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行了半日，横亘在两人面前一座大山，这山不是很高，却极长，若是走大路，需要沿着这座山的山脚绕过去。

“走大路恐怕要一天时间，若是翻过这座山，估计只要半天时间，穆尔，我们翻过这座山去。”李慎瞧了瞧一眼看不到头的大路道。

穆儿背着书笈，很不情愿爬山，道：“啊？公子，那秀才不是说不要走小路吗，说小路上有野兽啊。”

李慎自信地笑道：“怎么穆儿，难道你忘了我自幼跟随师父修炼，力气敏捷远超常人，又有我花重金请江南最好的铸剑师打造的精钢宝剑在手，就算是老虎来了我也保证让它有来无回。”

“哦。”穆儿丧气的应了一声，已是接受现实。

却说李慎年幼时他父亲请了个私塾先生教他读书，盼望着将来能考取功名，当了这么多年的商人让他明白“万般皆下品，只有读书高”这句话的含义。只可惜李慎读起书来完全心不在焉，学了两年竟然不能完整的背下几篇文章。李慎父亲见这孩子也不是读书的料，便打算让他跟随自己学习经商，闲暇之余读些书认些字，这孩子经商还算有天分，只可惜也总是心不在焉，整天要么无精打采，要么躁动难安，做什么事都三分钟热度。

李慎母亲很是担忧，便带着儿子去后山一座庙里上香祈愿，顺便让庙里的大师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染了什么邪祟。

那是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古庙，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这和尚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些什么，除非有人专门拜访，否则从不接待香客。

说来也怪，这庙虽然说不上很大，但也绝对不小，除去一个偌大的院子和正殿供奉着佛像外，偏殿后殿加起来也有五六间，不论是供人参拜的佛像，还是院落及偏殿，总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按理来说一个人能打扫成这样是十分难得的，尤其是这人还是一个整日闭门的老和尚。

那日李慎他母亲先是带他前往大殿上了柱香，也不知为何，平时躁动难安的李慎走进这庙里后便安静下来，他母亲吩咐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上香跪拜全都很顺利。

随后夫人带着他去往后殿拜见那和尚，夫人牵着李慎的手站在那和尚房前，双手合十施了一礼道：“大师，稚子似遭魔障，读书做事总不能持，而今已十岁有余，妾身恳求大师能教愚儿勘破魔障，还归愚儿宁静。“

只听一声叹息自门内传出，而后一道老迈却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让孩子进来吧。”

想不到大师如此轻易便答应了，李慎母亲很是欣喜，低头对李慎道：“一会见了大师不能乱来，可要记的礼貌。”

小李慎点头，而后便推门进去。正对面是一座小型佛像，佛像前燃着香，四周静悄悄的，李慎又往里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发现左边放着一张床，右边一个老和尚面对着一堵墙盘坐。

李慎嗅着佛前清香，只感觉昏昏欲睡，想要躺在左边那张床上好好睡一觉，又记得母亲嘱咐要去见那和尚，正犹豫不决，回过神来已站于和尚身后，和尚仍是静坐在那儿，什么也不说，李慎便也静静地站在哪里，什么也不问。

如此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和尚缓缓站起来，微笑着瞧着李慎，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抚了抚了李慎的头，李慎只感觉自己头脑暖洋洋的，浑身无比舒坦，一股倦意袭来，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等到醒来，李慎发现自己正躺在进门时左手边的那张床上，那老和尚仍是盘坐在墙前，似乎从来没有动过。李慎摸了摸脑袋，不清楚自己是进门后先去右边找的老和尚还是直接就走到左边这里躺下睡着了。李慎思索了片刻，也没搞明白，便懒得再想，而是缓缓走到老和尚背后问道：“师父，你为何不面对着佛像打坐呢？”

那和尚仍是闭着眼，道：“佛像乃是有形之佛，供世人参拜，我修的是心中之佛，无需参拜。”

李慎似懂非懂，又问道：“师父，我可以出去了吗？”

“可以。”和尚简短答道。

听罢，李慎便欢快地跑到门前，正要猛地打开门，又想起进来时被吩咐的“不要忘了礼貌”，便又小心翼翼的打开门，而后又小心翼翼的关上门。

夫人见自己孩子出来，高兴地向前一把搂在怀里，关切的问道：“这一个多时辰你在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李慎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吐了吐舌头，道：“娘亲，我也记不得了，我好像一进去就躺床上睡着了，睡完之后只感觉浑身可舒服了。”

这时屋内传来那和尚的声音：“此子出生时遭遇邪祟，如今虽已经除尽，但是孩子心性已成，以后不可逼着孩子去做一些有违本心之事，否则定当复发，切记，切记。”

夫人听后双手合十，神色恭敬的施了一礼，李慎也学着施了一礼。

自此以后，李慎做事便有了精神，只是仍旧读不进书，好在跟随父亲学习经商不再似从前心不在焉，父亲也很是高兴。

自那天之后，李慎便经常一个人偷偷跑到寺庙里，一开始还只是趴在窗外看那和尚一天都做些什么，后来发现自己不管什么时候来都瞧见那和尚坐在那儿，好像这和尚从来不用吃喝似的。李慎越发感到惊奇，便更加经常前来偷看。

直到有一日，李慎仍旧趴在窗外瞧那和尚，那和尚突然开口道：“你也要学我参拜心中之佛吗？”

发觉自己被发现，李慎吓得缩头便跑，跑了没几步又马上想到，这和尚对我应该没有恶意，我何不进去把心中疑惑问个明白。

打定主意，李慎便转过身来，走到门前，学着那日母亲的样子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只听里面那和尚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笑意：“进来吧。”

李慎推开门进去，一切仍如当日一样，李慎站在和尚身后，问道：“师父，那日我进门后到底是先去的左边还是先去的右边？”

