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溺水

没想到这周体育课，老师没有再测立定跳远，而是拿了秒表。

测男生1000米，女生800米。

还规定了男生最后五名和女生最后五名有惩罚。

我的天呢，还不如测立定跳远呢，虽然我也跳不好，清圆心想，她注定又要丢脸了。

每周都有不同的丢脸方式呢。

其实清圆跑步还可以，尤其是跟立定跳远比还可以，最起码在女生中处于中等水平，按说惩罚轮不到她。

但是，很不巧，清圆来例假了，还正是最多的一天，整个人浑身无力，肚子还疼。

还有比上体育课来例假更惨的吗？

还有比体育课测800米来例假更惨的吗？

清圆很绝望。

林可薇表示愿意陪她，清圆说：“算了，一个人受惩罚总比两个人受惩罚要强，你加油跑，不要受惩罚。”

女生开始测800了，从一开始，清圆就表现得毫无斗志，慢悠悠的坠在队伍后面。

没办法，她感觉又流出来了，实在没法加速，忍着痛也无法加速。

她不紧不慢保持着相当匀速的步伐，人家大部队都落她大半圈，人家都开始加速了，她也毫无反应。

体育老师催她，她也充耳不闻。

路过班级男生时，居然还有人给她喊加油。

加什么油呀加，就不能忽视我，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得丢脸吗，清圆在心里抱怨。

终于，除了她，所有人都到终点了。

这下真的是万众瞩目，丢脸丢了个彻底，清圆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面不改色，步伐不改。

终于，清圆也到了终点。

体育老师已经懒得给她报测试时长了。可能是认出了她，说了一句：“你怎么跳远也不行，跑步也不行。”

清圆低着头，没回应，心里却在想，我不行的多了呢，你还不知道呢。

“好了，接受惩罚吧。”老师让十名受惩罚的学生聚集，集体监督他们。

男生20个俯卧撑，女生10个俯卧撑。

完了，又不会，清圆已经不在乎丢脸不丢脸的了，她只想早点结束，早点去休息。

可她真的不会做俯卧撑，她胳膊一弯曲，身体就直接触地了，一旦下去就再也起不来，只能撑直胳膊不动，身/体/上/下/运/动。

体育老师大概没见过这么笨的，啥也不会的学生，又叫住她：“这位同学，你是咋回事儿，啊？你咋啥也做不好呢？”

“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不舒服。”清圆有气无力地说。

大概看她脸色实在不好，不像是装的，体育老师好歹放过了她。

……

夏天到了，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春秋的校服换成了夏季的校服。

又是周一，清圆发现，这一整天，她的前桌赵一凡都没有来。

生病了？请假了？清圆很奇怪。

又过了一周，还是不见人来。

怎么回事儿？转学了？

清圆和好友林可薇讨论这个事儿。

“小圆儿，我妈不让我跟别人说，但我告诉你吧。”林可薇好像经历了复杂的思想斗争，才开口：“赵一凡他上上个星期去水库游泳，溺水了。”

什么？

清圆有一瞬间觉得她在开玩笑，又觉得这肯定是哪个电视剧里的台词，她难以置信。

“不会吧，你听错了吧，咱班主任没有说过啊？”清圆不能相信。

“是真的。”林可薇见她不信，有点着急：“班主任不说可能是怕影响班级学生的成绩，她也交代了咱们的任课老师，不准提这件事儿。”

清圆还是很难相信，她觉得整个人飘在半空中，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怎么会呢，上上个星期还见过的人，就坐在她前面的人，就这么，就这么突然地没了？

又过了两天，来了一对夫妇，他们来教室，问了赵一凡的书桌在哪里，把他留下的书本文具都带走了。

清圆觉得他们面容很平静很苍白，平静苍白的面容之下蕴藏着巨大的悲伤。

也许是走就哭够了，也许是太痛苦了反而流不出眼泪。

他们看起来也很苍老，不知是本就苍老，还是儿子去世后过于悲痛带来的苍老。

清圆不敢多看他们，不敢跟他们对视，不敢跟他们对话。

她想了想，发现组织不出来任何安慰的语言。

有什么能安慰呢，这可是丧子之痛啊！

什么也安慰不了。

清圆很伤心，可能赵一凡离她太近了，就在她的前方，天天都能看见；可能她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其他同学可能都以为他转学了；可能因为清圆本就是个敏感的小孩儿；还可能赵一凡对她很好……

总之，清圆有说不出的伤心。

教室很喧闹，同学们的打闹玩耍很生动，大家一起听课，一起放学……

可是这些，他都不会有了。

有同学重新占领了这个位置，清圆的前方不再空荡荡的了。

可是，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少了一位同学。

班里的同学应该很快就会忘记他吧。

除了他的父母，很多人，很快就会忘记他吧。

这世界上明明少了一个人，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少一样。

清圆仿佛游离于整个教室之外，俯瞰大地，思绪飘远。

生命多么神奇又多么脆弱，人就是这么不起眼，消散只需要一瞬间。

……

最让清圆想不通的是班主任李静老师。

她明明知道所有的真相，可她从来没有对这件事做出过任何解释。

从她口中，再也没有提到过这个名字。

仿佛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仿佛她从来就没有教过这个学生。

好冷漠，好无情。

这是她教了快一年的学生啊。

在她心里，就只有成绩吗？她只在乎成绩吗？

既不在乎师生之情，也不在乎同学之情。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甚至都没有以此为戒，警示学生，不要贪凉玩水，远离河道。

她都没有为此对学生进行安全教育，以免重蹈覆辙。

这不值得开一个班会好好说明一下吗？

什么都没有，在她那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

太讨厌这样的老师了。

之前被她怀疑作弊清圆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在她眼里学生到底算什么？

清圆很愤怒，却无力改变这一切。

她只能和林可薇私底下悄悄讨论。

彼此商量，要永远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