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疯狂

林沅溶醒来时，下意识地四处察看，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仅能够感受到一些光感。

她被人绑架了，这个认知占据了她所有的考量。

默了一会，压下恐慌，林沅溶轻咬着下唇，自己的四肢被什么物件捆绑着，无法动弹。现在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必须尽快熟悉现下的环境。

林沅溶试探着挣脱束缚的双手，摩擦间发出了“沙沙”声，触摸感柔软，应该是粗糙的绳索。

下一秒，她的身子失去平衡往身后一靠，后脑勺传来一阵疼痛，她低头龇牙缓解这种疼痛感。晕倒之前的最后画面渐渐浮现——

在瑟缘禅房前，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在对她笑。等她再度睁眼，便是此处。当她再往深处想，就会传来一阵阵头疼。

过了半响，林沅溶轻声呼气，她不想再为难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当下的情况。

她缓慢地抬头，左顾右盼着，迎面有风，应该是有出口；侧面无声且感受不到一丝光亮，应该是一个密封的空间。她伸出舌尖极快地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一股铁锈味弥漫她的口腔。她咽了咽仅剩的唾液，压制着想喝水的欲望。唇瓣水分缺失甚至裂口，以她的身体条件判断，她应该超过六个时辰没有喝水。

那么，她被困在此处的时间不少于十二小时。

穿书至今，遭人绑架的事情在林沅溶意料之外，她本就是个炮灰。此刻想分析情况，她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但内心的直觉告诉她，现下的情况与那张奇怪纸条脱不了干系。

就在此刻，林沅溶听见了响动，在她三点钟方向传来细微的人声。她稳住颤抖的心脏，身子微微朝前倾，脑袋往右侧偏着想要听得更清楚。

是两个人声，一男一女，在距离她的十米以内，五米开外处。

听到一半，人声越来越近，其中一个声音一传进林沅溶的耳朵，她身子猛地往后一颤——

是宋悬的声音。

宋悬的声音很有特色，常人说话总会带点个人的发音习惯，宋悬却没有，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清冽干净，低沉的声线给他添了几分独特的厚重感。

而那女人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含了糖，甜得腻人，听得林沅溶不禁皱起了眉头。虽说外面的两个人声音她能分别出来，但她完全听不清二人说的内容是什么。

大约半分钟过后，腻人的女声故意提高了音量，有意地想让她听清楚。侧着身子的她自然是听清楚了这句话，心尖笼上不可言说的慌乱，她不自主往前倾着，但只是徒劳，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林沅溶的胸口有点闷，失落这种情绪她并不常有，对她来说还十分陌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些什么。这种情绪让她觉得自己不对劲，为了不让这种情绪占据她的心头，她极快地给自己下着结论，她失落只是因为唯一听清楚的话没什么实际作用，所以她才会不舒服。

如此想了之后，林沅溶感觉自己的胸口没有先前那么闷了，才稳下了心绪。

就在一刹那之间，一阵短促而迅速的声音划过她的耳畔。这种声音就像是冷兵器出鞘，迅速地划过发出来的声音。

随着这冷声过后，林沅溶听到一阵沉重的闷声，她蹙眉猜测，像是什么物件被击破一样，紧接着她的眼睛能够感受的光感明显更多了。

林沅溶缓缓平视着前方，看到的依旧是一片黑暗，但传入耳畔稳重的脚步声，渐渐抚平了她焦躁的心，她知道来人是宋悬。

随着脚步声渐近，林沅溶所能感受到的压迫感也就愈强，这种压迫感让她直喘不过气。她轻轻蹙眉，她所认识的宋悬，从未有过如此压抑的气场，而是一种柔和冷淡、不可玷污的干净。

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疑惑地扬头，此人莫非不是宋悬？

宋悬看见了她的反应，缓缓弯腰在她的耳畔间轻笑了几声。这几声轻笑，惹得林沅溶耳根子都红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自己的心跳频率逐渐加快，呼吸频率也在加快，一种奇异的紧张一时间笼罩着她的脑海，让她无法正常思索。

意识清晰的那刻，一股夹杂着血腥的清冽气息瞬间充斥她的鼻息，她僵硬地侧头朝着宋悬的方向，宋悬轻轻的气息落在了她的脸庞上。没有视觉的她，触觉听觉格外敏感，呼吸落到毛细血管上，惹得她全身泛起酥麻感，她知道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宋悬继续往她的方向倾着身子准备解开她身上的束缚，脚踝处没什么痛感，而手腕上便有丝丝撕扯，传来阵阵疼痛感。她忍着疼痛，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很快地她明显感受到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

随后，林沅溶感受到一阵微风划过她的脸庞，接下来蒙在她脸上的物件落在了地上，她不禁低头看了看，是一块黑色绸布，此刻有着一道笔直斜横划在上面，像是被什么物件一次性切断的痕迹。

林沅溶没有抬头，小心地抬眼往面前一看，是宋悬，他依旧穿着她先前见过的乳白襦衫，有些脏了。

心里的悸动在触及宋悬那双含笑眼眸时顷刻奔涌，她不禁仰头疑问：“府主，你为何要来救我？”

自打她穿书以来，她所了解到的宋悬温和冷淡，虽说不太好接触，但于她而言，二人相处并无什么矛盾。纵然她猜测宋悬对她感观不错，但他们之间仅仅只是近十几日的交情，宋悬亲自来救她，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宋悬很轻地瞥了她一眼，便眸光上下打量着，像是在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一样。宋悬往自己的胸口处摸索着什么物件，看了她一眼着她道：“你想知道？”

林沅溶急忙点头，眼睛炯炯地看着宋悬。现下她迫切想要知道原因，宋悬如此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宋悬看着她笑了一会，从胸口处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牛皮水袋，单手递给了她，笑道：“若是没你，谁替我探案？”

