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收网

周伊有些意外，年衡竟然是众亲朋中来得最快的那一个。

简单地问好过后，周伊接下了沉甸甸的水果篮子，粗略地瞟一眼，有常见的甜柿脆枣和不常见的小灯笼样式的菇娘果。

黄澄澄金灿灿一篮子，还怪喜庆的。

期间初吾一直拽着周伊衣角，使他无法远离床沿，与年衡隔着很恰当的一米距离。

“嗯，那个，阿吾，这是衡哥。”周伊小心翼翼地介绍道。

“我有印象的。”初吾扫了眼年衡，随即将脸贴近周伊衣角，“要想一想。”

只留周伊硬着头皮面对年衡担忧但无奈的目光。

“医生说，阿吾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绞尽脑汁，还是憋出来句宽慰学长的话。

年衡也很贴心地笑笑，“别紧张，我就只是来看看你俩，待不了多久又得回公司。”

“辛苦你大老远跑一趟。”周伊颔首抱歉道。

“这也说不上辛苦不辛苦，什么忙都没帮上。”年衡自责道。

初吾这时接了话茬：“主要是我不愿意你和纵哥再卷进来，不过刚听伊伊说，警方还是找了你。”

“就回答了些问题，把你之前说的那些信息再重复了遍给警方。”年衡说，“如果这也算帮忙，那倒是我捡了个大便宜。”

“你是帮我大忙了，衡哥。”初吾说，他这会儿状态还行，基本回到平时有条不紊的模样，“不然我当时叫天天不应的，也没法跟警方说清楚证据的来龙去脉。”

“你得感谢小周跟你打了个完美配合。”年衡由衷说。

“我和伊伊这另算。”初吾旁若无学长地继续蹭着周伊，非常之烦人嘚瑟，“欸，伊伊，这是谁啊？”以及非常之变化无常。

好在年衡从来都是大哥风范，见此情景也没多计较他什么，只道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小周，你直接找我好了。”

“嗯嗯，衡哥，那我就不跟你多客气啦。”周伊点头如捣蒜，顺手把初吾脑袋一薅，摸摸表示安抚。

“本来就不该客气。”年衡说，简单地打了招呼，便又匆匆去也。

周伊坐回初吾旁边，觉察到手心有团柔软，质感有点像......头发？

初吾一头扎进他怀里，又开始了嘤嘤嘤。

“呜呜，你薅我头发，我头发没了！”

但不得不说，卷毛的手感确实不错。

“还有，放心，还有。”周伊叠声哄着，“不信你摸摸。”

“再摸就真的没了。”初吾嘟嘟囔囔说，还挺有理有据的，“我脑子不太好使，刚在学长面前还正常吧？”

“挺正常的。”周伊煞有介事道，“就这会儿不正常。”

“周伊伊，你嫌弃我！”初小吾得寸进了尺，试图拿拳头砸一下周伊胸膛，结果反勾起手腕的伤，“疼疼疼疼。”

周伊把他手扣了轻轻地揉，“看吧，这就是报应。”

“再也不敢说我们伊伊坏话了。”初吾哼哼唧唧，没一会儿安静下来，又昏睡过去。

周伊告诉自己该习惯，医生保守估计初吾这状态得持续半个月。

趁初吾小睡的功夫，周伊再捋了遍自己接下来半个月的安排。

上课不打紧，只是不能像往常整天守办公室，再跟学生说课后直接打电话找他；考试得耽误一整个白天，那天就拜托衡哥或者四姐他们照看下初吾吧。

运动会的任务得退还给风老师，嗯，还有李恩庆的事情......虽说交给学生家长本人去处理远比他个不相干的老师好，但把李恩庆真送局子后，校长会有怎样的反应？那些受害学生会有怎样的反应？以及周围的同事们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嘶......

“伊伊。”初吾醒过来时，周伊肩膀由于长期一动不动而僵硬。

好在初吾挣扎着坐起来，与他面对着面，“我刚又想起来一个事儿，你不是去找董老师了嘛？情况怎么样？”

“我从他那里拿到录像带，草草地翻看了遍，确定都是直接能把李恩庆送进局子里的证据。”周伊不免心下一松，头痛感也在瞬间烟消云散，“然后隔天我就把录像带交给了习远的妈妈，严亦许女士，让她负责处理。”

初吾顿了一下，估计在想习远和严女士是谁，以及事件背后复杂的逻辑关系，好一会儿慢吞吞说道：“那你们学校估计得变天了。”

