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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野兔

棠槐进宫后没能立即见到楚怀璟。一个不算眼熟的宫人领着他去了平日常居的寝宫,道:“殿下今夜与贵客有要事相商,烦请国公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赴正德宫议事。”

棠槐这次入宫太过急迫,甚至没有令人提早给宫中递消息。淮安王许是忙于翁氏弹劾萧戾一事,腾不出时间来也属寻常,棠槐心想。

临那宫人离开,他却还是让宁远喊住了那宫人,问:“淮安王在和何人议事?”

宫人清楚镇国公眼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势,虽对淮安王忙于什么事没有太大把握,却还是把知道的都恭恭敬敬托出:“小人听闻是殿下在江南豢养的门客,前些日子殿下下令迎其入宫,今日终于把人盼到了,因而连夜传到宫中相见。”

“知道了,下去吧。”棠槐搓捻着食指上的玉扳指,视线没从案前的书上移开,语气平和如常。

棠槐的目光在史书的行字间游离,不知怎的,心绪始终无法安定。他把书拿到怀中,提了提神,默读着剩下的几行字,企图让自己集中精力:“其九月,秦复发兵,使五大夫王陵攻赵邯郸......”

寝宫内的长明灯温和沉默地燃烧,细弱的灯芯因一缕无意吹进来的风而摇曳起来,没等下人回过神去关窗,灯芯突然猛地晃动,啪嗒一下从半腰折断了。

“怎么回事,快把灯重新燃上。”宁远赶紧吩咐道,转身过来要给棠槐案上添一盏新烛。棠槐抬了抬手,轻声道:“前几日让你读这太史公书,可有读出些什么?”

宁远举着烛台,笑着答:“自然是不舍昼夜地读,已经读了大半。”他瞥过棠槐手中的纸张,眉毛不禁扬起:“国公读的这里我知道。那昭襄王昏庸,杀了大功之臣,实在让人扼腕,连太史公都要替武安君鸣冤。‘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小人看来不是尺、寸的事,倒是昭襄王自己无德多疑,枉顾忠臣。”

棠槐手一抖,书从手中落下撞到宁远的胳膊,那烛台又倾倒在案上,熄灭了。

“罢了,今日便读到这里。”棠槐沉闷地说出这一句,黑暗中的叹息声还未被察觉,就悄然隐没了。

***

天气晴好,是春日里少见的无风艳阳天。

楚怀璟一袭雪白骑装,衣服上绣着红色蟒纹,衬得身姿越发挺拔。那张脸平日总是一副潇洒无忧的模样,整个人亦是松松垮垮,只有此刻不笑时才看得出眼睛里的阴郁和周身似有若无的杀意。

“殿下,镇国公求见。”

日头照在楚怀璟脸上,他在骏马上侧仰起头,微闭起一只眼睛,任凭日光灼热地铺在脸上。“给国公牵匹马来。”他眯起眼睛,又说:“再拿一张弓。”

猎苑场地宽阔无比,楚怀璟远远看着朝他走来的男人,觉得那身影真是小。小到只需将箭簇对准他的眉心,便能将他一击毙命。

他勉强松开握着弓的手,扬声道:“遇安,还不快上马过来。这天儿刚回暖,也不知道猎苑的小玩意什么时候出来。本宫看奏折看得闷,你陪我在这玩玩。”

棠槐行过礼,翻身上了下人牵来的高头大马。他并不知楚怀璟今日会在猎苑见他,只穿着寻常衣装,不算方便。“臣在骑射上的功夫全用在了战场上,弓箭对准的都是蛮人和野马,恐怕猎不好这些野狐野兔。”

“试试啊,不试怎知猎狐比不比得上杀人有意思。”楚怀璟抛给他一支箭,策马朝前奔去。棠槐紧随其后。

似乎是听到了马蹄的响动,藏身在草丛中的兔子受到惊吓,猛地四处逃窜而去。棠槐搭箭上弓,正对准一只野兔。身下骏马快步如飞,棠槐的视线只剩那一团雪白。心口剧烈跳动,他正要松开弓弦,忽然感到耳朵里一阵虫鸣般的尖锐声响,眼前恍惚不清。

“哥哥,陪我去御马场玩好不好?去吧去吧!你不去,爹爹就不让我骑马。上次偷拿你的弓箭是我不对,唉,还不是因为我没有吗,你别生气啦!”

“......没有生气。”

少年背过身不去看她,低头看着手里紧握的新制的弓箭,想递出去,却不肯开口。

“那你不和我出去玩?骗子!”

少年很想答应下,却想起父亲命他去骑兵营观学的安排,默默地闭上了嘴。

“我同你讲十句话,你总是一句也不回我。我以后再也不找你了!”

