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说中

林沅溶只觉自己的脑子一片空，仿若是停滞了思索。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那种无力感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她明明知道了真相，可是为何在绪逸这里，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可是更让林沅溶心惊的是，宋悬当初说的话放在现下这个情况，完全正确。

莫非，宋悬是知道什么的吗？

知道这些她不曾了解过的算计。

林沅溶满心不甘，她紧紧地盯着绪逸，想要把自己的双手脱离绪逸的禁锢。

可绪逸仿若魔怔那般，脸已经涨得紫红，甚至还仰望着对她笑了笑，仿若这是个好玩的游戏。

这一抹笑意扬起许久，都未曾抹平，挑衅的意味过于明显。

林沅溶的心极快地跳动了一下，她应当是知道了怎么一回事了。

拖着沉重的身子，恰想要转头望望，一个焦急的步子便匆匆地迈了过来。

“哎呦呦！林仵作你这是在做什么？！”

福如海肥肿的身体跑起来，连带着身上的肉一跳一跳的，他发着刻薄的声线拉开了她的手。

绪逸极快地，在福如海跑过来时，双手便立即无力地放下垂在她的两侧，甚至还无力地往地上唆了下去，仿若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林沅溶早就料想到这样的局面，自绪逸扯着她的手不放，她便知道绪逸应当是要诬陷于她，可是又看到了福如海，她的眉头还是极快地一跳。

看来，穆朝一朝之主也应当在背后看着这场戏了。

林沅溶的双手虚虚地在空中握了握，身子缓缓地往后面转了个身。

瞧见了眼前黑压压的一片人，林沅溶心头更是向有什物堵住了她的心脏，无可厚非，她被绪逸算计了。

在她的视线之中，她瞧见了五六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看样子三位是从民安府闹了后，转移到此处。

其余的三名她并未见过，可是瞧着她的眼神之中，眼睛里都不约而同地流出了得意。

而在穆帝的左右，分别是弛牟和陆琤安，弛牟的面容没什么波澜，隐隐约约透着笑意对她，陆琤安则完全相反，冷着一张脸，狠狠地看着她。

而就在弛牟与穆琤安的中间，便是她上回未曾见过的穆帝——穆深。

穆深瞧着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面色红润，眼睛有神，瞧着不像是个纵欲过度、荒废国政的男人。

或许，她同他说出实情，或许就能够寻找到答案？

林沅溶如此想着，行动便立即如此做。

待一切的讯息在她的脑子里理得差不多，她便沉静地朝穆帝弯腰做礼，“皇上安。”

随即她依次瞧两侧的人点头示意，以示作礼。

其余人心头定会觉着她轻蔑如何，但这就是她想表达的，对于这些不踏踏实实，只想一步登天的人群来说，减少他们的注意力，或许这样才能吸引其余人。

想到这，林沅溶心头的冷嗬愈发多，视线最后划过弛牟与陆琤安二人。

穆帝淡淡朝她点了点头，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面无表情，一身明黄的华服衬得他的庄重气质格外突出，声音无比严肃，“这是怎么一回事？！林仵作。”

他的视线看着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绪逸，眼神犀利地看着她。

林沅溶淡淡地侧头看着那半瘫于地上，忍着委屈的绪逸，怯怯地看着她。

林沅溶只能努力地压制着心头的恶寒，鞠手道：“回皇上，鄙人一进来此处，此人便拉住我的手掐她的脖颈。”

这番一说出口，便引来了众人的哗然，她抬眼望去，便见着那几个头发花白的男子互相窃窃私语，陆琤安嗤笑出了声，一脸轻蔑地看着她。

她自然是知道这番话不可能服众，但定是要将此事说出口，以免在穆帝的心中，没有半点解释的余地。

弛牟听了她的话，面容变得比往常冷些，他将手上的拂尘在空中旋了一圈，呵斥道：“林仵作，我大弟子是何秉性，我自是要比你清楚些。”

“你莫非是为了你的主子，想要谋害这唯一的人证？！”

弛牟说得愈发铿锵有力，将那白黑相间的拂尘一啪地指向她，神色褪去了温柔的假皮。

林沅溶忽地觉着此刻的情形像极在跳人河旁，那时的弛牟也说出了如此迷惑的一句话。

如今，这句迷惑的话是冲着她来的了。

那些大臣，都是与宋悬有过节的人，陆琤安明显与宋悬是敌对关系。

弛牟不愧是弛牟，仅仅是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语，便引得众人的附和，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甚至是肆无忌惮地说着宋悬的坏话来。

可这些，在穆帝看来便是逾矩了。

林沅溶细致地观察着穆帝的神色，看起来着实不太好。

紧接着，穆帝便低吼了一句，“你们这些劳什子东西？朕已经对他下了斩杀令，你们还要如何？！”

此言一出，整个房阁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林沅溶沉静的神情就如同海边来了潮水，变得有波有澜，她的耳朵几乎在一瞬间，仿若什么都听不到，甚至耳朵里还传来的连绵不断的鸣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如何快的速度冲出了大理寺，出了大理寺后，她便瞧见了立在门口的御绯面色的落寞。

“他人在何处？”她的声音颤抖不停，提着裙摆的手愤愤握紧。

御绯的神情一瞬间呆滞，眼睛变得无神，“林仵作，我们救不了府主。”

这是什么胡话？！林沅溶愤愤上前，揪起御绯的领口，眼神慌张而冷冽，“为何会救不了？御绯，他是宋悬，救了你命的人！”

说完这句话，她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祁紫菀同她说过，御绯的命是宋悬救的，为何到了今日，他竟没有半点慌张？

御绯身上像是裹了一层黑布，这层黑布告诉她，宋悬他御绯救不了。

心头泛起的疼，几乎让她窒息。

“御绯，带我去看看他。”

她的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印子，说出这句话，几乎是死亡一般的冷静，她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一个极点。

穆朝的斩头台，书中描写过——

四周是高高的砖瓦石墙，而砍头的刀闸在最中央，这样所有围观的百姓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林沅溶没有想到，此刻的自己会真真切切地踩着这里的砖瓦。

当她赶到此处的时候，石墙上已经站满了百姓人家，她穿过拥挤的人群，耳边是各种的嘈杂声，她听见了一位小孩询问大人——

“为何这位哥哥要砍头？”

“他是吃人的鬼，你不听话便会被他吃掉！”

后头，便是老妇人安慰小孩的声音。

吃人的鬼吗？

林沅溶费力地挤到了石墙的边缘，目光自然锁定到了在刀闸前的熟悉身影。

目光一触到那道身影，眼眶一下便红了。

他瘦了好多，一身血迹斑斑的囚衣，穿在他的身上格外的单薄，宛若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到。

面容变得格外消瘦，甚至变得有着几分陌生。

宋悬突地看向了她，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