“所以我有点担心。”周伊说。

“别担心。”初吾说。

“校长要拿我开刀怎么办？”周伊问。

“你又没跟李恩庆结下梁子，而且这学期刚进学校，校长估计都不认识你。”初吾说。

“那受害的学生怎么办？”周伊又问。

“能帮的尽全力帮，不能帮的也别苛求自己。”初吾说。

周伊不问同事的反应，问了感觉自己像是抬杠。

“别担心了昂。”初吾眯了眯眼。

“不担心。”周伊说。

有你在我担什么心？

四姐来时正值午后，周伊和初吾刚吃过午饭。

不过姐姐被医院门口的便衣警察拦住了，周伊下楼接她。

“小六在家陪爷爷，所以我就过来了。”进医院电梯后，初肆才把自己的墨镜口罩取下，周伊大概明白为啥警察会拦下她。

四姐这明星身份有时是挺碍事儿。

“小五怎么样了？”

“刚吃过饭，胃口不错。”周伊答道，“就是身边离不开人。”

“那咱们快点儿吧，免得他找。”初肆说，盯着电梯变换的数字，轻轻跺着脚。

“离开一会儿还是可以的。”周伊安慰道。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七楼；结果一出电梯门，姐姐还是健步如飞，蹬着平底鞋快跑起来似的。

周伊紧赶慢赶，还是比四姐慢了步，没进门就听到初吾嚎了一嗓子：“怎么还是水果？”

“那不得补充维生素啊？”四姐不惯着他，直接怼回去，“再说你不吃，伊伊还得吃呢！”

“好了好了，四姐，你先坐吧。”周伊赶忙打圆场。

初肆带的是一盒子新鲜大车厘子，周伊干脆借着病房的洗手池把车厘子洗干净，给这一见面就不大对付的姐弟俩端去。

“来者何人啊？”初吾装模作样道。

“你姐，兼任你债主。”初肆白了他一眼。

“我不记得我有欠过你债啊。”初吾皱眉道。

周伊拈了颗车厘子往初吾嘴边送，顺带帮他说话道：“姐，阿吾被那药剂影响了，现在记忆力不太好。”

初肆表情一黯，“这样吗？”

初吾一口咬掉红樱桃，“嗯呐，一会儿记得，一会儿不记得。比如就不记得欠债这事儿。”

“......伊伊，等这小子病好了，请务必让我揍他一顿。”初肆微微笑道。

“伊伊，你会保护我的吧？”初吾戏多地布灵布灵眨巴眼。

周伊伊表示：“你们随意，我不掺和。”

抬手便又拿了颗大樱桃堵住某人的嘴。

“唉，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初肆托腮感叹着，随即话锋一转，“目前伯伯和你那俩哥哥都被警方控制了，贺飏那小子也没跑掉。”

“然后我爸接手了伯伯留下的烂摊子，爷爷和安予在紧急公关。”

“伯母的状态不太好，我早上去了趟主宅，看她满院子地砸东西。后来家庭医生给她注射了镇定剂，这会儿估计还在昏睡。”

“小六向学校请了假，这会儿主要是在陪三叔，他大概傍晚的时候过来吧。”

“我下午有活动，再请假的话经纪人会剐了我，所以在这儿坐一阵子就走啦。”

周伊起身给四姐倒了杯水，初吾一直前倾着身子认真听；待到姐姐话音落时才倚靠回床头，轻轻问了句：“对你的事业不会有影响吧？”

“放心，初延明没垮台我就不会有事。”初肆抿了口白水淡淡道，“你也别担心小六，他在学校里不张扬。”

顿了好一会儿，初吾缓声道：“初亦初迩都被抓了的话，爷爷这次是肯定得把小六逼去公司了吧。”

“你别忘了，咱还有个姐姐。”初肆放下纸杯，叩了叩原木的桌面，“而对于我爸来说，这次的事儿于他无疑是个好机会，他反正应该不甘心于再搞什么房地产什么影视圈。”

“但初衫挑不起大梁，她就是个恋爱脑的小女生。”初吾闭上眼，这次沉默了更久，周伊将他重新搂回怀里，捏了好一阵胳膊。

“那也简单啊，等你好了之后，直接去百废待兴的初氏集团就职。”初肆故意打断了他的思绪，“相比我爸和初衫，爷爷明显还是更信任你一些。”

