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残棋

林沅溶的思绪瞬间停滞，侧目看着宋悬。他散漫地拉开紧闭的领口，露处白皙细腻的皮肤，胸腔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在说出这番话时，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丝毫不惧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更多的是跃跃欲试，带着新奇。

此刻，萦绕在宋悬身上的是高傲，倾泻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到此处，林沅溶迅速地移开视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抠着襦裙侧。宋悬这句话，是确定了她不是林沅溶，还笃定了她认识这种不符时代的棋类。确定她不是林沅溶也简单，她除了一开始有意识遮掩，到后面跟随宋悬来到民安府，未曾瞒着这件事。

奇怪的是，她不禁侧头看着宋悬，他如何知晓的？

宋悬极快地看向了她，冷道：“快说，林沅溶。”

说出这句话时，宋悬的语气明显带上一丝不悦，像是孩子没有要当糖的置气？她惊讶于自己的这种想法，书中大佬再怎么也不该与孩子二字扯上关系。

林沅溶重新看着宋悬，她向来单打独斗，很少参与团体类活动，无论是在工作方面，还是日常生活。至于为何，她也不太明白，她只觉得与其他人共事效率会下降许多。

当然，宋悬是个例外。既然他不愿离去，那么一同面对未知的挑战，会是个不错的体验。

缓缓地，林沅溶收回视线看向石门上的残局。围棋她从未接触过，并不太熟悉，也只是知道其中的大致规则。但她记得她曾经看过相关的科普文章，在脑海深处提取模糊的记忆，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搜寻着曾捕捉过的信息，杂乱冗长的信息瞬间充斥她的整个神经中枢。待她重新睁眼时，眼前棋子的布局也变得更为清晰。

林沅溶先是侧身，对着宋悬道：“这种棋，我们称之为围棋。”她顿了顿，指着棋盘开始说道：“这是微型棋盘，横竖线均为九条。”

她走近几步，分别指着黑红圆石块道：“围棋规则简而言之有三。其一，开局之时，黑棋先落，再是白棋，在这就是红色石块，博弈双方交替进行；

其二，棋子在棋盘之中存活需要有所邻之间的交叉点，这种交叉点为气，无气则不能存活，需要从棋盘之中提出。

其三，围棋提出无气棋子后，以哪方棋子多为胜。”

林沅溶说完这番话，她凝着神情专注盯着石门的宋悬，双手交叉着抱胸，沉默不语。

等待了半响，宋悬也未曾开口询问什么，她启唇淡淡道：“府主，我讲得可否清楚？”

她总感觉自己没有讲清楚，过于抽象。

等了好一会，宋悬淡淡瞥了她一眼，表情冷淡，点了点头，便恢复了之前的动作，继续沉默着。

林沅溶紧握的手兀地一松，见宋悬神情专注的样子也不再扰他，视线也同宋悬一样，炯炯地看着面前的这幅残局。

残局的布局，像是某个棋局的一角。摆放的规律则是黑石围成一圈，里面再是一圈红石，在最里处的红黑石又分别像是上下的倒三角分布，而最中央则有着两个可以摆放棋子的位置空了出来。

林沅溶往棋盘身侧一看，有着一颗玄红石块贴在石门上。她又看了看棋盘，现下看来她是红方，也就是执白棋的那方。

这盘棋很分明，红石得势，黑石失势。且绑架她的人并不想为难她，黑石几乎已经到了死棋的地步，她只需在最中央的两个位置选其一，就可以逼得黑石净死，任选谁都有二分之一的把握。

林沅溶侧头看向宋悬，“府主？”

宋悬的反应仿若大梦初醒那般，他懒散地抬眸看向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轻触了一下眼睑，让她直接说出她想要说的话。

看见宋悬如此，她不禁疑惑，莫非宋悬是想出来了？

她继续道：“我方才推测了一番，应该将棋子放在第一个位置。”

若她执红石，那么便是让黑石无路可通，放在第一个位置即可达成这样的目的，红石还有气存在，且堵死了黑石的气。

宋悬淡漠的脸浮现出一丝笑意，又极快地消逝，他缓缓走到她的身侧，看了她一眼后便直直从石门上扒下那枚红石，在手中把玩着。

林沅溶的目光落在宋悬把玩的红石上，这应该是天然磁石，有一定的吸附力，才能在石门附着。

“是第二个位置。”宋悬将红石举在胸前，继续道：“按你所说，黑石无法由一枚棋子堵住。”

林沅溶蹙眉，“第二个位置也会产生相同的气点。”

说着，她重新打量起这幅棋盘，又重新分析了一番，第一个位置与第二个位置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下方是否有棋子堵住。她进一步推演，若是没有堵住......

