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梦魇

被白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嫩手还没有换药，小唯把手掌立在眼前反复打量。

明明手是自己的，连包扎手指的布条都是从自己衣角上撕下来的。小唯却如端详一件稀世珍宝，看得迷恋。

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其妙的行为，小唯哭笑不得。

她换了一个舒坦的姿势，又不自觉地端详起自己的手掌。

她有点想不通，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喃喃自语。

“不过说来也奇怪，南宫寻，我明明对你施了魅术，为何你前后无一时是听我调遣?”

小唯自信于自己的魅术，认为自己别的不行，但作为月照族人，生来便会的魅术如今堪称登峰造极之境。

她对自己的魅术深信不疑，因此疑惑不已，“不应该啊。”

横竖想不通，小唯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重重耷拉下来。

她的脑袋不适合用来想太复杂的事情，稍稍费点心思就开始犯困。

轻轻眨了几下眼睛，眼帘便募地阖上了。

咚的一声，脑袋直接磕在桌子上，小唯就那样额头抵着桌面睡了一宿。

夜间转凉了，小唯趴在桌子上觉得有些冷，却懒得再动，像只猫一样，微微瑟缩着，把手爪揣了起来。

原本睡得好好的，不知是不是手揣起来碰着了伤口，小唯只觉得连在梦中她的手指都是钻心的疼，后半夜直接陷入了梦魇。

最开始梦境里迷雾重重，雾渐渐消散了她才看清楚，自己站着的地面已经不能称之为地面了，倒像是岩浆结成的厚层。

目光所及之处俱是血红的熔岩和沟壑纵横的岩层。

天空暗淡无光，天地间仿佛失色，宽广辽阔的大地上看不见第二个人影，但她却听到了一片嘈杂声。

是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些声音那么真切清楚，仿佛声音的来源正是各处的岩浆厚层。

一阵阵嘶吼哭喊声直刺耳膜，那些声音像是在用尽全力来告诉她声音的主人此刻生不如死的惨境。

真的就像是把人丢进滚烫的岩浆前濒死之人发出的最后的哀嚎。

明明是那么荒唐的梦，连小唯自己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不是真的，却一时半会儿居然被这梦魇困住了。

不知在这地狱般的梦境里煎熬了多久小唯才挣扎着醒过来。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衣衫已经湿透了。

她实在困得不行，连头都懒得抬一下，仍是额头抵在桌子上，惊恐地抽了几口冷气，又昏昏沉沉地睡死过去。

不料还是那个噩梦，梦中一片血红熔岩。

不同的是，铺天盖地的喊声没有了，小唯也就没有那么惊恐。

她向来是喜欢做梦的，先前那个梦境只是过于陌生才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既然已经梦过了一次，现在又梦到了这个场景，小唯也淡定了许多，只慢慢踱着步子，想看看这次的梦里又会有什么。

“姜——小——唯——”

突然听得一声暴喝，小唯慌乱回头。

一线寒光闪过，小唯募地瞪大双眼，尚未来得及开口，便觉胸前一阵尖锐刺痛。

她看了看眼前，两个人，一青袍，一白衣。

她忍住心口的绞痛，脑子里满是疑惑“楚暮、南宫寻?”

青袍的人正是白天所见的流氓楚暮。

此时此刻他正满脸阴鸷，眼神中杀意凛然，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死死盯着小唯。

小唯顺着他握剑的手看过去，握着剑的手骨节分明，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手中的剑柄镶有一颗蓝色宝石。

再低头往下看插在自己身上的剑，剑身修长，中有一线银丝，正闪着熠熠寒光，此时鲜红的血顺着剑身一滴一滴往下掉。

小唯浑身战栗，也不知从何而来一阵滔天恨意，想开口，却发现嘴里发不出声音，只有大口鲜血呛出。

连在梦里都不放过我？什么仇什么怨？

太过真实的痛让小唯一度怀疑这不是梦。

就在她向后倒去的刹那，白衣少年冲过来接住了她。

感受到了少年怀里的温暖，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冰冷。

始终无法开口，她就这样看着少年紧紧抱着她，看他泪眼婆娑，语无伦次。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奇怪的梦，只觉得荒唐。

可这么荒唐的梦里，她看见白衣少年哭得悲痛欲绝，不知为何自己竟也双眼模糊起来。

“小……唯……”

少年仍在断断续续地叫着她，小唯看他满脸泪痕，想要抬手替他擦擦，想安慰他，可身体却似是死了般僵硬。

“你别哭了啊。”

小唯说不出话，只好在心里安慰他。

“别哭了南宫寻。”

少年根本听不见，眼泪一滴一滴自纤长眼尾滑落。

小唯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仰着头，一双水盈的大眼睛溢出盛不下了的眼泪。

“别哭了。”她像是在哀求，心里难受得很。

从来没有人因为她伤心难过，现在终于有一个了，即便是在如此不祥又荒唐的梦里，即便知道不是真的，小唯也忍不住心里悲痛起来。

梦中的自己，似乎正在慢慢阖上眼帘，目光所及的最后一幕，是一张阴鸷的脸突然出现在南宫寻身后。

一柄长剑闪着寒光，慢慢悬在在南宫寻头顶，可他全然没有察觉。

“南宫寻！快跑！”

小唯徒然瞪大了双眼，用了最大的力气想让南宫寻听见，终究是徒劳。

梦中的自己眼睛完全闭上了，梦中的一切都开始与她剥离。

梦中的她大概死了。

“姜小唯——”

少年一声嘶吼，小唯徒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猝不及防从凳子上摔下去了，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这时她才醒了过来。

腾地一下坐起身，小唯发现自己眼眶湿润，抬手拭去，手背上一滴泪珠。

仍是黑夜，小唯在黑暗中凄然冷笑一声，真是可笑。

她从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谁记挂着她，更不信会有谁为了她哭成这样。

可这么荒唐的梦，她居然信了。

笑剧终于落幕，小唯平复了心情，发现再难入睡。

“嘶——”

触碰到了十指的伤口，小唯抽了一口凉气，抬手看时，白色布条已经被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