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 未审其实

大战在即，身在暨阳的焱军将士，几乎都要因此行动，虽然这次叶珏所部并不像昔日一般担当先锋重任，但各人也不能因此松了心神。

有鉴于此，叶珏终究没有和这位自己新近相识的军中悍卒过多争论，只是将碧蚺霜锋挂到得胜钩上，神情重转严肃，颔首说道：“麾下同袍能有这份为主将抗上争辩的心思，确然颇为难得，看来真是我小看了陈提领......希望你们能用更多的实际行动，继续证明我的错误。”

这句话听起来并无特异之处，可被将士们簇拥着的陈子云却明白，叶珏既出此言，那便是当真不会再将自己往日的败绩放在心上，时时提起了。

不等陈子云主动开口答复，叶珏一夹马腹，坐下骏马随即奋蹄飞奔，向着前方冲了出去，只留给陈子云、丁越等人一个无言的背影，甲胄铿然，在夕阳的辉映下仿佛镀上一层金箔。

清脆蹄声中，纵然叶珏方甫被那位彪悍新卒出言顶撞，但其心情倒是逐渐变得更好，这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不同于常人癖好，而是经此一事，他觉得自己不必担忧陈子云等人在临阵对敌时扯横冲都的后腿了。

其实在目下纷涌而动的暨阳各部兵马中，最为欢欣的当属岳万里统带的五营新军——能够充任先锋，率先破敌，那是他们不曾想过的事情，许多将士更将此视为扬名立万的开始。

可岳万里明白，上阵摧锋，不能只凭借血气之勇，故此虽是率部突奔在众军最前，还是有意放缓了速度，时刻提防着可能发生的变故。

相较之下，霍无忌、慕容玄恭两人一个是首次出阵临敌，一个是南附以来尚未得建大功，所以先后赶到岳万里身旁，出言询问，是否应当让将士们行进得再快些。

转头望去，瞧着二位溢于言表的急切神情，岳万里并未轻易听从他人之议，摇头笑道：“你们也也太心急了些，须知咱们自暨阳出发，尚需数十里方能到达北宁城下，这段距离说起来不过三个字，真要跑起来，可不是那么轻省。

“况今番对敌，成败尚无定论，若是让将士们把各人的力气都花在行军赶路上，万一遇上些始料未及的变化，那时节可就没了转圜的余地，难免吃亏。”

霍无忌、慕容玄恭两人自然晓得岳万里所言是沉稳持重的方略，和其人平素性情一般，照此而行，可策万全，但要想压下心头的那股业已涌起的豪情，倒真不那么容易。

无独有偶，亲率部众奔行在五营新军之后的叶珏亦有此想，忍不住对身旁的楼坚等人叹道：“论起武艺修为来，万里兄长没得说，就是他这个性子，有时真让人发急，也不知他还在等什么，怎的还不让前锋军的将士们全速前行？”

正自指挥所部将士按部就班、不疾不徐地向北宁行进的岳万里当然听不到叶珏的疑问，即令听在耳中，一时也不会出声作答，或许正是因为这是五营新军第一次为诸军前锋，所以其人早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应以稳重为先。

时间在各人的莫衷一是里渐渐推移，直到初更时分，焱军前锋将士终于能够隐约望见北宁城的轮廓，岳万里目力所及，这座暮色四合中的北宁城，倒比往日多了肃杀之气。

眼见城中尚毫无动静，微觉奇怪，岳万里侧首向霍无忌说道：“按说费膺、扈寒两人既想着倒反北宁，那么行事便应当是赶早不赶晚，为何到了约定之日，城中还是这般安静？”

霍无忌原本对岳万里下令诸军缓行之举颇有不服，可等到自己亲眼瞧见北宁城中一如往昔，并未出现骚乱时，心中不由得亦是惊疑不定，喃喃应道：“这可真奇啦，小弟那日曾经亲至北宁城中，得蒙费膺、扈寒两人开了方便之门，这才能顺利见到陈轩波等人。

“依我所知，他们都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更不会有意拖延，再说这等背主南附的主张非同小可，彼等总不至于拿这等事情来开玩笑......难道真如兄长所料，城中更有变故么？”

盖因此番行军近敌，需保证不被敌军侦骑轻易发现，如霍无忌等人，虽是武艺修为颇有有成，还是不曾调运体内真气，黑夜中瞧不清岳万里脸上的神色变幻，只听他沉声应道：“不论如何，咱们还是再加些小心才好，千万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霍兄弟，你点几个靠得住、有能为的兄弟，先去知会后队将士，尤其要向君镝兄弟、秦王殿下等人说明我等所遇的情况，请他们从速赶来会合。

“慕容兄弟，你箭术堪为暨阳之冠，此刻未审其实，自然不忙，少时倘使真有什么变故，即刻凝气为箭，发矢为信，让其他同袍知晓咱们所在之地。

“不瞒你们说，当日我听殿下说君镝兄弟一行很是顺利时，便有些生出疑心来，耶律逊宁等人不该是粗心大意之人，即令是被流言蜚语闹得焦头烂额，却也不能对城中所有事务全然撒手不管，如今看起来，倒像是让我猜中啦，今番进取北宁，可没这么简单。

霍无忌有些耐不住性子，兼之这些日子都在军中行走，新学得些粗口，不禁低声喝骂：“他奶奶的烂稀泥，也不知这等事情是敌军将校早就商议停当，还是费膺、扈寒真是这般脓包，谋事不成，总而言之，咱们这队先锋军，只怕又要遇上些麻烦啦。”

岳万里望着影影绰绰映在自己眼中的那一座北宁城，颇有疑惑之意的同时，又隐隐生出几分豪气来，自己也是投军报国的好男儿，岂能惧怕这等变故？

劲随意走，念由心发，他伸手攥住了鞍边得胜钩上的那杆素电虬龙枪，低声应道：“无论如何，咱们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哪怕敌军布下了天罗地网，老子也得撞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