林沅溶微愣，没想到竟是这个缘由。她扯动着嘴角却始终笑不出来，木讷地接过牛皮水袋，也没想到宋悬怎会带着水袋，急急地喝了好几口，清水润过她干涩的喉咙，那种缺水的难受感消失了，心里的失落却没有消失。

喝得过急，她呛了好几下，只好掩着口部，小声地咳着，眼睛瞄着前面的宋悬，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她看了多久，宋悬突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即收回视线，一只手不停得磨蹭着发烫的脸颊。

宋悬见她如此反应，淡淡地收了眸子，低头掀开一个圆形花钿盒，里面是白色膏体，宋悬沾了些许膏药在他食指上，便抬眼看了她一眼。

林沅溶缓过神，立即低下头不敢看宋悬，红着脸伸出右手腕。方前的麻绳捆在她手腕上有些红血丝，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沾了白色膏药的食指尖，在她手腕上轻柔地打转，没有一丝痛感，她再轻轻地往上抬头，便看见神情专注的宋悬，轻轻抿着嘴，仿若所有的重心都在这里。

时间像是停在这刻，手腕传来的清凉感传遍她的全身，她专注地看着宋悬的那张脸，满眼不解，呢喃出声，“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宋悬的理由过于蹩脚，不可能是他真正的目的。

宋悬擦药的动作顿了顿，他低沉地笑了几声看着她，眼睛里不是先前的温和与平淡，而是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地，随着她一眨眼，她便看不清楚那抹情绪，宋悬的眼里又浮上了无尽的平淡。

林沅溶忍不住心惊，宋悬的平静，像是他深入骨髓的面具一样，这种想法在她的心里挥之不去。

宋悬起身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自高而下地睨着她，冷道：“林沅溶，你不会想知道的。”

林沅溶微愣，踉跄着起身，正要失去平衡时一只手极快地扶住了她。当她站稳后，那只手又极快的收了回去。她怔了一会，宋悬的速度快得出奇，她都还未曾反应过来，宋悬的手便将她扶稳了。她蹙眉望了一眼宋悬，这人的视线分明没有看她这个方向。

宋悬极快地扫了一眼四周，轻道：“林沅溶，看看你四周。”

林沅溶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她怎顾着去看宋悬了，现下的状况并不简单。想着，她抬眼开始观察四周——

她身前的情况与她猜测得差不多，是一扇被人强力破开的落地窗，但窗外没有建筑物，也没有花草树木。带着疑惑，她往前走了几步，脑袋往外面一探，便极快地后退了好几步。

现下，他们被困在沙漠的一座高建筑物之中。

林沅溶快速地转身看着身后，整个空间是圆形状，她呆的地方是一个草堆，上面还有着先前宋悬解开的麻绳。而在左侧，则是一个蜿蜒朝下的旋梯，上面已经覆满了灰尘。

她侧头看着宋悬，不禁想起方前与他交谈的女子，犹豫再三，心情莫名沉了下去，开口道：“府主，我们得抓紧出去。”

林沅溶看着旋梯扶手上特制的兰花纹，又往外面走了几步，看着下面的万丈高空。以她所知，《诡异七案录》之中曾描写过这样的一个地方——

荒塞黄沙飞，百丈高楼起。夜夜凄人泪，十里白骨堆。

以这样的描述，应该就是她现在所处的地方——穆海阁。

穆海阁原本关押着株连九族的犯人，让其在荒漠之中自生自灭。可早在建朝之初便遭人废除，没有这样的刑法。那现下看来，是谁又重新利用这穆海阁，将她关在其中。

待林沅溶与宋悬一同走到旋梯，走过几阶向下的台阶，映入眼帘的是一扇被堵死的石门，在石门中央处有着一个奇怪的棋盘，上面以黑石块与玄红石块组成一副残棋。

而在石门周围，则是大小一致的圆孔。

林沅溶眯眼观察着在她面前的圆孔，圆孔大小与指甲盖相似。她将眼睛对准圆孔的正中央，透过外面的自然光，她看见了里面映着冷光的箭头。

她收回视线，往后退了一步，再看了一眼那副处于正中央的残棋，咽了咽唾液，转头往后看着，这处设计十分巧妙，几步朝下的台阶已经形成了一个封闭空间。但若有人想要从这里逃离，那么就必定要挪动那些石块。

林沅溶紧紧地看着那副残局，若挪动错了，那么站在这个位置的人，定会万箭穿心。

理清楚后，她缓缓呼气，侧头对宋悬，故作轻松道：“府主，你先回去？”

石门上的残局她方前看了一番，看着摆局的话应该是围棋，而这个朝代并没有围棋，宋悬也从未接触过，他留在这处并不是良策。

林沅溶把视线从宋悬身上移开，这幅残局，既然这个朝代没有围棋，那么设局人摆出来给她看无疑是想要告诉她——

他们来自同一个时空。

“我回去？”宋悬轻嗬，轻蔑地挑了挑眉。

林沅溶微惊，侧头看向宋悬。

宋悬半仰脑袋看向她，目光看着棋盘，倨傲尽显，张扬与冷漠的气质糅杂在一块。没一会，他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眼眸中散漫着压抑不住的疯狂。

这种疯狂在宋悬身上并不突兀，仿若他本就该如此。

她咽了咽唾液，这种想法与之前对宋悬的判断完全背道而驰。她故作镇定地侧头望着宋悬，静等着宋悬的下文。

宋悬似乎瞅见了她一系列的反应，轻蔑地嗬了一声后恢复了淡漠的神色，勾唇道——

“林沅溶。”

“告诉我，这盘棋的游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