“呵呵。”那和尚笑了起来，“你在窗外徘徊这么多日，就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嗯……”李慎羞怯地点了点头。

“这个问题很重要么，不管当时你走的哪边，你最终都是在床上醒来的不是吗。”

李慎想了想，道：“那师父你干嘛还要分参悟心中之佛和有形之佛，反正根本就没有佛不是吗…….”李慎声音越来越小，等到最后几乎要听不到。

“哈哈，真是个有趣的小娃。”和尚站了起来，转过身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小孩，李慎被瞧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和尚正色道：“你可相信，这世上有神仙，他们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存，他们法力无边，抬手间便可使一个王朝覆灭。”

李慎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听神仙，顿时来了精神，问道：“原来真的有神仙！师父，我见你连着一个多月不吃不喝，从来不出房门却总能使庙内干干净净的，那日也只是摸了摸我的头便使我浑身舒坦，师父，你就是神仙对吗？”

那和尚蓄着笑意道：“你还说自己记不清那日是走的哪边吗？”

李慎尴尬的摸了摸头。和尚一脸神往，道：“我可不是神仙，我只是一个修士，距离神仙还远着呢……”

自此之后，李慎便经常来找那和尚，求和尚教自己修炼，和尚也没有推辞，教授李慎一些吐纳之法，只是其余的便不肯教授了，于是李慎闲暇之余便经常到庙内和和尚一起面壁，如此数年，直到去年。

李慎问道：“师父，我听闻蜀山修炼门派众多，打算去蜀山拜师学艺，不知师父以为如何？”

“可。”和尚仍是闭目面壁。

相伴数年，李慎早已习惯和和尚的寡言少语，起身拜了三拜便离开了。

回到家中，李慎将自己的打算说与父母，母亲还好，父亲却是极力反对。李慎想了个歪主意道：“我们经商才能赚多少钱，若我习得法术，点石成金，到时候钱财便用之不竭了。”

李慎父亲虽然心中也知道这是无稽之谈，但那句“点石成金“还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这几乎是任何一个商人的梦想，加上夫人在一旁劝说：“慎儿还小，出去历练几年也好，那大师不也说过不可违背孩子本性吗。”

就这样，李慎父亲最终松口，“唉！好吧，看在你商道学的不错的份上，我愿意允你五年，这五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只是五年后你必须回来，结婚生子，我的孙儿将来一定是要为官的。”

就这样，李慎带着自己的跟班穆儿踏上了西行之路。

却说两人翻山至一半时天色便暗了下来，李慎决定先停下来休息一晚，等到明天再继续。恰好两人在半山腰发现了一处洞穴，这洞穴口长满了藤蔓，十分隐蔽，若不是亲自走到跟前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两人清理干净洞口的藤蔓，李慎点起火把往里照了照，洞内还算干燥，深不见底，十分安静，李慎想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野兽，便在洞口生了一堆火，用以防止野兽，随后两人吃了些干粮各自入睡。

半夜，李慎感觉脸上有虫子蠕动，迷糊之中便想伸手打掉，却发现自己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李慎迷糊着睁开眼，只见一个女人吐着分叉的舌头添自己的脸，再往下看，这女人从胸口开始躯体包覆着墨绿色鳞片，人首蛇身，竟然是一只蛇妖！

李慎完全清醒过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妖怪，惊的一叫，眼角余光看到穆儿仍旧躺在那儿，生死未知。那蛇妖大笑道：“想不到啊，我本不打算出去夺取他人性命，但老天给我送上门来，我若不收下，岂不是不知好歹。”

越是危急，李慎便越是冷静，这算是自己的一个优点。李慎分析：“这蛇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小，都说修炼时间越久的妖怪越接近人形，这蛇妖如今只有上半身是人形，想必也没修炼多久，实力应该不强。我双手如今是被她双手按住，我若运气集中在手臂，这只需几息，应该能挣脱开来。”打定主意，李慎便调整呼吸，暗暗往手臂运气，蛇妖似乎没有发现，仍是兴奋地吐着信子笑。

“呀！”李慎大呵一声便要突起发力，蛇妖面露狂喜，“终于等到你了！”

李慎只觉得体内真气自手臂两端不断流出，正是从那蛇妖按住自己的地方进入对方体内，李慎顿感不妙，想要收回，却发现体内真气如决堤之水，此时倾泻而出，已经无法控制。蛇妖狂喜道：“你体内的真气都是我的了，我一定会把你吸得干干净净，安心去死吧！”

李慎此时内心十分后悔，“我太大意了，那蛇妖本可以趁自己熟睡取了自己性命，却非要弄醒自己，给自己机会，我早该想到这其中有诈。”

随着时间流逝，李慎感觉身体越发无力，两眼发黑，耳朵开始轰鸣，伴随着蛇女狰狞的笑声，李慎只觉得无比反胃，但连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边是欣喜若狂的蛇女，一边是几乎没了意识的李慎，谁都没注意到洞口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个人。这人背着一把长剑，一身青色道服，看着眼前的一幕，调侃道：“蛇美人，别吸了，那小伙子都快被你吸干了。”

蛇女猛地回头，显然很是忌惮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眼中满是怨恨，“这不怪我，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说完就要朝洞口深处逃跑。

李慎此时仅剩最后一丝意识，见蛇女要逃，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抓住蛇女手臂。恰恰是李慎这一举动，让蛇女被牵扯了一下，等到回头将手挣脱抽离的时候，发现那道士已经来到身前，此时正面对着自己微笑，蛇女脸上写满了恐惧，不等反应过来，一道寒光闪过，双目圆睁的蛇女头颅已经滚落在地上，从始至终那道士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啊，真是伤脑筋啊。”这是李慎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