不是的......他为这突如其来的误解惊慌,急忙转身要辩解,可一转头看到那双满是怒意的眼睛,他再一次僵住在原地,直挺挺说不出话来。

看到那双眼睛,他的恨意就从心口烧起来,压也压不住。

他用力扯断了加固弓弦的木楔,硬着头皮把弓箭塞到她手里,留下一句“营北密林看守少,你去那爹爹就管不到了”。

听营里的兵士说,林里尽是飞禽猛兽。或许,足够让她有去无回。

“哟,原来你也不是只会和爹爹告我的状嘛。”

他涨红了脸,却不想被她认为是袒护她,于是又故作镇定地加了一句:“你,帮我猎一只野兔回来。”

最后被她带出密林的当然不是什么野兔,而是一匹足够吃人的红狼。

满手的血,脏乱的衣襟,还有将他拒之千里的眼神,成了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

“遇安,别让那兔子跑了!”

棠槐肩膀不禁一抖,箭簇斜飞出去,擦着野兔的尾巴扎进了树丛里。

兔子趁机逃窜,一头扎进林子里。

“哎,还是被它给逃了。”楚怀璟颇为惋惜地摇摇头,把手里的弓箭一放。他瞥了眼棠槐的侧脸,这才漫不经心地道:“昨夜赶来宫中,是为何事?”

棠槐喘息着,企图平静下心绪,冷静了片刻,终于道:“臣妹与丞相府的亲事已商议妥当,无需殿下再同皇上请旨,此事便能得偿所愿。届时只要殿下以婚事为名收回她的兵权,朝中便再无与您抗衡的兵力。”

楚怀璟恍然点头,似乎是生了兴致,他半开玩笑道:“遇安,那么想让妹妹嫁人,为什么不直接嫁给我做皇妃?”

棠槐绷紧了后脊,缓缓道:“她生性顽劣,殿下绝不会属意的。”

“怎么能这么说。她虽桀骜不驯,生得却实在美。本宫只是近来在朝上见到,就甚觉惊喜了。”楚怀璟意犹未尽地瞧着他,说,“不如送与本宫如何?”

棠槐辨不清淮安王这话的意思,只觉心神不宁,喉咙发干,“杜知衡虽是一把老骨头,却最在乎礼节法度种种。眼下棠家已经和杜府定下姻亲,即便是殿下,也不好立刻拆了这门亲事。”

沉默。死寂的沉默。

半晌,楚怀璟扔下佩弓,笑道:“遇安,你这么做,究竟是想害她,还是想保她?”

他直直盯着棠槐的眼睛,逼得棠槐无处可避,“当初你片叶不沾身,却对一个沦为阶下囚的女子动了□□,是她生得太美,让我们堂堂国公动了心,还是她太倔强,倔强到让你想到了那个心心念念却不自知的妹妹?”

棠槐大惊,随即翻身下马,俯下头一字一顿道:“殿下,那可是臣同父异母的妹妹。臣绝无此心。”

“聂寒筝已死,殿下也该知道臣只是酒后失仪,否则又怎会舍得让她自决狱中?”

他面色凝重,有条不紊地叙说着对自己有利的说辞。

寿宴杀死聂平遥和其女的事,棠槐从未和楚怀璟提及,只因聂平遥也是最初投靠淮安王的一方势力,他不敢保证淮安王会为了他父亲的事纵容他动手。

但他也早早作好了被逼问的准备,却不曾想淮安王得知的不是他杀死聂平遥的事,而是他在私宅的旧事。

幸而聂寒筝尸骨无存,聂平遥也早已经是黄泉下的死人。死人,是申不了冤的。

“本宫设了那么大一个局,先让刺客藏身猎苑,本想借此机会除掉我那侄儿,却不想他竟只是受了重伤。又和苏赫合谋,借着太后寿宴命人带走公主。只要老皇帝还是不敢出兵,我便能借苏赫的协助攻陷皇城,即日登基。都是拜棠槿所赐,坏了本宫的好事,让本宫还要日复一日花心思在笼络朝臣身上,恶心。”

楚怀璟声音低沉,面色却狰狞不堪。他合了合眼,冷静下来,一面抚摸着身下骏马的鬃毛,一面自语般说道:“本宫当然是信你的。不然你也不会舍得害她瞎了一双眼睛,不是吗?”

棠槐的目光扫过衣襟里的一枚细小银簪,平静地抬起头来:“殿下明察。”

猎苑又卷起一阵微风,林中树影晃动。方才那只野兔在四周的安静中放松了警惕,试探着露出了头,胆大地朝不远处的洞穴跑去。

一支箭羽凭空出现在空中,毫不留情地穿透了兔子的脖颈,将它整个叉在地上。

棠槐放下手臂,淡然道:“殿下想要的,臣都会让您得到。”

楚怀璟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思忖了一会,说:“那便为我彻底剿灭突厥吧,遇安。就用那把无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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