“你就是不想让小六蹚这趟子浑水呗。”初吾不情愿地睁了他冰蓝色的右眼，对上周伊关切的目光后将眉头舒展些许，“行吧，我也确实没将小六的未来考虑进去，这事儿我没话可说。”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初肆说，“只是你也知道，小六这娃儿打小脑子里缺根弦；平时放他进公司，他都得被那群老油条吃死，更别说现在的特殊时期。”

“我去也未免能收拾得了那群人。”初吾蹭蹭周伊的衣襟，合眼悠悠叹息道，“怎么说我也才二十三，那群老东西和初延识一个岁数，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都多。”

“那你把事情挑破弄得一地鸡毛后，就打算撒手不管了吗？”初肆反问他，言语严厉，“或者你想逼爷爷重新出山？”

“我是想逼他老人家来着，不过不是让他出山。”初吾喃喃说，犹如梦呓，“他身边不还一直有个安予哥么？”

“在他老人家退下来前，安予当了他五年的秘书，学到的东西应该比我这凭自己瞎摸索的要多得多。”

“虽说爷爷是一心想让小六挑起重担，但这两年应该不会轻易把小六推出去，好歹等他把学业完成了再说。而两年后，安予把一切打理妥当，也不一定会那么轻易地退出公司；小六再表现出点儿无意掺和公司事宜，安予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工作。”

“感觉你深思熟虑了好久。”初肆说。

“也就两年。”初吾说，“姐，我想睡会儿了。”

“那行，我先走一步。”初肆了然起身，“车厘子记得吃。”

“四姐，我送你。”周伊拍拍初吾的脸，顶着他幽怨的目光撒开手，起身自自然然说道。

初肆瞥了眼初吾，后者直接气鼓鼓地缩进被子里，周伊作势要揉他头发，气得他嚷起来：“哎呀，反正我要睡觉，不送了！”

“你睡你的。”周伊往他背上拍了拍，便和初肆一同出了门。

“我感觉安予哥好年轻的说。”走廊里，趁着初肆再次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周伊没话找话道。

“但其实他就比我四叔小两岁。”初肆戴好口罩，接茬说，“真要论起来，我们姐弟几个得喊他叔。”

“四叔他......”周伊想起初吾之前说的。

“四叔走的时候不过二十五六，他那会儿刚生下小六就追着他男友去了西北戈壁，由于恶劣天气，俩人都没回来。”初肆徐徐讲述着那段往事，“小六算是正经意义上由爷爷一手带大的孙辈，也是爷爷最重视的一个孙辈，所以他被寄予厚望，未来也许能直接空降我伯父或者我父亲公司的管理高层，而且在家族内还不会有反对的声音。”

“刚刚你们说，小六不大适合。”周伊轻声说。

“对，我们这一辈中，有这能力的只有初吾一个。”初肆毫不避讳地说道，“我不大清楚他进公司那两年的情况，但问了下安予以及听了一两耳朵爷爷的言外之意，暂且能够确定他的能力远胜于他的两个哥哥。”

“当然知道他有能力是一码事，我们都没想到的是他能让整个初氏都变了天。”

“等事件平息，爷爷会责罚阿吾吧？”周伊平静地问。

“不清楚......我唯一能肯定告诉你的是，在所有孙辈中爷爷最不重视小五。”初肆叹了口气，“如果足够重视的话，小五也不会自己出来单打独斗了。”

“姐，所以你方才是在激阿吾，让他重新回到初氏？”周伊福至心灵。

“他以前一直想要一个被重视的机会。”初肆抬了抬墨镜，明媚的眉眼里是温柔笑意，“但现在看来，他已经得到了。”

“嗯......？”周伊没反应过来。

他们已经走到电梯口，初肆把墨镜拉下冲周伊摆摆手，“就送到这儿吧，伊伊，省得那臭小子背后骂我。”

“我会说他的。”周伊唯唯诺诺地颔首。

初肆笑出声来，“那岂不是就成我挑拨你俩之间关系了？”

她拍拍周伊肩膀，“虽然偶尔不太对付，但我是知道他的。”

“走了昂。”

周伊这边还没砸吧过来初肆话里的意思，推门就看见初家小五费劲巴拉地够着床头柜上的车厘子；瞥见他在门外，便悻悻地收回手理直气壮道：“伊伊，你喂我吃！”

好嘛，周伊不跟病号计较。

“我猜初肆跟你说了我坏话。”初吾含着樱桃鼓鼓囊囊地说，“我知道她的。”

“四姐才不是这样的人。”周伊失笑，心说这姐弟俩话都说得一样。

“那我猜她只让你送到电梯口。”初吾说，“我是知道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