此之后她可以分享主神的权柄，拥有祂的力量和属性，而于此同时，这样的神明会被称为亚神，她与主神的关系相当于父和子，甚至可以子承父业，比如天空神以后要是挂了，她就能继承祂的权柄，成为新的主神。

当然，这种父子指的是力量和权柄上，而不是真正的亲缘关系，也就是说，她以后成为爱神，但和其他神明不一样的是，她依然有父神，她的父神就是天空神。

而那种亲近、虔诚、和信仰是因为她和天空神分享了光明之力，不止她有这种感觉，天空神对待她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当然，如果这位神明本身就很宠爱她，那可能影响很小，但对她影响很大，因为她是个二五仔。

并且除了这些之外，她和天空神之间还会一些联系，但书上没仔细说，她也不知道其他的联系指的是什么。

人类成为神明太难，哪怕她有了爱神权柄的雏形，想要真正走到这一步也难如登天，需要长久的时间和信仰。

但天空神赐予她‘神授’，相当于现在就给了她一个正式的神明身份。

以后其他神明见到了她，不会再称呼她为奥芙拉，而是称呼她为‘爱神’，哪怕她还没成为神明。

对应明月来说，这件事可以称得上天大的喜事，但也能称得上折磨。

她时时刻刻都会觉得自己不虔诚，想到自己是个二五仔。

以后她的神殿里还得摆上天空神的神像，证明她是天空的亚神，以及天空对她的庇佑。

只要一想到自己那个大大的爱心旁边还要放一个更大的天空神像，应明月就觉得好难受。

她一定是神界最社死的神明。

万一深渊神也觉得这个办法好······

应明月目光无神地盯着对面的书架，认为自己不应该叫爱神，她干脆效仿天平，弄个天秤出来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