那么黑棋在一张完整的棋盘上，就还会有机会！

一瞬间，残缺局部在她的脑海里变得完整，成了一张完整的棋局。

棋盘两侧仿若如同两个人对坐博弈，而方才她所见的仅仅是其中一角。

围棋最讲究的便是纵观全局，她竟只记住了现下的棋局，忘记了这条最重要的规则。

林沅溶不禁又重新看向宋悬，夹带着几分崇拜，方前宋悬如此笃定，她想宋悬定是在脑海之中进行了一场博弈。

“也不算笨。”宋悬对她浅浅一笑，带着几分调侃。

林沅溶脑袋嗡的一下放空，她从宋悬含笑的眼眸里看出了宠溺。她急忙低下了头，双手不自然地垂在两侧。

宋悬将红石摆置方才说的位置后，整个石门缓缓地往后退着，发出了很沉重的拖声。

打开石门后，林沅溶只能看见几步台阶，往里处看便是幽深的台阶向下蜿蜒，直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黑，看得她脑袋泛晕，她对密闭的空间有些生理恐惧，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怕黑。

她侧目看了一眼宋悬，却碰巧与宋悬对视，宋悬正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疑惑地偏头回望着宋悬，宋悬又极快地移开了视线，平淡地说了一句，“若是害怕，你便在这等着。”

听到宋悬这句话，她极快地勾唇笑了笑，专注地看着宋悬，摇了摇头。宋悬往前走的动作微顿，未曾说些什么。

这层向下的台阶大约走了半刻钟，接着便是又黑又长的窄道。林沅溶看着身侧的宋悬手里的微弱火光，也不知宋悬的袖袋里有多少物件，连火石也有。也幸亏这火光，若是越往里处走，缺氧却不自知，那就危险了。

忽地，一阵低吟从他们的右前方传来，像是猛兽饥肠辘辘发出的信号，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低吟声越来越频繁，像是与他们在问好。

林沅溶生了一丝怯意，脑补着野兽的模样，又极快地晃着脑袋，她在瞎想着些什么。

回忆《诡异七案录》之中，对穆海阁的描述也仅仅浮于表面，对于现下的情况也完全起不了什么作用。

她虚着眼睛，往不远处看着，忽地她身侧又传来奇怪的触感，她微惊蹙着眉往后一看，宋悬眼中带着戏谑，拉扯了一番她的衣袖。

宋悬的身子渐渐靠近，“不害怕？”

她淡淡摇了摇头，“听声音虚弱，应该在我们十米左右。”她转头看着前面，“府主，你可知怎么回事？”

宋悬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眼眸瞟过她伸向腰间的手，刀尖朝向他自己递给了她，“那些刀是用来探案的。”继续道：“穆海阁里豢养许多饿狼，以防犯人出逃。”

“现在，我们是食物。”

宋悬说得平淡没有波澜，可林沅溶听着却在心颤，狼的撕咬能力十分彪悍，若是落入饿狼之口，那就是没打麻药体验分娩时的疼痛。光是这么一想，她都觉着疼。

宋悬没有害怕，走在了她的前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来到一片广阔的空间，空旷的四周只有零零星星的大石块，像是从山上震下来的。

忽地，一阵嚎叫声从他们头顶上传来，林沅溶抬头向上看，便看见了一双幽绿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们。紧接着，她的三点钟方向、九点钟方向传来了相同的凝视。

她心头忐忑不已，轻轻拉了一下宋悬的衣袖，小声道：“府主......”

宋悬表现出一种可怕的冷静，宋悬轻触了一下那把他经常拿在手中的折扇一端，折扇立即变成了锋利的旋刀，他侧目凝视着她，见她神情严肃，竟还笑了一下，“害怕了么？”

她微怔，再抬头时，这三头饿狼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朝他们扑来。其中两头左右夹击着宋悬，剩下的一头却直直向她扑来，她利落举起宋悬给她的那把匕首，往身前的饿狼一挥，溅了她一身血，温热的血液附在她脸侧。她慌了神，怔怔地看着沾血的匕首。

“林沅溶！”

林沅溶无措地抬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推着，划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的饿狼呲牙咧嘴，又朝她猛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